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冰雪天地（下）
“修，快看看这个瓶子！” 随便扫一眼少年手上献宝一般举着的冰晶镂花瓶，灰发灰眸的魔法骑士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很漂亮。” “我把噬魂枭BOSS的样子雕在上面了！你看像不像？这个羽毛是最难的部分，还有尾巴在风中飘舞的样子……”青梵非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完全不受修伊司近乎敷衍式回答的打击。“不过，其实昨天修说得很对，这种纯粹的花瓶还是少作一点比较好。” 绝美青年顿时微微惊讶地抬起头。 “我想过了，虽然这里冰晶，呃，冰岩原料很多，但是无论什么都是物以稀为贵，少一件就价钱就高一分。而且这些费心思费时间的瓶子浪费材料不说，买主的对象范围也太窄，绝对不如随便削几个小药水瓶赚钱……嗯，我决定了，今天、接下来、马上我都要努力做一批随身带的小瓶子出来！对了修，你喜欢六角形的瓶子还是八角形的？” 看到少年不等自己答话就拿起斧凿对着身前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冰晶岩石猛砍猛凿，修伊司轻轻摇头，一边继续修炼积攒魔法力量，一边对自己暗自叹一口气。 进入这个被称为“水火迷境”的奇怪空间已经有两天了——寻世界没有计时用的机械钟表，但是作为游戏玩家每人状态栏里都附有一本游戏日志，既可以作为记录个人经历的日记，同时也是一个将自身对于游戏的体会、感受还有意见直接反馈给系统的渠道，玩家只要将想说的话记录进日志然后确认提交给系统就可以。因为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并不统一，所以日志的首页始终显示当前游戏内准确时间。在听到系统关于水火迷境的公告后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时间，所以此刻修伊司很清楚地知道公告中指定不得下线的三十六个小时才刚刚过去。 传送、昏迷、醒来并找到青梵不过是两个小时的事情。等青梵醒转又休息充足，自己也完全安心下来后，整整一天两人都花在认识陌生环境和寻找出路上。只是，让两人完全无法想到的是，这个迷境竟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古怪的空间回廊。无论两人怎么走，也无论一路上做多少标记绝不重复前路，最后总是会回到出发的起点。不曾遇到任何兽怪，也没有遇到其他人，除了少年充满活力的聒噪就是一片仿佛永恒的寂静。望着头顶上冰盖般的穹庐和周围冰晶岩柱上折射出的无数重身影，修伊司心中还是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 不过，同时……也是第一次如此平静。 找不到出路，青梵发泄式的破坏行动让自己颇是紧张，但少年随后立刻被生财的新途径激动到满眼金光的反应，则是让自己彻底踢开了全部负面情绪。习惯性地听从少年的要求劈下一大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岩石并将其碎裂成大小不等的数十块，看着他从那只无奇不有的储物箱里摸出各色工具迅速将其中拳头大小的一块镂成一只精美绝伦的球形香水瓶——以作用来命名的容器性质和功能完全取决于其内容，在寻世界里这种“香水瓶”显然称之为“药水瓶”更为准确。但之所以说是香水瓶，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小型的玻璃或者水晶制品可以做到如此美观精致：迷境中柔和的光线透过球形瓶外表面上各个细小的折面发生各种光路变化，轻轻转动的瞬间霎时七彩流转，美得仿佛一个梦。 第一件作品完工后，创作yu望被彻底激起的青梵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药瓶花瓶水瓶酒瓶……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他做这种雕刻精巧的什物（那次山谷“抢劫”后为了处理赃证青梵很高兴地将等级普通的水晶魔法杖全部做成碗筷茶杯之类餐饮用具），自己还是忍不住要为这位“原生性创造师”的天赋大大赞叹。 不是精巧生动的飞禽走兽，就是栩栩如生的花卉植草。偶然偷一个小懒，纯粹的几何图形配合繁复多层的切面，反射折射的光芒竟是比切割精工的钻石更璀璨更耀眼。每一件都称得上是艺术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每一件……都打着要“高价出售”的招牌。 冰晶，或者说是天然上等的冰岩，带有天然的冰凉保温功效。和自己腕上的盘龙冰镯性质功能基本相当，只不过一种属于冰玉而另一种属于冰岩，但无论哪种都是非常珍贵的材料。用冰玉或者上等冰岩制成的优良的魔法道具，可以成比例发挥水系魔法的最大效果；而以之制成的魔法容器，可以保证甚至提升魔法溶液（无论是药水还是其他液体）的性能和效果——号称“真实的第二世界”的寻不会忽视任何“事关重大”的细节，生活职业里甚至有专门的陶瓷匠人存在，青梵自然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高品质作品的销路问题。只是，能够将眼前困住二人的迷境直接化为巨大的“金矿”，这种本事大概也只有青梵做得到了。 “卡莱尔，帮忙把那根石柱打断……对，就是那一根……我要做一套碗，专门吃冰淇淋和沙拉……” 太阳xue忍不住跳两跳，修伊司不想对青梵不到一刻钟便彻底推翻方才“做一批药瓶”计划的言行发表任何评价。目光一转，则见那只名叫苍羽的乌鹊在满地的冰岩碎屑上来回转圈，时而抓起地上细碎冰粒石子向蓬松了一身皮毛的白色猫儿丢去，然后轻巧灵动地闪避rou球的回击——一猫一鸟玩得不亦乐乎，充分显示出“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宠物”、“物以类聚”这些话的真理所在。再看一眼边哼着小曲边做活计的青梵，修伊司知道，无论处境如何，自己的心情都绝对沉重不起来了。 虽然凭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就破坏掉一个游戏局部区域点这样的事情没有先例，但处处以真实为追求准则的寻世界也从来不曾消除掉这种可能。找不到出口，搞搞破坏发泄发泄怨气总是可以的；反正不会引来兽怪，更有无数利益在眼前…… 修伊司对自己微微一笑：纵然只有青梵和自己，生活也永远不会无趣，因为那个紫色眸子的少年本来就是一个无尽的宝库供人发掘……或者，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发掘的这种情况，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修，我给你雕个雕像吧！” 猛然回神，看着扑到自己身前、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少年，灰发灰眸的魔法骑士顿时露出温柔的微笑。“好啊！不过如果青梵想赚钱的话，雕卡莱尔的雕像应该更好呢。” “不是不是不是！”用力摇头，青梵极认真地盯着那双灰色的眸子，“不要赚钱，就是专门雕来送给修的雕像——修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望着骤然亮起来的紫色眼睛，忍不住失笑，伸手揉一揉青梵的额发。“青梵要雕什么样的？” “修喜欢什么样的？”歪过头，青梵眼睛眨巴眨巴，“我喜欢战斗时候的修，骑在马上的光之圣骑士很漂亮，但刚刚一个人安安静静带着点笑的样子也很好……”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看到的想到的我的样子。不过最好不要是前者，那会让人联想到圣魔导师学院中央广场上光之圣骑士的青铜塑像——‘以日以月以星为名的光，照耀和守护寻的世界’，我还活着，还不想被膜拜……” “修已经很受人崇拜了，就连波赛冬娜那个BT女人都非常非常佩服你！” “真的？” “当然！”想到某个抓住人把柄所以肆无忌惮的家伙，青梵忍不住开始磨牙。“我想她一定是嫉妒。” “我们都知道波赛冬娜很强，强得不需要嫉妒任何人——真不知道现在她和月是不是在一起，情况好不好……” “放心吧！那个家伙在不开打的时候从来都是挂在月月身上的……” “这个……虽然‘挂’字用得有些过分，不过我想他们两个应该没事。昆斯埃特和克罗采的话，只要不是完全的单独一个人我想也不会太危险……啊，对了青梵，不如塑一座甲壳虫全体成员的塑像，顺便把它们两个也塑进去？” 看一看绕在脚边的白色猫儿和稳稳栖在修伊司手指上的乌鹊，青梵顿时笑起来。“好！塑好后还要拣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放到你那个圣魔导师学院的广场上去，然后造一块大大的牌子树在前面——‘翻天覆地的甲壳虫，寻世界因我而改变’！” “啊？那可真是要大大触动魔法师协会的敏感神经了……不过反正我已经被通缉了，青梵不怕的话我们真的去捣捣乱也不错。” 此刻因为少年话语而心思愉快飞扬的修伊司没有想到，这纯粹一时娱乐的玩笑，会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