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东窗事发
“我……这……这是……”金环两只手神经质地揪着自己的衣襟,眼神慌乱,张口结舌,吃力地咽了口唾沫,绝望地说道:“姑娘……” “其实这些都是曲儿的衣服对不对?”阿离打断了她的话,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道:“金环,你竟然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玉凤不明就里,也向袋子里张望了一眼,就打算伸手进去翻翻。 “别动里头的东西”,阿离立刻止住了她,两手倒提着袋子,向下哗啦一倒,一堆衣服噼哩啪啦散落了一地。 “玉凤,你跟曲儿最好,你瞧瞧这些是不是她穿过的?”阿离转头向玉凤沉声道。 玉凤见阿离说得郑重,便用脚尖将那些衣服挨个扒拉了一遍,缓声道:“这条葱绿的汗巾子肯定是的,上面这朵花还是我帮她绣的,反正她也不讲究,不挑剔我绣得烂……这件禙子和这条裤子也是,都是她惯常爱穿的……这贴身的小衣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一边说着,心里也慢慢觉出不对劲儿来了,抬起头看着金环,愕然道:“你留着她的衣裳做什么,不嫌忌讳啊?会过人的……” 这话一出口,又想起阿离刚才质问金环的那句话,脑子里仿佛骤然划过了一道闪电般,浑身一激灵,指着金环喃喃道:“不会吧……姑娘的病难道是……?!” 她猛然将右手四根手指狠狠咬在了嘴里,死死瞪着金环,如同见了鬼一般。继而便冲上去,两手抡开了照着她脸上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十几记耳光,怒声骂道:“你疯了吗?你是疯了吧?!姑娘对你不好吗?你竟然下这样的黑手!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就因为姑娘没让你那什么劳什子叔伯哥哥到铺子里当伙计去?浑蛋!你这个浑蛋!” 一边连踢带打,一边嚎啕大哭。 金环被打得头发乱蓬蓬地散落到脸上。嘴角涔涔地流出血来,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两手捧着脸哭道:“没有。我从没想过要害姑娘,我怎么会害姑娘呢?我,我只是……” 她捧着脸呜呜痛哭。说不下去了。 “那你拿着那死鬼的脏衣服做什么?你都干什么黑心事了?快说!你他娘的快给我说!”玉凤用力摇晃着金环的肩膀,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恶狠狠地问到她脸上去。 慕容俊完全懵了。 他头天晚上守在阿离的院外值守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才放心地换了小兵丁,自己回到帐篷中眯了两个多时辰,就又醒了。 出来问了一遍,得知依旧平安无事,一扭脸。正看见一道弧线划了过去,有什么东西掉落到湖面上,而阿离和两个丫头就站在岸边,样子似乎生气而焦虑,其中一个丫头还要冲进湖里去打捞那东西的样子。 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东西对阿离来说一定很重要。 想也没想,他便一个猛子扎入了湖中。 父亲是水师提督,慕容俊五六岁时就在江里海里嬉戏玩耍,练得一身好水性,这无风无浪的湖边浅水对他来说简直不算什么。没费什么周折。那粗蓝布口袋就给他摸到了。 原以为阿离会很高兴,他拎着那袋子东西含着笑大踏步走了过去,多少也带着些邀功的小心思,却完全没想到会发生接下来的那一幕。 他愕然地看着两个丫头动上了手。低头看了看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再偷眼瞧了瞧阿离冷若冰霜的面庞,便小心翼翼地收拢了脸上灿烂的笑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人虽然背转了身,耳朵却是支愣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对人家这些内宅纠纷感起了兴趣。 阿离却似乎并不愿意让外人知晓这些事。她寒着脸喝了玉凤一声:“住手吧,别在外头闹了,把她带回去再说。” 说着,便当先一步,低了头急步就往回走。 玉凤听了,便紧咬着牙,狠狠地推搡着金环,跟在阿离身后一径去了。 慕容俊看着这一主二仆,一个面凝寒霜,一个暴跳如雷,一个失魂落魄,不禁满头雾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他不由自主就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只不过是负责阿离的人身安全罢了,这样跟过去显然是不妥的,只得硬生生站住脚,看着她们主仆几人进了那所那院的大门。 朱漆大门从里面“砰”的一声关上了,慕容俊站在大门外侧耳倾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动静。他将腰上的佩刀摘下来放到一旁,自己大马金刀地在门外的青石阶上席地坐了,随后从地上折下一根草棍叨在嘴里,凝神思索起来。 青云她们还没回来,阿离将金环带到自己房中,命玉凤掩了门,自己在窗前一张红木圈椅上端端正正坐了,眼睛直视着金环,冷声道:“你只直说吧,在我面前别想着撒谎,没有用。为什么要害我?你若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出来兴许我还能从轻发落。” 金环腿一软便扑跪到阿离面前,涕泪交流地哭道:“姑娘,奴婢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您!打死奴婢也不会动那样的心思啊!害了您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呢……” 玉凤劈手又是一个嘴巴子抽了过去,怒道:“你还嘴硬?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生了这劳什子的病?曲儿被送走的时候,光身子裹了一幅单子就拉到车上运走了,她用过的被褥衣裳鞋袜阎mama都让人烧埋了,你手里那些东西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好端端拿那些脏东西又是做什么用的?姑娘的衣裳钗环平素都是归你管着,却好端端地突然闹起病来,这你怎么解释?今天又鬼鬼祟祟地跑到这湖边来是为了什么?” 玉凤怒目圆睁,一边质问一边不停地用手指戳着金环的额头。她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口齿清楚过。见她只是哭,不吭声,便恨声道:“不说是吧?等我烧一把通红的烙铁来烫你你嘴,看你说不说!黑心没人伦的王八蛋!” 阿离静静地瞅着金环,一字一顿地说道:“金环,你最近见我对青云亲近,接连几次驳了你的要求,便心生不满,然后偷拿了曲儿沾污过的衣裳,跟我的衣裳放在一起,以此来引发我生病——我说的对不对?”
金环猛然抬起头,停止了哭泣,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阿离,冲口而出道:“奴婢是想过害人,可决对不可能是姑娘!奴婢只有一心巴望着姑娘好的,怎么可能对姑娘下黑手……” 她愣愣地说不下去,只管跪在那里打着干噎。 阿离定睛瞅着她,心里有了一丝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替别人挡了一劫?”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心里仿佛吹进一阵冷风。 “是!”金环索性挺直了腰,一鼓作气地昂然道:“奴婢就是讨厌她!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酸文假醋的劲儿!不就是比我们多认得两个字么?她才服侍了姑娘几天呀,姑娘就那样看重她?奴婢自幼就跟姑娘一起吃糠咽菜长大的,怎么如今的情分却还比不上她一个外来的了?奴婢不服!她是眼瞅着跟三姑娘嫁到京里没希望了,所以下死劲儿地巴结姑娘,图的还不就是将来让咱们姑爷能给她个名份么?奴婢这些年来扒心扒肝地对姑娘,姑娘却全都忘了……” 一边说,一边又抽抽答答哭了起来。 阿离觉得心里象被人用细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痛得整个心都缩成了一团,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呢?你就要把青云害了?可为什么得病的却是我呢?” 金环直挺挺跪着,用力咬着嘴唇,冷笑道:“她歹人有歹福,算她命大!那日姑娘说让我把您的箱笼理一理,说衣服太多了穿不着,叫我把素日您没上过身的新衣服理出一部分来,给大家分分……我就把曲儿贴身穿的沾过玫瑰疹的小衣塞进了给她的衣包里熏了两天。可惜,那两件衣裳后来没到她手里,算她走运。” 阿离立刻想起来了。 那日金环收拾出几包袱衣服,拎过来给她过目。 给青云的那两件,阿离突然想起来是过十三岁生日时大哥送的,倒是不舍得送人,就留下了,另外赏了青云两件。 而且,当天她就把其中一件桃红的的窄袖衫高高兴兴穿上了身。正是被曲儿的衣裳沾污的那件。 没两天,她便发了病…… 玉凤听了,简直气疯了,板着金环的脸直问到她的脸上去:“你看见姑娘留下了那件沾污过的衣裳,又穿上了,你明明都瞧在了眼里,为什么不拦着?你明知道姑娘可能会因此过上了病气,染了病很有可能治不过来,你竟然不拦着?!你的人心呢?让狗吃了?!” “我……我不能拦着,我不能说,我怎么敢说……”金环瑟缩地矮下身子,复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阿离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瞅着她,只觉得心里的惊和痛慢慢地满溢了出来,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木然道:“我想知道,曲儿的衣服怎么会到了你手里?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没处理掉?竟然还留着……不怕露马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