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折中的建议
贾美人红袖舞动,如天边团团烈焰燃烧,她的袖舞,时而飞扬,时而卷绕,丰富多彩,美不胜收。 山阴看着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柔弱无骨,自由灵活却极大,心中暗道:“光看舞者功力,贾代无疑更胜一筹。但论独舞与群舞的气势与编排,她却输给了太子妃了。” 思忖间,贾代纤腰一折,整个身体朝后形成一个圆弧,她轻灵一跳,竟是360度大旋转。一个翻身,两个翻身,三个翻身……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只看到一抹红色霞光漫天飞舞。倏得一下,身形俏立,手中长袖奋力舞出。只见袖中点点五彩荧光直冲而起,漫天散落。如下了一场五彩缤纷、色韵十足的彩虹雨,贾代美目顾盼立于这场雨滴中,定格成一幅九天仙女下凡图,美不可言。 大殿中鸦雀无声。 这出奇的静默使得太子妃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有时候无需多言,胜负已分。 太子看了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的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气息未定,眸光闪亮眼巴巴等着他表扬的贾代。他将锋头一转,直接问道:“诸位以为如何?江统,你对乐府了解甚深,不如你说说。” 江统连忙起身。他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倒是回答得坦率:“依臣之见,各有千秋。太子妃之舞虽没有贾美人的惊艳,却水中取意,有妙曼之姿,莲花之好,贾美人舞技高超,奈何以一人之力,气势略弱。如何定夺,还请太子殿下拿主意。” 说了等于没说,皮球又踢回给了太子,山阴心中暗骂一声小狐狸,你这不是变着相地陷害别人吗? 果然,太子的目光又兜转到了其他人身上:“孙江,你认为呢?” 孙江拱手答道:“臣与江洗马见解一致,两支舞确实都有独到之处,实在难以判断。” 一圈问下来,答案惊人地一致。太子面色一沉,目光扫向山阴:“山舍人,你也觉得无从决断吗?” 山阴头皮发紧,太子要的已是一个决定,而不再是建议,明知太子妃落了下风,还执意相问,他的心中,仍是袒护太子妃的。不过不想于此时拂了贾代的面子,被指不公罢了。打定主意,她清脆应道:“臣以为,贾美人的独舞夺人心魄,有空灵之好,而太子妃的群舞温婉柔美,有圣洁之妙,二者皆有天人之姿,如果两者并为一舞,必能相得益彰,气势非凡。” 她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双方入选。 这倒是合太子的胃口,他赞同地点头:“孤也有此想法。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劳烦两位爱妃重新排演了。” 山阴松了口气。太子的心中果然是如此盘算。 太子妃喜道:“妾技不如人,太子仍愿委以重任,妾自当尽力。” 贾代也顺势一福,娇弱地应道:“愿听太子安排。” 接着,她明媚的大眼转向山阴,乖巧地询问道:“妾无状,请问山舍人,可还有什么妙计?愿指点一二。” 她一个东宫中的小小美人,地位低微,不过仗着贾后的势力和公主的推荐得到了太子的宠爱,此时此刻,不学着见好就收,反倒有心发难。 这一派故作天真无邪的表情,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山阴。 让这样的人来当特工卧底,贾后的手段弱了些。 因此,山阴一声轻笑,从善如流地答道:“妙计不敢,不过臣倒是有一个能让人凌空而坐的方法,用在舞中,必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臣回去以后,打造一番,几日后将东西送到宫中。” “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她身段纤纤一转,朝着太子的座席走去。 重新跪于太子腿侧的她,仍旧一袭红袍,只是仰起头,看向太子的盈盈目光,少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与志在必得。 太子持起酒盅,怜惜地送至她面前,低声劝慰着。 美人计。 如此低劣、漏洞百出的美人计,只有属猪的男人才会蠢得自得其乐。 山阴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明显,太子不是猪,贾美人被人当成猪了。 宴会结束,众臣一一告退,走出殿外。 刚才还热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 山阴朝孙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后,几个大步走至太子面前,拱手道:“臣有事,容禀。” “说。” “臣在江南的产业出了一点问题,想在年后告假一个月回去处理,请太子批准。”
“一个月?”太子沉吟了一下,“因私废公,不可太久。你尽量早回吧。” “谢太子。臣告退。” “慢着。”太子唤道,“今日宴上,你表现得很好,孤有赏。” 他从榻几上拿起一只玉白色夜光杯:“一会儿让人送去一对,你是喜酒之人,这杯子应该称你心意。” 山阴连忙俯首谢过。 走出大殿,孙江仍在外面等候。看到她,几步并行而来。 未待他开口,山阴已告知:“我向殿下告了一个月的假,年后需赶回江南一趟。” 孙江一愣:“出了何事非走不可?” “江南出了点事,必须尽快处理,有机会再和你说吧。” “你一人上路?” 他的担忧逗乐了她:“我什么时候不是一人上路?” 孙江一时语塞。 很想笑,可心中到底暖暖的,孙江对她,如山遐般,有着不言而明的兄长般的关爱。 她感激地顶了顶他的手臂:“不必挂念。年都没过,回江南还早着呢。” 孙江只得点头。 两人相偕出了宫,各回了府第。 晚饭过后,她捧出绿绮,细细抚摸。 当日卫玠以琴相赠,她自信他不曾看破她的男子装扮,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倒是她显得榆木疙瘩了。 想起他的一再暗示,想起两人私下珠钗暗定,心中突然多了一股义无反顾。 谈一场恋爱吧。她对自己说。 只要顺着自己的感觉走。 她本不是土生土长货真价实的古代人,让她摒弃骨子里深埋了二十几年的洒脱,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