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即使子女再有钱，他们也总要省着，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形影相随了一辈子，根本改不了，于是阿南也就跟着劝风韵婷说，“太太，让大黑换个地方吧。” 她对那老太太印象不错，淳朴实诚，若是她看见了这幕恐嘴上不说，心里也得心疼的火烧火燎，既如此，还不如不见。 风韵婷当然信她的话，就把大黑迁到晓尘的房间了，她的房间也在一楼，往楼上走太过麻烦。 岂料，刚要进房里去，老太太从邻居家回来了，看到客厅里的大黑，惊了惊，“怎么牵到屋里来了，”而后想到了什么又说，“它可不是你们城里养的狗，会咬人的。”作势就要上前把大黑牵出去。 大黑状似明白刚得来的凉快就要被剥夺了，不满的哼唧了声，恹恹的跟着老太太往外走。 阿南正端起食盆，看到老太太走近，用脚勾{无＋住食盆若无其事的把它往身后藏，偏巧，老太太看到了，来到阿南身后端起食盆，自言自语的说，“什么都往屋里拿。” 待她看清里面吃的只剩一半的猪排骨时，眸子定格住了。 阿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摸摸鼻子把脸偏过去，心底大呼，要糟糕！ 念头刚落，身旁就传来一声惊呼，“这只该死的狗竟然把我要炖的排骨偷吃掉了。” 大黑哼唧了声，似听懂了她的话，深觉得委屈。 阿南一头黑线。微觉尴尬，老太太还以为是大黑自己把rou叼了去，其实就是她拿给它的，照老太太这么说，她不就成了那只偷食的狗吗！ 风韵婷还不知晓其中利害，尤自笑说，“你误会大黑了，是我让阿南拿东西给它吃的。” 老太太一愣，而后“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想想今早去买菜的情景。对着阿南说，“怪不得你要买那么多排骨，我都说了吃不完的，原来是给大黑买的。” 阿南但笑不语。她为了只狗。容易么？？ 老太太并没有太多过激的反应。只是几点排骨罢了，没必要闹的儿媳妇不高兴，就跟她们说。“我带晓尘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几人都松了口气，万一她真要为几点排骨争论不休，确实是挺麻烦的，两代人的观点，又是穷与富的分歧，谁都占着道理，谁都无法理解对方的心理，说错都没错，说对又都有错，只有其中一人退一步方可海阔天空，老太太此举真是消了一大难题。 晓尘也换了一身长袖长裤走出来，戴了顶帽子，长头发编成了麻花辫，接过老太太的菜篮子，立马成了俏丽的田园小姑娘，甜美可人的很。 风韵婷觉得满意的很，送走了她们祖孙二人，风韵婷立即跟阿南说，“先别让大黑出去了，外面太热了。” 阿南笑道应是，她耳力敏锐非常人能比，因此听到风韵婷看着大黑小声的念叨，“等走的时候能把你一块带上就好了。” 阿南笑着摇头，她家太太确实还像个小孩子。 跟着老太太去挖野菜，多么悠闲的一件乐事，可晓尘依旧心思沉重，本来想来村里看望爷爷奶奶的同时好好的放松一下，只是没想到会接连的遇到那么多事，就像有张无形的大手推她走向必经的命运一样，特别是似乎早早就等待她的老先生，命数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很不好。 明日上山交了槐花枝给先生，得给项绍雄好好商量具体救他妻女的事情，以先生的口风来看，林松完全可以助她，他由老先生一手教导，虽不知实力如何，而断然差不到哪去，更何况还有阿南在，一边跟着老太太往前走，心里早已生出了具体的计划，一点点完善，凝实。 自从她来到这里，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大太阳的，今天也不例外，几乎要把大地烤化了，唯有不远处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带来一丝清凉，微润着依附它的嫩草，离它越近的草势长相越旺盛，绿油油鲜翠欲滴，比起其它处恹恹的小草喜人的多。 老太太交她认要挖的是哪种野草，有很多都是不能吃的，而且还有毒，晓尘听的害怕，生怕挖了带毒的回家，每次挖完一点都要给她看一看。 在烈日炎炎下挖野菜一点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薄薄的衣衫阻隔不住火辣的阳光，把后背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晒得微微发疼，灼热，只想快点有一桶凉水把自己灌透了。 想来老太太是经常做这种活计的，她看不出什么不适，反而不住的关心她，让年纪轻轻的晓尘着实汗颜！ 实际上她没有出多少力，总觉得那些草长的都特别像，挖了一大把交给老太太一看，只有一半才是的，老太太一边顾着她，一边自己挖，显然速度慢了不少，干脆晓尘不去找她辨认了，随便一通的挖着，她一不捣乱，老太太速度还真的变快不少，顶多半个小时也就回家了。 一回到家，老太太就把野菜放在盆里泡去泥土，然后就去做饭了。 进到客厅里，看到大黑趴在里面不愿出来了，晓尘过去摸摸它的脑袋，拿着衣服就洗澡去了，一趟下来流了一身汗，粘糊糊的难受的很。 等她出来后老太太饭也做的差不多了，她径直回了房间，听到客厅里传来张狂的笑声，那声音极为粗犷，豪气，令她一下子想起了天龙八部里面的乔峰。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顿觉得失望了，虽然真实的乔峰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如果电视剧里的乔峰长成这样的话，肯定没有小姑娘追捧了。 正儿八经的国字脸，稍显肥硕。皮肤黑漆的跟那夜幕差不离，天一黑肯定看不到人，做什么坏事连面巾都省的蒙了，鼻梁显得坍陷，眼睛倒算好看，很大很圆，却浮现浑浊，厚厚的嘴唇一张嘴能塞进一个拳头，身材高大，肥壮。衬得沙发显得袖珍了。 晓尘撇撇嘴刚要退去。不想被那边的人看到了，他指着她说，“是你女儿？！” 莫帧顺着他目光一看，点点头。叫她过来。 晓尘乖巧的走过去。不知喊他什么。也就统称叫道，“叔叔好。” “什么叔叔，你得叫我大伯！”莫全军道。 晓尘询问的目光看向莫帧。就见他点了点头，“他是爸爸的好朋友，比爸爸年长几岁。” 晓尘弯了下唇，重新叫道，“大伯好。” “好好，”他打量着晓尘，“长得真乖巧，你个小子真有福气，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家里门槛还不得被踏平了。” 莫帧温柔的看着晓尘，没有假意客套好友的话，他从心底觉得他的女儿就是最好的，深深地让他骄傲。 晓尘被那双眼睛看的呆了呆，里面的宠溺与包容真的是一个慈父发自内心的，她几乎能看到他心里去，可是这不应该的不是吗？兀自低头出神着，心里乱乱的，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你到底是他的女儿。’ 莫全军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从中熟了几张红票子就给她，“说起来大伯还是第一次见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拿着自己去买。” 晓尘被他粗犷的声音惊回了神，一看到眼前的红票子吓了一跳，旋即摇头婉拒。 他佯装生气，“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快点拿着。”硬是往她手里塞去。 面对这位陌生的大伯，晓尘为难的不知所措，直到莫帧说了句，“你大伯给你你就拿着吧。” 闻言，晓尘也就听话的接下了，反正那是莫帧的朋友，他怎么说，她自然就怎么听。 到了晚饭时间，老太太喊她出来吃饭，餐厅里，老爷子坐在上首，下面就是莫帧还有莫全军，农村里没那么多讲究，除了老爷子外都是随便坐的。 就听老爷子说道，“全军啊，莫帧不在家，你也不常来玩了，好不容易聚一次，该吃吃该喝喝，千万不要客气。” 莫全军道，“知道了，叔。” 晓尘望了一圈，发现风韵婷还有莫晓真都没来，桌子上又多了几张椅子，看来还有客人才是，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晓尘出去找她。 厨房里，阿南也在这，出乎意外的是风韵婷竟然也在这，晓尘诧异，她的mama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倒沾面了，这次下乡，她真是改变的不少。 “妈，你在做什么。”看着她手里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面团，晓尘实在辨认不出来。 “我在包包子。”她回答说，但是弄了半天就是弄不出理想的形状，也很不满意。 晓尘嫌恶的打了个哆嗦，开着玩笑说，“我一定不吃你包的。” 风韵婷有点挂不住面子，瞪了她一眼，一旁阿南又补充说，“说吃为时尚早了，也得看看太太的包子能不能下锅啊。” 此话一次，所有人都笑了。 晓尘觉得好玩，洗了手也要去弄，然后老太太过来拍了拍她手，“快要包好了，你别在下手了。” 可见，光是风韵婷已经添了不少麻烦了，老太太赶紧阻止了下一个破坏王的诞生。 晓尘看见一个个放进蒸笼里的包子，都填满了，还剩下一半还多，就问道，“奶奶，包了这么多吃得了吗。” “今天全军一家子来，多做点，万一不够吃的多不好看。”她说道，又想到可能晓尘等人不认识她说的全军是谁，补充说，“就是和你爸爸说话的那个人，他家里有三个孩子呢，胃口像他们爸爸，大得不得了。” 晓尘想了想那位大伯的模样，确实得需要不一般的胃口才能吃出那等身材。 “大伯也姓莫吗？”。晓尘冷不防的问出不搭边的一句话。 老太太点点头，“是啊，小时候跟你爸爸玩的特别好，虽然跟我们一个姓，但不是一家人。” 晓尘只听进去了最开始的两个字，哈哈大笑的打趣，“那大伯千万不能去打仗。” 这话说的更是云里雾里的，老太太露出疑惑的面孔看着她。 晓尘笑弯了眼睛，“莫全军，没全军！当然不能打仗了。” 众人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都笑了，老太太也不禁摇头无奈，”没规矩，怎么说也是你大伯。“ 晓尘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 等她再次回到餐厅的时候，远远的听到多了几个陌生人的声音，想来就是那位大伯的家人了，这里人说话都是大嗓门，一声盖过一声，直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走廊里缓缓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拄着一根拐杖，看着拐杖一脸的嫌弃，又不得不靠着它的模样很滑稽，莫晓真抬头看了看天，余光里晓尘慢慢的走进。 周围不算安静，餐厅里的说话声依稀可闻，伴随着蝉鸣虫叫，夜风吹的枝叶沙沙作响，每个声音都很独特却又奇异的契合，造成一首更加奇异的曲调，心情好时听它觉得更好，心情不好时听着它就是万分烦躁。 莫晓真就是后者，眸光落在她脸上立马的移过去。 “怎么不去吃饭。”晓尘问道。 静了一会，她似乎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晓尘刚要从她身边走过，她突然说，“第一次觉得你不那么讨厌。” 晓尘一愣，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如果从小在这里长大说不定也会成为那样。” 要放在以前，她被晓尘拿来和她讨厌的人比较，她一定会大发雷霆的，然而现在出奇的安静，带着不符合她的苦涩幽幽的说，“我很羡慕他们，如果真的可以在这里长大的话，也挺不错的是吗？”。 晓尘没有反驳她，望着眼前这张明明让他厌恶的脸，前一世她害得她有多惨，依旧历历在目，如今这张脸，凄凉，绝望，她一直追求尊贵的身份，高昂的地位，现在却说如果可以在这里长大也不错的话，要说她想说的是一出生便是公主，晓尘一定不觉得奇怪，此时却恰恰相反。 莫不是中魔了？ 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莫晓真皱眉，“我是讨厌他们但我也羡慕他们，我羡慕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爸爸训斥孩子，mama训斥爸爸，多么温馨的一幕，我从来都没有尝到过。” 第一百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