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家有喜事
方志远在方府外院等到很晚没见乐菱回转,心神不定,万分着急。方擎南也被方志远的焦躁惊动,差人沿途打听后也无消息,中心城又不是任何人随便能进的地方,如今方府更不能四处托人闹得人尽皆知。 方府正上下束手无策,玉鹤跑来报信,说七小姐早就回来了,已经睡下多时。方擎南一听才松了口长气,深怕方志远过于紧张,出什么差池,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下来。于是着实训诫了玉鹤几句,令其以后小姐回府要及时报讯,然后才命她赶快回去侍候着。 玉鹤忙答应后,福了一福,一溜烟跑回听雨轩。自乐菱决定留在方府当日,就把玉鹤又接回了听雨轩。玉鹤能再进方府服侍乐菱,心里充满感激,也成熟了许多,更为机灵,贴心。乐菱念她家世悲惨,对她亦十分照应。主仆二人感情日益深厚起来。 方志远仍不放心跟至听雨轩,在庭院处听了许久的芭蕉雨,才回返枫林居。自从方志远醒来,就住到了方擎南这里,陪伴父亲和儿子文皓。少年时代住过的听雨轩,正式成了乐菱的深闺。原本想替她改个相符的院名,乐菱却觉得听雨轩原本就最好最贴切,所以无需改变。 但方志远还是有某种不安,仿佛想留下一些玉儿来过的痕迹一般。 白府真的来人了,而且是全家出动,浩浩荡荡地开来方府,恳求将婚期提前一年,方志君更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方擎南和方志远不答应就不起身。前些日子白天乐菱成天都泡在西北校场,全然不知。 方擎南有心征求乐菱的意见,却无合适的时机。只得勉强暂时先答应下来。 方志远对父亲的忧虑却毫无分担的办法,甚或还有些不满白家的仓促逼迫,将他原来的计划破坏。实际上,他已察觉此事很难,很难。玉儿心里根本就没白寒俊。不管方家白家多么满意这门亲事,只怕都是一厢情愿。 玉儿如果再次逃离,很可能真的一去不回了。 假如她真的来自异世,拥有神秘莫测的能力,谁能留得住她?玉儿在天地广场的惊人表现,已经很说明问题。方志远也已开始怀疑,尽管内心依旧坚决排斥。 眼前看来也许只有鹰缅王子。当然这个办法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采用。 只要能留住玉儿,哪怕偶尔才能见她一面,方志远会为此不顾一切。 之前原本打算按父亲所说那样,为白寒俊制造一些跟玉儿相处的时间,然后大家再从中好言劝说,让玉儿渐渐接受他。无论玉儿身份如何,也只是女孩子。女孩子有了丈夫,有了孩子的牵绊,也就稳定下来了。父亲的话不无道理。 可没想到白府却如此鲁莽就逼来了。 大姐方志君寻死寻活不说,还一声声向过世的娘亲哭求,说老太太生前多么满意这桩婚事,还曾为此差点丢掉性命。老太太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乐于见到俊儿玉儿一对璧人早日完婚,开枝散叶,恩爱白头。但俊儿如今只剩半条命,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万事皆休,自己也一定随儿子而去。 刺激得方擎南父子二人都洒下了英雄泪。 如何才能让玉儿心甘情愿地嫁给白寒俊呢?除了靠亲情去感化甚至以此胁迫,还能有何办法?可这能行吗?多日来,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方志远的脑海里,拿不定主意。 因为那天玉儿还说过,她是为自己才又留在了方府。自己跟她梦境中的一个人十分相似。无论是真是假,方志远都没那能力去分辨。只能心存忧虑。 今日在中心城天地广场看台上与公主假凤虚凰,似乎令玉儿不适,但看起来她毕竟还是接受了,现在不就安安静静地回到听雨轩熟睡了吗?害得自己白白虚惊一场。 自己是否过于紧张她的感受了?毕竟她年纪还小,还在做梦的年龄,懂得什么是****?做父母的哪怕现在让她生气,将来她总会明白过来的。那么兰儿,相信你能明白为夫的苦心,为夫……很可能做出逼迫女儿的事。 方志远似乎作出了某种重大决定。 但无论方志远此时作何打算,之前其实每个人内心都十分清楚,却不知何故仍一步步按程序进行着,热烈地商议着,嫁妆、婚礼,除了确切的婚期避而不论,在某个划定的范围内反复磋商着。煞有介事。 白寒俊也没再酗酒了,似乎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而且在人前表现得更为优异,让以前认识他的人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所有人,包括白府上下,无不再见温润公子的俊爽丰姿。谁家女儿嫁了这样的佳婿,将会多么幸福啊? 方府白府上下,都满意得……战战兢兢。 与其说是准备逼迫乐菱,不如说是在安抚白寒俊。寒俊这孩子,不知何故竟如此固执,现在追究是谁从小宠溺的责任已无济于事,如今若敢放任不管,只怕就疯魔了。 白府阖府上下,最了解白寒俊的当属三姐白寒梅。她也是最疼爱白寒俊的人,程度绝不低于父母。从小日夜相护,寸步不离,以至于到了该出阁的年纪,都一再拖延婚期,为的就是看到白寒俊成人娶妻,然后将他托付给能象自己那样精心守护他的弟媳。 白寒梅越是看见白寒俊的平静,越不放心。表面温润的弟弟,内里却如磐石一样固执。骄傲,自尊,好强,除了体质较弱,别的每一样都非常优秀。从小到大,弟弟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无可挑剔,追求极致完美,几近苛求。哪怕是固执,都是他的优点。 那是他达到顶尖的原因之一。 然而,支撑这固执的却是脆弱的自尊。无论他用怎样的骄傲去掩饰,白寒梅都能察觉他自尊受到的纤毫损伤。越是精心呵护,越是经不起波折。 素来温和的白寒梅有些怨恨方文玉了。万万没想到,那个安安静静,教养良好,纯美如玉,舍命保护幼弟的方文玉,竟然如此城府深沉,背景复杂。一声不吭就在与弟弟定亲之后离开,给了白寒俊,白府上下一个响亮的耳光。 尽管后来可以解释为善意,是其不愿令白方两家蒙受更大的羞辱。白府面子上也算过得去了,****殊途,不妨就此下台了事。 不料白寒俊却已情根深种,听不进任何劝阻,执迷不悟。他还有一个让白府无言以对的理由,可让以能言善辩著称的南炎联盟外务丞相也哑口无言。就算他身为白寒俊的祖父,更无理可解。 白寒俊进宫见过那人一面之后,不仅没死心,反而日渐消沉,日趋憔悴,并拒绝与任何人交谈,对所有的人都关闭了心扉。无人可解的伤。白寒俊折磨着自己,却更折磨家人,折磨着白寒梅。
佳媳变催命符,怎一个所求非人了得? 现在白寒俊终于又鲜活起来,更为平静,还好象成熟了许多。白寒梅却看得心惊rou跳,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好兆头。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只要亲自去把那边的事办妥了,弟弟这边的问题相信也就迎刃而解了。 弟弟分明是放不下心结,方文玉如他无法拿回的荣誉。 黑暗的城市里,夜莺又张开了它美妙的歌喉,展示它非凡的捕食本领。一身灰褐暗淡的羽毛,却仍赋予人们想象中的美丽。 所以它们喜欢出现在夜里,不能不说是一种智慧。 米青山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在缘木鱼馆。这次他不是陌生人了,虽然他打扮得象夜莺,胖老板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他潜藏的不凡气度,很快将他引入一间密室。 密室就是密室。密不透风,空空荡荡,说话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应,完全可以自己跟自己问答。拷问每个人的灵魂,假如你认定不会被泄漏,你会回答自己真心话吗? 或者换个方式问,你确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你时? 黑暗中的密室就有这样的神奇,米青山就是如此做的。权力来自于服从,服从的最高境界是灵魂信服,不同于公主的威压。如同唯一仅剩的人,对自己的忠实。 “何事来此?”毫无情绪波动的话传来。 “主上,事情是这样,……就是那普庵符,属下无法交还公主……” “哦?你这是专程前来来问我索要?” “不不不,属下哪有此胆?只是公主那边委实难以交待。属下愚笨,特来恳请主上指点迷津。” “哼。这有何难?不是被那圣虎变走了吗?” “对啊对啊!属下怎么就想不到啊。主上英明,属下茅塞顿开,恨不能立刻追随主上身边尽忠。” “唔。不必。你尽心按吩咐你的去做好就行。你可以走了。” “主上容禀,非是属下不尊上谕,实乃……属下还有一桩十分有趣的事相求。” “说。” “主上可否出手,将那圣虎……” “滚。” “是是是,属下马上就滚。” “本座最见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娘娘腔的男人,不男不女。哼!以后无要事不得随意前来!噢……滚吧。” “是!属下告退!”应答增加了不少力度。 米青山走出缘木鱼馆的大门,浑身冷汗涔涔,夜风一袭,打了一个阿嚏,忙捂住嘴向身后左右看了看,匆忙离去。 主上脾气难以捉摸,指望他出手不可能了。看样子,只能自己亲自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