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观是一番景象,身处则是另一番风味。【】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小院,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几间朴素雅致的房屋,还未等我细细品味。 “芊芊,过来。” 我随他来到了厨房,见他轻挽了袖口,我方才领悟,莫非他要亲自下厨,这可怎好意思!我立在他的身后,慢慢地说道:“鸣贤和我说过,你我曾是夫妻,既是曾经,你现在大可不必如此对我。” 我见菜刀落下砧板,当真是入木三分。 “我可否装作没听见。” “啊!?”他自不管我的瞠目结舌,接着说道:“别人做的饭你吃不惯。” “公子此言差矣,这些天我在山庄……” 他未等我说完,“山庄的厨子也是你从流云阁带过去的。”他转过身,“是我亲手教的。” “……”这小姐的口味未免太刁了些。 “芊芊,可否帮我添把火?” 这位公子大概不知,烧火搁现在可是个技术活,我打小没添过柴,烧过火,所以也就不知道是不是添多了,添少了。不知经我烧的火炒出来的菜损了多少味呢?这公子长得有些绝尘的气质,然做起饭来又增加了几分世俗之气,让人不由得亲近起来。 烧完火我十分狼狈,灰头土脸,我庆幸他看不见。闻着阵阵饭香我突然十分饿,趁他不注意,我偷偷尝了几口,却是十分美味,这位公子的厨艺可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将饭菜摆上桌,我笑嘻嘻的问道:“可否借公子讨杯酒喝。”我以前滴酒未沾,但如今面对如此佳肴,却没有美酒,岂不是一大遗憾;再者想必这古代的酒自没有掺水,味道必定醇美。 谁知他将一杯茶推至我跟前,“眼下芊芊还不能喝酒。” 我遂自撅了撅嘴,他说不能,我脑袋转了转,莫非因为“我”的顽疾,果然,药罐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和他吃饭我十分放松,因为我不用端着小姐的架子,可欢快的进食。他却一副慢条斯理,斯文儒雅的样子,看着他眼睛不便,我便把每样菜分别夹了一点放进他的碗里,将碗放在他的手中。 他愣了一愣,随即慢慢地微笑,我忽然发现自己脸颊发烫,赶紧低头扒饭,这种反应可真糟糕。 “饭已吃完,不如……” “不如喝杯茶再走?” 这公子确实想留我。余情未了啊!余情未了!只可惜表错了人。 “实在不便叨扰公子。” “一杯茶而已,芊芊却如此拒我?” 我心中干笑两声,“好吧,一杯茶就一杯茶。” “芊芊可否叫我的名字?” “流云?” “历代流云阁阁主都被称为‘流云公子’,我本是上代阁主所救的孤儿,师父为我起名江离。” “江离,江离,是那种香草吗?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你师父却是起得一手好名字。” 我见他神色异样,茶水早已溢出茶杯,便轻轻抚了他的手。“江离公子眼睛不便,还是我来罢。” 他似才缓过神,轻轻道:“唤我江离。” 我心中无奈,这公子恐怕是个深情的种,“好香的茶!”刚才吃饭却没曾细品,原来这茶如此香。 “此茶无名,乃取自南方之嘉木;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叶如丁香,根如胡桃。可比甘露,可治百节不舒。” “这无名之茶确是极品。”我喝完一杯,说道:“一杯茶已喝完,公子是否?” “现今乃闵国十二年,”他并未接我的话,转而讲起了我所处的时代,来这里这些天,从未有人告诉我这些。 “闵国”我历史一向不好,却不知道这闵国到底是何许朝代。 我重新坐下,他接着道:“乃国昌民繁之际。”我暗自庆幸,来到了一个盛世。 “而今的江湖,也由六大门派,相互制约,相安无事。” 他怎么知道我自小就爱听这些江湖侠士的故事。 “这六大门派,除了我流云阁之外,还有凤凰门,铸剑山庄,扶雪楼,青冥宫和苗乡。而其中弟子最多,影响最广的当属扶雪楼,新一任楼主花如雪,在后起之秀中更是其中翘楚……” 于是乎,他便讲起了各个门派的历史,这公子讲故事十分引人入胜,我自听得如痴如醉,谁知说道精彩之处,他竟戛然而止,好不吊人胃口。 “芊芊倘若喜欢听我讲故事,不妨多留几日?” 我忽然想起《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此处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这公子留人的方式着实太委婉些。我十分爱听这故事且这故事眼下对我十分有用,再者我实在不想再拒绝这公子的盛情,便答应留下来。 “你方才只说六大门派,难道没有少林,武当,峨眉?”我打小听故事,总是听到这些门派。 “自然是有的,要论这天下的门派,何止六个,只是眼下,六大门派为首,其他皆为附庸,至于少林,弘德大师早已不问俗世,除非……”他顿了一顿。 “除非?” “除非有难断之事,需大师来裁决。” 我自点了点头,“你说大家为何习武?”
“有的为保家卫国,有的为强身健体,有的为活计生存,有的为兴趣爱好,而有的,则仅仅是为了追一个姑娘。”他又轻轻一笑,我一个激灵,开玩笑道:“不知公子是否为追一个姑娘?” 他怔了怔,“芊芊,我叫江离。” 我抚额叹气,他岂非太过执着这称呼。 “我命为师父所救,说起来可归结为报答师恩。” “公……江离学武的理由岂不是太无聊?” “那眼下芊芊喜欢文的,还是武的,还是文武双全的?” “眼下,我更喜欢文的。” 只见他拿杯的手抖了抖,茶水溢出一两滴,我知不顺他的意。 “看来我以后便要饱读诗书了。” 这下换我的手抖了抖,差点儿打翻茶杯。 我就这样品了一下午的茶,听他说了一下午的“书”,傍晚时分,他又亲自下厨为我煮饭,我很是过意不去,决定明天早起,也为他煮饭。 吃过晚饭,见他捧了药,我才发现原来在这流云阁中伺候我的并不是鸣贤而是这位公子。我心中忽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也不知这位小姐为何休夫? 他自放了药,坐到我对面,“想必你现在的脸色比苦瓜还要苦些。” “啊?”我一个声调。 “鸣贤曾和我说过,你喝这药,必先对着它抒半个时辰的愁思,然后用小勺轻沾,轻尝,最后才一般大义凛然,捏了鼻一口灌。”他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我慌忙将头偏向一边。 “你这激将法并不高明。”我只当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药当真难喝。” “可是要我喂你?” 我晃了一晃,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那碗药一口闷。然药并不苦,反而有些甜。 “这药?” “我放了些蜂蜜。” “这法子确实好,免了我的‘唇舌之苦’,多谢……江离的用心。”叫他江离不知怎的生出几分羞涩。 “芊芊不必与我客气。” 他总是说这种话,但如何让我对一个陌生人不客气,我心中哂了哂,他那边也不再言语,一时间竟有几分尴尬,我佯装打了一个呵欠,他耳朵灵得很。 “芊芊可是要休息了?” 我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我送他出门,关上门之后,暗自吐了一口气,之后便如挺尸般躺在床上,我渐渐睡去,睡之前我一直念着明天早起给他煮饭。 然我并没有起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