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馊主意
程超凡漫无目的地行驶在马路上，一波接一波的回忆，他记不得，八岁那晚，他的鼻血什么时候止住，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撬开了洗手间的房门。他只记得，他把李管家推出门外，他用手指捏住两侧鼻翼，躺在白色浴缸里，淡红的水浸没了他的身体，他的眼泪便同打开门阀的水一起，安静地细水长流、川流不止。 他不是寻死，他没那么脆弱，要不然，他也不会捏住鼻子。他的眼泪不值钱，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当父母也成了别人，他还能指望，谁会为他的眼泪买单。 他也越来越像别人——他的父母，他也看不得别人的泪水。不是看不起，而是嫉妒羡慕，也许还有恨的头痛欲裂。 他心里落下了病根。 程超凡刚出来不久，便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杨辰打来的。这个世界上，程超凡唯一的朋友，杨辰总是能看穿他的心事。不堪往事难免因为某个人某句话某个神情，浮上心头，他无从逃避，悲伤难过也如期而至，这时杨辰会拍一下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至少那一刻，便吹散了他所有不快，化解了所有的悲伤。还有他这个知己，不是吗？过去的事，就别再计较。他需要安静的时候，杨辰一定会识趣的退出，捎带着红雷和涵涵，杨辰给他独处的时间。有他这么个朋友，夫复何求？ 这次，杨辰打电话过来。程超凡猜也猜得到，若不是逼不得已，杨辰是不会打扰他的。也只有强势的父亲，程不凡习惯了霸道，说见到他，他就不能一刻耽搁。 程超凡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调头，繁星点点的天空下，黑色的豪华轿车，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孤单的马路上，孤独的快速行驶。 程超凡尊敬他的父亲程不凡，亦如他的父亲程不凡畏惧他的爷爷程非凡。 校门口的保安人员，也听说过，太子爷程超凡对其父亲惟命是从。所以，非凡皇家学院的关卡一直开着，专门候着程超凡的返程。 果然，来回不到一小时，便看到程超凡的非凡专用车，呼啸飞过关卡。最讽刺的是，第州所有的地形，程超凡最不了解的竟是自己的地盘，非凡皇家学院。程超凡从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他打开导航系统，沿着柏油马路，把法国梧桐远远的甩在身后，路过超凡楼，超越各种教学楼，便来到了一排排白色宿舍楼房。导航系统显示最近的一条路，是沿着第一排白色楼房前的马路行驶。 程超凡加足马力，全速前行，还没有行驶多远，道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慢悠悠的走路，心不在焉。幸好，程超凡反应快，一个急刹车，车轮与石板摩擦的声音，谢天谢地，总算在最后关头，车子停了下来。若不然，眼前的这个人，非要被他的车速，撞飞不可。人命关天，程超凡心里永远都是这么认为。 程超凡的心情，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前面的寸头猛然转过头来，猛力砸在他的车头，吸引了他全部目光，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凌晨，程超凡记得他，程超凡知道，他和杨辰走得比较近，关系比较密切。 他看到凌晨怒目圆睁，嘴巴一张一合，动作幅度很大，传来却是微不足道的声音，“你是怎么开车的……”然后，凌晨就闭上了嘴巴，全完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想必，车外的灯光，也让凌晨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凌晨的无心之举，程超凡也无心计较，何况他还和杨辰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程超凡对凌晨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凌晨走开，可是，凌晨却看不懂，傻傻的愣在原地。估计，他是吓傻了。 程超凡不经意的向外看了一眼，白色的篱笆墙，先映入眼帘。穿过白色篱笆墙，视力极好的他，竟然不偏不倚看到，强烈的灯光下，水晶相框里，反射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灿烂笑容。 笑容在强烈的灯光下，反射的有些模糊，程超凡瞪大了双眼，打开车窗，他的颈部不由自主的向前探望，他想确认一下，而这时，灯光却突然熄灭了。 程超凡凡事都会做到底，他想知道的，他一定要弄清楚。他刚想下车，却被反应过来的凌晨，挡住了他的道路，一通电话也打消了他的念头。 这次是他的父亲程不凡亲自打来的。他的急性子，等不了一分钟的拖延。 凌晨俯下身子，恭敬的态度，刚想说些什么，程超凡先一步点了一下头，关上车窗，接通电话的时候，发动了车子。 凌晨慢慢直起身子，看着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石板路，向南转弯的车子，仿佛才真正反应过来，那是程超凡的车子。车子里坐着的确实是程超凡本人。 凌晨回过头，看着后面的白色房子，多出来的白色篱笆墙，在这个灰暗的街道，显得是那么独特。凌晨不由自主的担忧起来，他在犹豫。程超凡的车子，因为他的大意，在米岚宿舍前面，停留了几分钟。这件事情，他要不要，也向杨辰汇报。 自从米岚第一次出院后，他就按照杨辰的吩咐，跟踪米岚，暗中保护着米岚，他把有关米岚一切的事情，从认识到现在，包括程超凡和米岚在后山上发生的事情，虽然很残忍，很痛苦，但是他还是一个细节不落的全部告诉给杨辰。 程超凡打掉了米岚的面包，米岚咬住程超凡的腿，程超凡倒地，米岚骑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程超凡反击掐住米岚的脖子，程超凡打电话，程超凡把米岚抱到大树下，程超凡吻了米岚很久很久…… 凌晨深刻的记得，当他把这些告诉给杨辰的时候，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杨辰攥着电话，很长一段时间，一言未发。也许，杨辰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如此在乎米岚。 凌晨决定不告诉杨辰，他不忍心再给杨辰添麻烦。杨辰很快就要出国了，出国之前，凌晨不想再让他为米岚担忧。凌晨看着背后的，白色篱笆墙，实在引人注目，他想了想，心生一计。可能是个馊主意，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