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 巧言解危
沈四同摔得闷哼一声,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揉揉脖子,连忙向马上的人说:“我父亲说,天下虽大,对某些人而言却也很小,只需时日,便唾手可得。王子麾下之铁骑,终有一日踏进王都,而父亲与王子您也会有狭路相逢之日啊。” 七王子眼微眯,阴沉道:“不正是现在吗。” 沈四同仰脸看向七王子:“君以为,父亲无法避开这一场战祸吗?难道在王子心中,一向慎重,处事滴水不漏的人,会为了得到更大的名望,用自己宝贵的性命去冒险?若连儿子与自己的命都没有了,姬氏断子绝孙,要那殊荣又有何用呢?” 七王子微蹙眉,面露疑色。想了想,冷哼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四同停在这里,仰望那马上盯着自己一身戾气的青年,被他身上王者气度所震撼,不由得心中发慌,还要说什么?结结巴巴道:“父亲冒险让我来这里,想同王子说……说……” 说! 她向后退了一点。额上渗出冷汗来。 七王子冷冷看着她。他身后那壮汉手搭在弯刀之上,脸上似笑非笑。见这孩子久久不语,按住刀柄说道:“王子……” 沈四同一惊,开口打断了壮汉的话。面色有几分惊惶。不管不顾随口胡说道:“王子!我今日自然是特地为王子而来!想说的话自然也与王子有关!”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尖亢起来。仿佛能拖得一秒是一秒。 “为我?”七王子仰头大笑。他似乎对这个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上去的小子,感到厌倦了。 沈四同咬牙,略一思索,硬着头皮急急道:“王子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虑吗?!” 七王子立刻嘲讽道:“此时,难道是我应该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虑吗?”讥讽沈四同看不清形势。 身后的壮汉应景地仰头哈哈大笑着。 看向沈四同的那种眼神,让她不由得想到皮肤湿滑的,冰冷的蛇。 他收了笑意,讨好七王子说道:“王子如此厌恶他,就这样轻易杀了,岂不是可惜?越是深刻的仇恨,更应该以‘生不得,死不能’无法结束的痛苦去回报啊。我有许多的办法……” 沈四同袖中的手握成拳头,抬头也大笑起来。似乎在天底下再没有遇到过如此可笑之事。 被笑声打断的壮汉,不解地看向这个看上去实在张狂的小子,不明白是什么让‘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七王子的脸色从意外到不解,直到他整张脸都阴沉下来。这时沈四同才笑罢,说道:“原来,王子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以为只有我才是濒死之人啊。难怪您只看得到眼前的仇恨,却看不到更远的东西。不要说父亲了,连我也知道,王子您头上悬着的利刃就要落下了。” 壮汉闻言猛然一大步踏上前来,巴掌狠狠掴向沈四同,狗腿叱道:“大胆!竟敢咒骂王子,胡言乱语!” 沈四同被那有力的一耳光,扇的头晕目眩,热泪盈眶,差点跌在地上。 她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慢条斯理地将口中带血的唾沫唾于雪中,道:“这位大哥如此惊恐,难道你心中也早就知道什么?深恐我此时说出来。坏了谁的好事?” “血口喷人!巴图鲁一心忠于王子!”那壮汉气得双目圆睁,夸步又欲打来。 七王子蹙眉用沈四同听不懂的话喝止了他。壮汉讪讪地收住步子。瞄了脸色不好的七王子几眼,没有再多话。 七王子看着面前这个一身似烈焰的红衣,站在雪中的‘小子’。 此时天空中突有白影急速俯冲下来,竟然是一只全身白的大鹰。 沈四同几乎以为它要冲上来啄瞎自己。不由自主地护住头蹲下来。因为退得急,竟然一屁股坐摔在地上,十分狼狈。 它却蓦然收住势头,悠然盘旋了一圈,落在七王子肩膀上。 七王子抚弄着身上的白鹰,鄙夷地看了一眼狼狈的沈四同,策马围着她绕了好几圈,才冷哼一声说道:“你最好并非故弄玄虚,能将我说服。否则……我将你的rou一刀一刀地割下来,喂这只鹰!” 沈四同垂头,闭眸,悄悄深吸了口气。 片刻抬头,眼中镇定,平静说道:“世有无望之福,亦有无妄之祸。而您,正在侍奉无望之主。怎么能半点也不了解自己危险的处境呢?”
“无望之主?”七王子眸中有寒光。冷笑:“小儿胡言,我身为王子,何来无望之主?” “君身为王子,却领命在如此险恶的天气之下带兵出征。光出沙雪原,都是九死一生啊。可见王子实在是大勇大孝大仁之人,愿为父君兄弟出生入死。但大王若是怜惜您,怎么会叫您这个时间来呢?您为并不中意自己的君王效力,这难道不是‘事无望之主’吗?” 七王子脸色更寒,面露怒意。似乎羞恼,眯眼看着沈四同。杀机沉沉。 沈四同垂眸不看他,才继续说道:“世上有突然而来的洪福,也有意外而至的灾祸,王子您有没有想过,虽然您竭力表现自己‘纵横沙场无往不利’的才能,但此时无妄之祸也会随之而来呢? 您得到越大的功绩,攻占越多的城池,反而会让有一些人,更加疑惑与忌惮王子您麾下之军,甚至更是害怕您,以为您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想要除去您。只怕等到您深入内陆之后,前有堵军,后无援兵。那时王子该如何是好啊。” 七王子脸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似乎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儿,能侃侃讲出这许多道理来。但随即掩饰神色,语气一换,抚鹰淡淡道:“区区小儿难道以为,这样轻描淡写之言,就能让我放过你,数万骑兵就会调头回草原去吗?” 冷笑一声“未免可笑!” 但眼神中对她轻视渐少,探究渐多。 “王子,我可并不是普通小儿啊。我父亲是当今天下最有钱的人,我是他的独子。我身后是巍巍金山银海。” 沈四同鼓起勇气直视他,面露自得神色:“而我,也绝没有要请您回草原的意思,我姬氏所期望的,恰恰相反啊。” 这一章有一点沉闷,但必经之路。 上卷几乎要结束了。 最后一场大戏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