第十四章 陈紫玥的小生意（四）
五人中午在冰棍厂聚头，按数量领了冰棍就坐车赶往目的地。陈紫玥照例在三中门口摆摊。 不得不说，八十年代初的市场很大，只是没有人来挖掘。杜玲丽他们上手的第一天，就快速的卖得干干净净，首战告成，每人都赚差不多一块。尝到了甜头，第二次的时候，直接提了一百支。结果又是一扫而空，杜建辉第三次的时候直接要两百，被陈紫玥拦下了，毕竟亏了钱算她的，不得不小心。 田向学摸出钱看看，又笑嘻嘻的放进书包藏好，一会又摸出来仔细数一遍。 “行了，你再数几遍那钱也不会生仔。” “孙立，你别笑我。谁第一天拿到钱的时候下巴都要笑掉了，还被人家小姑娘看红了脸？” 孙立涨红了脸：“你爱数几遍数几遍！” 田向学小心的把钱放进书包，想想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夹在书里。 “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会赚钱？她家长知道不？”田向学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这么能来钱，很好奇。 孙立摇了摇头，拿出抽屉里的书打开，“你想知道直接去问紫玥。她不是说过让咱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她吗？” 这怎么好问人家？ “对了，我下午放学要去趟邮局，把这个月赚的钱给家里邮回去。”田向学叹了口气，“要是以后每个月都能赚这么多钱，我爸就不用去河里挖沙了。” “那你等我一起，我也要把钱邮回去。” 说到家里，两人都沉默了，认真看起书来。 连着五月、六月的工作，陈紫玥欣喜发现手上的资金翻了几番，已经超过三位数成功进入四位数行列。 七月八月更是高峰期，她自然不可能错过，争取在更多竞争者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再赚上一大笔。 赵芳食欲不好，越来越爱吃酸的东西，陈紫玥五月份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陈二柱夫妻亲生的，但是这几年他们夫妻尤其是陈二柱，对她确实是再好不过了。她不是石头，哪怕开始他们对她只是一对陌生的领养她的夫妻，对他们有感激没有感情，时间久了，也渐渐把他们真正当成了亲人。 现在，陈二柱夫妻要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陈紫玥心里很复杂，即为他们高兴，又有点淡淡的忧虑和一丝惴惴不安。 陈二柱夫妻没有跟她说孩子的事，陈紫玥也干脆装傻，一天家里、学校、冰棍厂、三中、人民广场四处忙活，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七月份开始，陈紫玥更忙了。因为学校大多放假了，陈紫玥转移到聚居的家属区和棉纺厂之内女性比较多的厂区或者是公园广场，反正是打游击，朝人多的地方去就行了。一边走还要一遍吆喝，几天下来脚疼嗓子也疼，陈紫玥买了点润喉片含着，又减少吆喝次数，嗓子就好了很多。 没有上课约束，陈二柱赵芳两人白天上班不在家，陈紫玥全身心投入到她的小生意中。一箱卖完，就立马赶到冰棍厂进货，几次来来回回，销售业绩成倍上涨。其他人也一样，只是在冰棍厂拿货都是记陈紫玥账上。不得不说，那时候的人真的很实诚，陈紫玥查过几次，都对得上数。 为此，哪怕再累了，她也还是每天坚持给孙立几人结账。杜玲丽姐弟因为暑假要跟着父母回老家，遗憾的表示这个假期不能给陈紫玥卖冰棍了。不过两人给她找了六个人过来，加上孙立和田向学，团队一下扩大到八个人。 孙立和田向学两人家都是农村的，不在省城，小学毕业的时候两人结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三中的初中入学考试，因为成绩特别优秀被特招。薛旗当初说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有逗趣也是事实。两人放假都没有回家，打定主意趁暑假把下学期的生活费挣出来。 农村的孩子能吃苦，又受得累，每天都赶在叶勇下班之前最后提一批货，晚上的时间也不放过。让陈紫玥觉得自己真是剥削人家孩子劳力的恶毒资本家，心里过意不去的她给两人每支冰棍涨一分的利润，结果两人卖得更卖力，陈紫玥没损失反而赚得更多了。她无奈的发现自己原来很有资本家潜质。 累了一天的陈紫玥哼着小调打开家门，被一屋子的陌生人吓到了，哦不，也有两个认识的。 “妞妞回来了？过来姑姑看看长高没有。”把削好的苹果塞陈紫玥手里，陈莲笑着把她揽到自己跟前，“小闺女长得快呢，几个月不见都到我腰了，以后肯定比你姑高。”陈莲的个子很高挑，常以自己的身高为荣。 “姑姑，你们来了，奶奶和子轩哥呢？”周围倒是坐着三四个她不认识的，就是没看到那个淘小子。 “你奶奶坐车累了，到家就睡了。子轩跟他爸去办入学手续了，快吃，这玩意放一会就变色。” 邓子涵从厨房出来，右手拽着一水淋淋的梨子，左手一伸，捏住陈紫玥的小鼻子不放，邪恶的龇牙咧嘴，“怎么不问我？” “刚才看到子涵哥在屋里的嘛。”陈紫玥瘪瘪嘴，闷声闷气的求饶。邓子涵嘿嘿笑了一声，放开手。被陈莲拍了一把巴掌，笑了两声跑了。 “这是二柱闺女吧，长得真俊。二柱两口子真会生，把他们夫妻的优点全捡了，都不见得生得这么漂亮。”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陈紫玥直笑。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笑眯眯的老爷子，仔细看跟陈二柱还有几分像，身边挨着一个二十岁左右一直垂着头的女子。 陈莲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敷衍的说：“小孩子嘛，看得出什么漂亮不漂亮。” 陈紫玥配合的咬了口苹果，问她：“姑，他们是谁啊？我爸妈呢？”感觉揽着她的陈莲似乎吐了口气，“不懂礼貌，那是你叔老爷，这个是你堂婶，还有堂姑，你爸妈买菜去了。快叫人。” “叔老爷、堂婶、堂姑好！”陈紫玥甜甜的打了招呼，又被那位堂婶叫过去，一会摸头发、一会摸脸蛋，豆腐被吃了个饱。 陈莲和陈紫玥姑侄两好不容易挨到陈二柱夫妻买菜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那位应该出现的堂叔了。 “爸，妈。”陈紫玥跑过去，从赵芳手里接过菜篮子。 陈二柱笑着介绍他后面的男人，“这是你堂叔。”陈紫玥叫了一声，把菜篮子拿到厨房，洗手做饭。 赵芳陈莲又跟老爷子寒暄几句，进厨房一看，陈紫玥已经在切菜了。 “你们两口子倒是会带孩子。妞妞这么懂事，”看陈紫玥切菜很麻利的样子，显然不是生手了，感慨起来，“生个女儿就是好，你看我家那两个，哎！” 被大姑姐夸，赵芳心里高兴，嘴上免不了自谦一回，“都是孩子自己乖巧。”说完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的说起女儿中午自己做来吃不说，晚上还做好饭菜等他们回家，成绩又好，跳到二年级还考了个年级第一，吧唧吧唧。 哪怕陈紫玥不把这些当回事的人，脸也有些发红。 好在赵芳念叨完，还记得夸夸陈莲的儿子，邓子涵是找不到可以恭维的。皮孩子成绩一般，家务不做，一天只会把陈莲气得够呛，“子轩这孩子也不错，成绩又好，人也长得俊。以后再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大姐就等着享福吧。” 提到大儿子，陈莲心里更高兴，眉眼也笑开了。 “大姐，你们这次来了就不回明阳了吧？” 陈莲捋了捋菜叶，点头：“不回了，本来担心他们跟不上省城的进度，打算等他们毕业再转学。”朝陈紫玥扬扬下巴，咳了一声，学邓子涵的腔调，“妞妞到那，跳级还能考第一，我就不信我还跟不上进度了。不行，我也得去省城读书！” 学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是不担心的，原本就是怕老二成绩跟不上。既然人家有心要比一比，那感情好。邓悦还打算在职读个研究生，我们早点过来了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免得他分心。” 赵芳也笑，“子涵也是个聪明的。以后他们兄弟俩考个大学，大姐就跟着享福了。” 儿子被夸，哪个做妈的不高兴？ 陈莲笑眯了眼。 蒸了个芙蓉蛋，赵芳顺手接过陈紫玥递给她的锅盖掩上锅。外面聊天的声音挺大，赵芳看了一眼，大声说，“厨房油烟太大，妞妞去把门关上。” 陈紫玥乖觉的把门关上，回头就见赵芳凑到陈莲耳边，低声问：“都有好几年没来往了吧？你们怎么会和二叔一起过来？” 陈莲撇撇嘴，揭开锅盖撒了把葱花，也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二叔从哪听说二柱进了省城的大厂，想让二柱在省城给卢武和媳妇雷琴找个铁饭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跟陈二柱十多年夫妻，赵芳很清楚陈二柱的个性。虽然一直以来，跟这个二叔就没怎么走动，但只要能帮上忙，他肯定没二话。 谈话被推门声打断，陈紫玥停下摘菜的手抬头一看，正是那个堂婶，笑着抱了个大包袱站在门口。 “大姐，二嫂，要做什么？我来搭把手。”雷琴顺手把门关起，包袱放桌上，“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正好前几年在我们家住的知青从上海寄来特产，带来给侄子侄女尝尝。” 赵芳是女主人，笑着客气一番：“人家大老远的给寄过来的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吃就好了。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拿回去拿回去。” “我们也是借花献佛，二嫂要是不收，可是瞧不起我们。”说完，抬了墙角的凳子挨着陈紫玥坐，和她一起摘菜，又道，“也是那几个女知青年念旧，我们村当时可是住了一大批，每家都有几个，也就是我们家里这几个还给我们寄东西来。” “住了那么久，也是该好好谢谢你们。”赵芳放下锅铲，把包袱收进柜子里。 雷琴笑了笑，“她们下来插队的时候，建设兵团还在修房子没地方住，被安排到我家住了半年。后来房子修好她们搬到兵团去，就没怎么见面。我们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们还记得我们。” 陈莲也笑着说：“可见是些念旧的人。” 赵芳见陈紫玥摘菜有些心不在焉，让她出去找邓子涵玩，她应了一声关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