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庶女生存宝典在线阅读 - 第四十八章 品南回乡

第四十八章 品南回乡

    阿离,贞娘,雅娘,念北姐弟几个搀扶着曾雪槐默默地依门而立,手搭凉棚,遥遥望着弄玉的车队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雾潆潆的地平线外,心中都不免有些伤感。

    阿离终于勉强笑道:“外头冷,父亲小心冻着,回屋吧。”

    曾雪槐叹了口气:“弄玉那丫头是个好孩子,知书识礼就不必说了,就那个温柔大方与世无争的性格就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我是满心希望她能进咱们家的门,就只是你们大哥如今的情形……我也不敢替他作主了。把弄玉强留在家里,没的倒耽误了人家……哎!”

    阿离只能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缘分,父亲不必太过伤感。”

    曾雪槐这才微笑着看她一眼,道:“要说缘分,阿离才是个最有福气的。慕容二郎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心情纯良,并不因为咱们家里落魄了就生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之心,反倒待你比从前还要好了。一个姑娘家,这辈子还能图什么呢?有这样一个能真心相待的人就足矣了。”

    阿离脸一红,作势在父亲肩膀上轻轻擂了一拳,嘟哝道:“父亲就只会夸别人!他重情重义,难道女儿就是无情无义的么?”

    曾雪槐呵呵笑道:“当然不是!他重情,你重义,所以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嘛”,一边笑着,又自己摇了摇头,道:“如今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就只盼着孝期一过,赶紧让慕容家把你娶过门去,你们小夫妻俩舒舒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咱们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已经拖累你太久了!”

    阿离红着脸正色道:“我走了,雅娘和念北怎么办?我必要眼瞅着他们一个娶一个嫁了才出门子呢!要不然,父亲就再给我们娶一位后母回来?有人帮着料理家事,我也就放心了。”

    曾雪槐摇头笑了笑:“你爹早没了那心思啦!难道我一日不娶妻进门。你就不嫁人不成?你能等得,人家慕容家里可等不得!慕容二郎今年也有二十往上了吧?家里就这么一棵独苗,那两个老的早就盼着抱孙了。岂能容你任性胡为?”

    阿离低头嘟哝道:“他要等不得,就另娶别人嘛,谁又没拦着他……”一边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背转了身扑哧一笑。

    “阿离也学会拿乔了,哼!”贞娘向雅娘撇嘴笑道。

    “就是,真酸,真矫情!”雅娘向阿离作了个鬼脸,随声附和地笑道。

    念北不便掺和进她们姐妹间的笑谑,早悄悄地溜到一边去了。阿离连忙红着脸“嘘”了一声,扬声叫念北:“二弟,走。回屋去了!”

    曾雪槐在几个女儿的搀扶下,蹒跚着笑呵呵地向屋内走,一边感叹:“人少了过年都没意思。往年……”

    往年家里人口多,葛氏。品南她们都在,虽然暗地里不和睦,但一到年节,有那喜庆的气氛衬着,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自然热闹。今年放眼一望,便觉得冷清了许多。

    不过曾雪槐的“伤势”在女儿们的精心侍候下,已经“大有起色”,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动”了,这倒也算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了。

    另外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田里收下的的粮食瓜果菜蔬颇为丰足,曾三福又带着人足足加盖了三个大囤才将露天堆放着的稻谷勉强都塞了进去;院子里摆满了晒的各色豇豆干,青菜干;窖里堆满了南瓜和马铃薯;圈里的几十口肥猪哼哼着不停地拱着门,后院里的大公鸡跳到鸡舍顶上引吭高歌;李兴媳妇带着女人们高高挽着袖子,在灶间里进进出出,忙着煎炒烹炸准备年饭,那诱人的饭香菜香混合在袅袅的炊烟里,让人不由自主就心情愉悦起来。

    城里的几家铺子也在年底送了帐本来,每家都是盈利的。阿离算完了帐,让玉凤去把贞娘请了过来,将其中两本帐拿给她看,又将一个小小的印章递给她,和颜悦色地笑道:

    “这两家铺子原是夫人的陪嫁,现在夫人不在了,理所当然应该由五姐继承过去。我不过是代为照管了一下,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喏,结余的银两都存在大通钱庄了,这枚印章五姐收好。”

    贞娘愕然望着阿离,又低头看了看帐本,轻轻摩挲着那枚小小的私章,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背转了身,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用力咬着嘴唇,声音里还是带出了些微的颤音:“阿离,我知道你是可怜我,你是个好人……可是那铺子我不要,我也没本事管好它们,在我手里一定会败光的。母亲已经没了,那铺子就是曾家的,我不要,以后还是由你管着。”

    她执意把印章又强塞回阿离手里,阿离见她坚决不要,想了想,便笑道:“也好,那以后就留给念北吧。”

    ……

    正月里是庄户人家最后的清闲时光,赶集逛庙,唱戏走亲戚,人人都兴兴头头的;等到了二月,就又要一头扎进田里,为一年的生计挣命去了。

    风里已微微带出些暖意,阿离手里有一大笔娴娘留下的银票,底气十足,寻思着在原先老宅的东边再起一处几进几出的大院。地方已经丈量好了,大小工匠也请好了,单等着长青和曾桂宝几人把石料木料准备好,就要开工了。

    曾家上下人等个个开心得不得了,眼巴巴等着破土动工那天,唯有曾雪槐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他已潜心研读佛法很久了,也时常到五里外的莲台寺和住持大师盘桓谈讲,有时索性便在寺中一住数日。家中大小事情一概都交给了阿离,他几乎已撒手不管了。

    阿离暗地里品度曾雪槐的言谈举止,已揣摩出他有在莲台寺剃度出家的意思,心中不免黯然伤感,只能缓声道:“雅娘还没出阁,念北还没成家,家里着实离不开父亲呢”。

    曾雪槐便点点头,微笑不语。阿离便知他主意已定,再难劝解,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责任未了,暂时还不会去剃度罢了。

    阿离默默地看着父亲头顶上斑斑点点的白发,想着他坎坷的一生,此时大概已是万念俱灰,却仍要强颜欢笑着面对儿女们,心中越发伤感起来。

    这一日的午后,曾雪槐照旧坐在窗前研读佛经,阿离和曾三福他们往新宅地基那边去了,雅娘她们在房中刺绣,屋里院里一片静悄悄的,唯有略微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洒在翻开的经卷上,更添了几分清静和恬淡。

    曾雪槐伏案良久,觉得脖子有些酸疼,便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顺便活动一下手脚。

    院外的黄土路上,似乎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曾雪槐先时并没有留意,只是端起阿离替他沏好的茶来,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

    茶水不冷不热,正好入喉,曾雪槐却放下茶盅,扭头向窗外望去。

    那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在曾家的院外停住了。马的主人翻身下马,急匆匆向院中走来。他身上披一件玉色披风,披风上绣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白鹤,说不出的俊逸出尘。

    曾雪槐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潮湿。他连忙擦了擦眼角,隔窗笑着说了声“品南,你回来了”,便大步迎了出去。

    品南此去京城,堪堪一年,现在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除了面容清减了一些之外,那身姿比从前却越发挺拔俊秀了。

    品南见老父迎了出来,连忙抢上前就要跪倒行礼,慌得曾雪槐急忙一把拉住,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妥当,抓着品南的臂膀,一时竟有些呆怔起来。

    品南神情肃穆,轻轻挣开曾雪槐的扶持,推金山倒玉柱,便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磕下头去,朗声道:“儿子见过父亲!请父亲受儿子一拜!”

    曾雪槐见他的神情不同以往,便猜到他必是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脸上便有些羞惭和不自在,一边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一边勉强笑道:“四皇子殿下远道而来,快请到屋里好生歇一歇!”

    品南的身子明显僵了一僵,继而便一眨不眨地望着曾雪槐,一字一顿道:“在儿子心里,父亲永远只有一位。可是您……已经不想认我了么?”

    曾雪槐鼻子发酸,眼眶里登时蓄满了热泪,猛然将品南拥入怀里,哑声道:“怎么会不认?!我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我怎么舍得?!只是天家威严……我等小民,徒唤奈何……”

    一边说,却又立时醒悟到自己失态了,连忙用衣袖拭了拭泪痕,便携了品南的手急急地向屋内走,一边扬声叫阿离贞娘快过来,又连忙小心翼翼地问品南:“京中怎么样了?圣上又是如何安置四皇子殿下的?四皇子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圣上又怎么允许四皇子回乡的?”

    品南笑了笑,搀扶着曾雪槐在椅上坐了,正色道:“父亲以后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什么三皇子四皇子的,这样叫着太生分了,都不象爷儿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