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烧桥
“大胆!”那中军大怒,正要喝骂,背后却传来卢象升的声音:“罢了!将本官的印信给他们看看!” 那中军赶忙称是,将印信亮了出来。那些骑兵这才赶忙下马,为的那人向卢象升磕了个头:“小人不知是卢大人,还请恕罪!” “罢了!”卢象升轻骑赶来,目的就是为了将张献忠与曹cao截在淮河北岸消灭,此时遇到在最前面的脱脱不花骑兵,心中大喜:“你们将军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将军的营地在城西的高地上,大人请随小人来!”那头目磕了个头,起身上来在前面引路。卢象升在旁边看的清楚,这二三十骑个个蓬头辫,身着铁甲,马鞍上放着长矛,腰间悬挂着弯刀和弓袋箭囊,一人双马,虽然无人命令,但自然而然的就排成了松散的两行纵队,将官道上的自己保护在当中。他们行走于官道下陡峭不平的坡地却如履平地。若论骑术经验,只怕自己身边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兵也及不上。 “这个脱脱不花倒是练得好兵!”卢象升心中暗赞道:“只是这等良将,以前怎么都没有听说他的名声呢?” 正思量间,卢象升一行人便到了脱脱不花的营地,早有人在营口迎接。在帐内坐下后,卢象升径直问道:“脱脱不花将军,献贼、曹cao可有什么消息?” “二贼前天抵达河边,便开始架桥想要渡河,不过息县的县令已经将大部分船只都收到南岸去了,按照哨探的禀告,二贼的架桥度很慢。末将怕他们走投无路,反咬一口,便在这里扎营,不断派出探骑去侦查流贼的动向,一来可以屏护汝阳县城、二来也比较容易监视二贼的动向!” “好,好!”卢象升笑道,得知张献忠和曹cao还没有过淮他十分高兴,相比起几个月前北渡时,他们的行李已经沉重了许多,大量劫掠而来的人口和财物让他们的行列变得臃肿不堪,因此才不得不修建浮桥渡河。只要再过两三天时间,后面的大队步军就能赶到,将这两股巨寇消灭在淮河北岸。 “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大人一路上也没有吃饭吧,便在这里与末将一起吃吧!”脱脱不花笑道。 “也好!那就叨扰了!”卢象升一路赶来,肚子也很饿了。脱脱不花见对方应允了,赶忙下令部下准备。不一会儿便送上了两口烤好的羊来。脱脱不花请卢象升上坐,自己亲自为众人切rou。卢象升虽然是进士出身,但却好习骑射,也知道这脱脱不花应该是个蒙古人,这在明军中也很常见。他倒也不怪,便与众人吃rou喝酒,说笑起来。 众人吃了一会儿,帐外突然有人禀告,说哨探有紧急军情禀告。脱脱不花看了卢象升一眼,赶忙下令入帐禀告。只见一名髨披甲胡人进得帐来,向脱脱不花叉手行礼,道:“大人,贼人昨天夜里已经从河对岸抢了不少船来,正在搭浮桥!” “什么?”脱脱不花吃了一惊,他看了看一旁的卢象升,见对方微微点头,心知是让自己如平日一般处置的意思。他站起身来,从烤羊的肋部切了几块最肥美的,放在盘子里,又倒了杯酒,递了过去:“一路上辛苦了,你先吃些东西,再领二十骑去监视贼人的动向,一有动静立即回禀!” 那胡人唱了个肥喏,伸手接过盘子,他在马背上折腾了一天,早已饿了,便依照平日里的习惯在帐篷里盘腿坐下吃喝了起来。脱脱不花也不以为忤,倒是卢象升的中军早已怀恨在心,见状作了起来,上前一脚将那汉子的盘子踢飞,喝道:“兀那贼奴,竟然在大人面前如此无礼!” 那胡人猝手不及被人踢飞了餐盘,酒水与rou汁洒了满身,跳将起来,端的是又惊又怒,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刀。脱脱不花见状赶忙上前伸手拦住,低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快出去吧!” 胡人看了脱脱不花一眼,压下心中的怒气,欠了欠身子便向帐外退去。那中军赶忙将其拦住,喝道:“脱脱不花将军,你这是什么道理?这厮在督师大人如此无礼,连一点上下尊卑都不懂,难道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脱脱不花心知这中军乃是卢象升身边的心腹,不敢与其争执,只得低声辩解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乃是末将的帐内人,平日里饮食用度皆于末将夷平,今日不知督师大人前来,还请见谅!” “帐内人?这又是什么?”卢象升在一边听了,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脱脱不花赶忙解释起来,原来这帐内人本是蒙古部落中大贵族身边的亲随,通常替其捧刀、持鞭等事。刘成征服蒙古各部后便挑选精悍勇武之士,放在身边加以恩养,衣食用度与之计相仿。平日里以为宿卫之职,战场上则冲锋陷阵,若有官职补缺也从中优先挑选。刘成手下的大将也效仿其做法,各自从军中挑选精锐放在帐中恩养,方才那个斥候便是脱脱不花的帐内人出身,可身披两重甲,开二石弓,左右驰射,数十人近不得身,甚得脱脱不花喜爱,加之北地军缛节,所以方才才做出这等举动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卢象升点了点头,他暗想像这等养士之法自己以前在书中倒也看到过,也难怪刘成能得将士死力,只是此人这等做派,所谋定然不小,从长久来看也并非朝廷之福。想到这里,他便提点一下脱脱不花。 “既然将军开口求情,那本督师也就不深究了!”卢象升微微一笑,不待脱脱不花感谢,便沉声道:“这样吧,穿箭游营之罪就免了,抽六十鞭子吧!” 脱脱不花听说免了穿箭游营之罪刚想谢恩,听到后面的六十鞭子脸色大变,不过他也知道既然卢象升话出了口,自己再想求情恐怕就难了,只得躬身感谢。待到那汉子被拖出去行刑,卢象升沉声道:“脱脱不花将军,爱惜士卒是好事,可也不能乱了纲纪。若是都像你这样做,那换了别人来带这支兵还怎么带呢?” “是,是!”脱脱不花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赶忙跪在谢罪,卢象升还要他出力,笑着将其扶起:“将军此番立功不小,待到擒拿了张、曹二贼,本官定当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多谢大人!”脱脱不花磕了两个头,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感激。卢象升看出了脱脱不花的心思,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便笑着起身告辞。脱脱不花赶忙将其送出营外,然后便去看那挨打的部属。那部属趴在床上,一个同伴正在替他擦洗涂药,他看到脱脱不花进来,赶忙起身要行礼,脱脱不花赶忙将其按住:“你身上有伤,莫要乱动!” “我上阵箭矛都不怕,几十下鞭子而已又算得了什么!”那胡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恨意:“只是今日被那督师这等羞辱,实在是可恨!” “罢了,他是明国大官规矩多,你下次小心些便是了!” “他又没有穿着官袍,我如何知道他是督师?明国大官又如何?济农大人也是明国高官,若是他今日在这里,定然不会打我的!” 听到部下这么说,脱脱不花不禁哑口无言,正如那帐内人所说的,刘成在北地军中时深沉有大度,自奉简朴,轻财重士,待下宽厚,不以往事罪人,关其大略,不究其小过。若是刘成在今日卢象升的位置,即便有人有失礼之处,只要是无心之过,他多半是一笑而过,至多象征性的罚其饮酒三杯、跳一场舞之类的事情便是了。草原各部以游牧为生,其人多质朴不文之辈,不识缛节,若是以汉地的法度约束,多半是不欢而散,正是因为刘成能够适应蒙古各部的环境,他才能在击败林丹汗之后,迅得蒙古各部之心,驱使其东征西讨。 “将军!”那汉子低声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回草原上呀,要不回徐大人那儿也好,他是济农大人的义兄,绝不会这般苛待我们的!” “再忍忍吧!”脱脱不花叹了口气:“等平定了流寇,我们就回徐大人那儿!” 张献忠与曹cao在高地上并肩而立,在他们的脚下,一座浮桥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他的两个义子的冒险得到了回报,当他们杀进拂晓的寨子时,绝大部分明军还躺在床上,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六百多名官军一哄而散,将百余条船只和两百余名船工都留给了兄弟俩。当两人率领着船队回到对岸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得知这一消息的张献忠又是高兴又是得意,他捋着之极略带黄色的胡子对曹cao夸耀道:“看到没有,曹帅,俺这两个养子比亲儿子还要得呢!” 两人都是积年老寇,得到了建造浮桥所必须的船只后,就以尽可能快的度工作起来,他们将手中的精锐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保护正在建设的浮桥,杂牌军和老弱放在外围,最内层的是老营,绝大部分抢来的财物都在这里。不过出现频率不断提高的官军斥候也在提醒他们,卢象升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 对于这一点,曹cao要更加乐观一些,以过往的经验看,其实官军的将领们并不是太急于将流贼逼入绝境的——养寇自重的道理谁都知道。大明的武将们早就知道了朝廷的刻薄,且不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要是把流贼都灭了,岂不是又要回到缺粮缺饷,兵部一个小吏就能掌握自己生死的日子了? 而张献忠就没有这么乐观了,以他看来卢象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至少半年内还是能驱使的动手下这帮丘八大爷的,最要紧的是自己眼下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过危险,要是在淮北损失太多,到了李自成那边只怕就没有猴子牵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老张,要不你先回去歇息会,看这样子,晚上就应该差不多了!”曹cao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浮桥,回头对张献忠笑道:“咱们两个轮流盯着,有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曹帅,还是你去休息吧!我总是放心不下,就是回去也没法休息,还不如在这里盯着!”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吃了晚饭后回来替你!”曹cao乐呵呵的向张献忠拱了拱手,向高地下走去,自从起事以来,他就没有亏待过自己,醇酒妇人一日都不曾少,无论是精神还是**都消磨了不少,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熬得住苦了。 “曹帅请便!”张献忠向曹cao拱了拱手,待其离开后他也下了高地,向浮桥那边走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是觉得心神不定,便打算去那边看看,无论做点什么都好。 曹cao刚下了高地,便听到浮桥那边叫喊起来,他不知生了什么,赶忙向河边跑去,刚跑了几步便不禁呆住了,只见上游河面上浓烟滚滚,十余条大小船只正沿着河水而下,最前面的几条船只上已经是冲天大火,相距浮桥已经不过半里而已,而后面烟柱冲天,显然还有更多火船驶来。浮桥与岸上的农民军将士顿足大呼,附近的将领登高远望,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原来昨天卢象升得知流贼已经修建浮桥后,便向幕僚们询问对策,一名幕僚献计说:“流贼甚多,而官军大军未至,若是急功只怕损伤太多。不如立刻在上有扣拿官私船只,多载木柴油脂,让其顺流而下,近浮桥时纵火烧船,让其顺流而下,自然能将浮桥烧尽,待到大军赶到,便可将流贼一鼓而灭!”卢象升大喜,便令众将去河边拘扣船只,依计行事,不过几个时辰便有了百余条,皆装满柴薪,让其顺流而下烧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