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做足全套
陈都跟在他身后,他知道,郭世充定是要找裴管事问个明白。 也许方才曾氏趁他们在商议的那段时间,早已警告过裴管事不能多嘴。也许,曾氏还没顾得上裴管事这边,而是先去找阿三阿四问如何处置了胡大。 郭世充找到裴管事的时候,他正在指挥人擦洗厅堂的桌椅。 郭世充将他叫到一边低语,陈都远远地看着。都是郭世充在问,裴管事在答,裴管事大多在摇头,后来说了一些话,指了指厅堂方向。郭世充微微松了一口气,黑脸明显没先前那么凝重了。 郭世充走回来的时候,看见陈都站在那里,他有些愠怒地对他说:“裴管事什么也不知,还有,这个胡大是染了重疾的,极有可能染给他人,府门至厅堂处都要好好清洗清洗。” 曾氏的动作真快,裴管事已经被封口。 陈都看得出,他虽然说这这样的话,并不尽全信。 陈都垂首,并未答话。郭世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事重重地走开。 陈都在晚间去找郭荃的时候,将这一切告诉了她,他有不同的意见,“女郎,若一开始便让胡大去找郎君,就没有这么多事端。” 郭荃正展开陈都带来的画纸,她嘴角挂上轻笑,摇了摇头。 陈都有些紧张,“可是我画得不对?” 郭荃将画纸铺开,拿石块镇住四角,这才抬头看他。她一点也不懊恼,也不气急,放佛一切胸有成足,她说:“这事情要是没有曾氏的参与,该有多无趣。我不是只想要一个结果。” 她就是想看着曾氏受煎熬,看她不开心,看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她如笑话一般地穷折腾。 胡大只要出了郭府,就会在安全范围之内,公子瑾的人暂时会保护好他,只要胡大还在,她就可以继续让曾氏头疼。 说到郭世充,郭荃根本没指望一个胡大,一件这样的前事能让他对曾氏有什么样更深的想法,能借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来撬开冰山一角,未免不是好事。 郭荃说:“曾氏诬陷我母亲,可谓处心积虑,将事情做足全套,得了她的启发,我若不做足全套,如何回敬她?” 前世,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再活一世,她的智慧并没有增加多少,她之所以能猜到是曾氏所为,全拜经验所赐。 前世,她以为只要郭世充向着她们,曾氏便不敢造次,呵,都是她太天真。 陈都来的时候带来了笔墨,他将包袱打开,为她研磨。 “郎君并不是完全信了裴管事的话……”陈都将笔递给郭荃,“明日我会和郎君将地图上呈给齐王殿下。” 郭荃的眼盯着地图,心中却在想其它的事。 “女郎?” “哦。我知道了。”郭荃接过毛笔,“说地图吧。” 陈都在地图上比划着,大致讲了讲,他说:“这个主意是女郎出的,我想,女郎应该胸有成足,可有记得不对的地方?” “并无。”郭荃将笔搁在镇石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陇城遇到曹校尉,袁仆射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陈都想了想:“并未留意。” 郭荃说:“袁仆射说关陇是个好地方。只此一句,便可猜知他去关陇一趟,一直在留心做窥察,也许这样的地图他早已呈了一份给齐王殿下。” “那我们赶在明日,也是晚了一步!” “非也。”郭荃笑一笑,“袁仆射是奉命办事,这事并未在父亲的使命之中,若是我们呈了这样一份地图,齐王殿下只会更加赏识里亭侯。齐王殿下不会在乎地图细节,”她拿手在地图上一圈,圈住关陇二城,“只会问,如何攻城。” 陈都抿嘴,“我与郎君早已商议过。” “所以,这是个好契机。”郭荃盯着陈都,双目晶亮,“此役若能胜,陈郎可入仕。” “陈都不会忘记女郎栽培!” 郭荃知道,陈都这个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不然她不会选择助他。她依稀还记得他发迹后的一些画面,只是……想到他的一生,郭荃有些黯然,不再多想,拿起笔,在地图上添了一些峰峦河流。 陈都从布衣巷回郭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末。他让裴管事去请郭世充到书房,有要是相商。裴管事说郭世充并未回东院歇下,一直在书房。 陈都去了书房,将郭荃添的一些要点讲与郭世充听,两人将攻城的计策又商议了商议,标示在图纸上。做完所有的事,已听到鸡鸣,夏日的天亮得早,两人竟忙活了一夜。 陈都动手收拾桌几,“去齐王府还早,郎君要不要回东院歇息歇息?” 郭世充打着大大的哈欠,摆摆手,“不了,我在这里躺一会儿就好。你也稍微歇息歇息吧。” 郭世充一直回避见到曾氏,看来,他对曾氏起了疑心了。 陈都将桌几收拾干净,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外晃了晃,他过去开门。是曾氏身边的阿雨,她福了福:“夫人让我来问问,郎主的事办完了没?”
曾氏这一夜也未睡好。昨晚,她已来问了两次。 陈都小声地回:“办完了,晚一会儿便要去齐王府,郎君已在里间躺下,不便打扰。” 辰时,陈都与郭世充同坐一辆马车出了门。 车驶了两条街,进入一条僻静的巷子,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回头禀道:“郎主,有物拦路。”正在打盹的郭世充睁眼,陈都将车帘撩开,前方是散了一地的竹竿,不知道是谁家的,附近也没个人影。 车夫下车,将竹竿踢到一起,弯了腰去捡,将它们分批拖到路旁。 车后面追上来一个人,他大喘着气,问:“车内可是里亭侯郭郎君?” 陈都将车帘撩开,“正是。” 喘着粗气的人是胡大,陈都问他:“你找郭郎有何事?” 郭世充昨日进厅堂的时候,胡大正挨了一棍俯身在桌椅上,郭世充并未看清他的面目,此时一听陈都说是他,也忘记昨日裴管事说的什么他有重疾在身可能染人的话。曾氏教他那样说,就是为了避免郭府的人再私下接触胡大。 正是因为她教人隐瞒了,郭世充才觉得不对,有事梗在胸,他对胡大道:“上来说话。” 陈都便道:“我下去帮忙清道。” 陈都下车时,车夫已经将道清出来了,他让他等一等再过去,“郎君正与人叙话。” 陈都走到一侧的树荫下站定,远远地望着晨光下的马车。 他想错了,当初女郎没有先让胡大找郭世充,是明智的。 要是郭世充先听说的,回去一问,曾氏否认了,再找人来证明,便也没什么好说的,纯属诬陷。反而,胡大先去找曾氏,曾氏骇然,定然会想办法隐瞒,这其中再由他把握把握,郭世充不难发现曾氏隐瞒的痕迹,他会主动怀疑,胡大再说什么他就能听进去了。 女郎是个有谋略的。陈都想到此,有些懊悔,昨日应该问一下,对于如何攻城,她有什么看法。 晨风拂过,送来沁凉,一直在太阳底下曝晒的黑棚马车,应该炎热得很。 胡大下马车后,离远一些,静静地看着车中人。 陈都上车去,郭世充正黑着一张脸。车夫跳上马车,马车开始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