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空阶醉坐天涯客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会因为一场事故，穿越到宋朝，又稀里糊涂爱上一个温吞又有些迂腐的古人，我保不齐会大耳刮子抽他，因为那时我正狂热地迷恋着罗伯特.帕丁森那个《暮光之城》里又酷又深情的吸血鬼帅哥。可想想命运还真是会开玩笑，如果现在吸血鬼帅哥站在我面前，我才保不齐会大耳刮子抽他，再说上一句：“没事儿咬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人咬人也得狂犬病的！” 一直再想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虽然天天和刑警队的大哥们打成一片，但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生有过心动的感觉。我以为自己会喜欢一个能罩得住管得了我的男人，没想到遇到了小谢，从此就陷在了他像湖水一般沉静内敛从容的气息中欲罢不能，原来温柔竟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姑娘，您又发呆啦！”荷香在我身后摇摇头。我回头送了她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荷香抖了抖，说道：“活像要吃人一样！” 我一转身蹦了起来，拉住荷香的手，高兴地说道：“荷香，我好快活啊！” “什么事这么快活？”荷香被我感染了，一脸明媚地看着我。 “唐僧就要修成正果了，孙猴子的紧箍咒终于要摘下来了，能不高兴吗？” “唐僧？孙猴子？”荷香不解：“这些都是什么啊？” 哎呀，忘了现在还没有《西游记》这部家喻户晓的名著，我赶紧嘿嘿傻笑，伸出三个指头在荷香眼前晃悠：“快到时间了，当然高兴了！” 荷香这才明白过来，脸上虽然笑着，但眼角飘过一丝哀怨。她似说似叹地回了一句：“是啊，你们也快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我突然才想起来荷香也一直偷偷喜欢着小谢，心里顿时内疚起来，我赶忙拉住她的手，说道：“荷香，你这么善良美好，我相信你也会遇到和你心意相通的有情人！” 她看着我笑了笑，眼睛里全是了然和释怀，我见她放下了，心里也高兴，拉起她的手说道：“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汇锦阁果然名不虚传，师傅的手艺万分了得，就连我按照现代婚纱比划出来的样子都能做的丝毫不差。荷香在门外等着，我在里面试衣服。滚着金丝线的大红丝绸放着亮闪闪的喜气，上身低领对襟，一排专门制作的盘扣从锁骨下三寸直系到胸口，我让师傅把腰提的高高的，鱼骨扎的紧紧的，衬托出美好的胸部，和盈盈一握的腰身，下身是仿希腊的长裙，只是捏了数不清的褶子直垂到地面，穿上这中西合璧的喜服，我都高兴的快晕了过去，臭美了半天后，推开门走出来。 “哇……”外室响起一片哇声，汇锦阁的老板嘴张得老大：“柳姑娘果然不同凡人，这衣服真是好看啊！” “姑娘，您真是比画上的仙女还漂亮！” 听大家这样夸我，我飘飘然不亦乐乎！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了：赵彦玥！只见他低着头一直往里走，过门槛时刚抬起头，就钉在了那里，他先是惊讶地打量了半天衣服，然后目光才转到我的脸上，看到是我，更是眼睛瞪得老大，随后目光又重新仔细看了我一边，这才又抬起步子向我们走过来。 我想见了鬼一样，皱着眉看着他，心说真不知道我是和这小子有仇还是有缘，怎么总在不该遇见的时候遇见！ 见他过来，我赶紧扭身进了内室去换衣服。只听汇锦阁的老板殷勤地问到：“大爷，您来啦！您的袍子我已经改好了，马上给您拿。” “嗯”赵彦玥哼了一声，还是一股高人一等的臭架子。我赶紧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去。此时，赵彦玥已经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抿了口茶，用眼睛随便扫了扫我，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人靠衣装啊！” 我一时血气上涌，想也没想，脱口说道：“可不吗，要不王爷来这儿做衣服！” 荷香本想笑，可听我说道“王爷”，大为惊讶，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我说完也后悔了，这个益王爷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赵彦玥，我还是少惹为好。我乖乖地站了会儿，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要理我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此时老板已经拿出了赵彦玥的袍子，我赶紧趁他进去换衣服的空当，又和老板嘱咐了几句哪里要放，哪里要收。说完正要拽着荷香离开，赵彦玥走了出来，我只好站住，怎么也得打声招呼再走啊。 可是赵彦玥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他伸着胳膊等着老板给他穿好，然后非常自然又看似不经意地扭过头来，就像是在询问一个熟悉又亲密的人一般，向我问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啊？”我有些愣住。 汇锦阁的老板连忙说：“对，对，还请柳姑娘给看看！柳姑娘眼界高，给自己设计的嫁衣都那么别致，眼力一定好！” 赵彦玥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我。说实在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逛街狂，一个星期无论再忙都要去一趟动物园批发市场，只要有人说逛街，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甭管自己买不买，我都屁颠屁颠跟着去，好像帮别人买衣服比给自己买还开心。此时此刻，我纠结无比地站在那里，说心里话，我看到赵彦玥穿着新衣服出来，就已经心痒难耐，可是想想小谢，唉……我一掐大腿，管他呢，小谢这不是不在吗。 心里想着，眼睛就亮了，我走近了几步，仔细看着赵彦玥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这个颜色并不适合你。” 赵彦玥和老板立刻来了精神：“怎么不适合，飘飘说来听听。” “你看，你的肤色呢偏黑一些，穿这种颜色重的深蓝衬得你脸色暗淡。” “那我该穿什么颜色？” “浅蓝、淡紫色都很好啊！”我说着还从旁边拿起一块白锦，凑到他身前比了比：“其实我最喜欢白色和天青色，你看这样是不是好一些？” 我只顾着在赵彦玥身上比划，一抬头，看到赵彦玥不知何时低下了头，他的下颌距离我的额头只有半寸。我赶紧躲开，把料子扔个老板，讪讪地说：“我的意见就这样啦，你参考一下就行了。” 老板赶紧说道：“要不我们按姑娘说的，给大爷赶制两件白锦和天青色的袍子？” 赵彦玥怏怏地收回目光，懒洋洋地对着老板说道：“不用改了，这件就挺好！” 老板有些抱歉地看向我，我也有些生气：“王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拉着荷香就走，只听赵彦玥在身后说道：“如果她的眼光好，就不会喜欢那个人！” 我气的真想像个泼妇一样冲回去使出“三八”拳，并告诉他：“骂我可以，骂我男人就不行！”但还是忍住了，关键荷香还紧紧拽着我。 “算啦，咱们回去吧！” “不回！”我气鼓鼓的叫嚷道。 “那去哪儿啊？” 我想了想，看看日头，似乎要到中午了，就拉着荷香一路向县衙走去：“走，找小谢去！” “这……这不妥吧！” “没关系，反正快到中午了，咱们一起吃顿饭。” 到了县衙，荷香去请门房为通报，半天，曾经出现来过谢府的徐滔走了出来，他见是我们，愣了愣，说道：“谢县丞已经多日没来啦！” 我们都愣了，徐滔疑惑地看着我们：“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我皱了皱眉，与荷香对视了一眼，立刻同时说道： “我是来给小谢请假的！” “少爷病了！” “啊，是谢大人病了，我们正好出来办事，顺便过来和您说一声。” “如此啊。”徐滔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再纠缠：“那让谢县丞好好休养吧，待我禀明大人，他日府上拜访。” 我与荷香赶紧点头，匆忙离开了。回到谢府，我嘱咐荷香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 坐在小谢的房间里，我使劲想着：小谢能去哪儿呢？我们从栖霞山回来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几天，他天不亮就走了，很晚才会回来，而且看起来似乎也很累。如此看来，小谢一定有事，而且还是大事，要不然他不会连我也瞒着！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应该直接去问他呢，还是不声不响地跟踪他？ 如此想着，职业习惯让我敏感起来，看看小谢的屋子，收拾的很整齐，所有东西都一丝不乱，书桌上放着笔和纸，砚台里还有残墨的痕迹。我看了看桌上铺的绢布，上面有斑斑驳驳墨透下去的痕迹。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四个字跳入我的脑海：“笔迹还原”！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现场侦查技术，需要熟悉所书写人的字体，并且从仅有的比划痕迹、着力方向和残迹位置上，一点一点寻找拼接和还原。这种费事又费力的方法现在已经很少应用。但此刻，我就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心里想着非要拆开礼盒一般。虽然心里觉得把这手段用在小谢身上有些不合适，但以他的性子，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不会说出来，只是自己扛着。我咬了咬牙，还是拿起笔仔细钻研起那些墨迹来。 仿佛是眨眼的功夫，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当我从桌子上抬起脸时，外面已经大黑了。手里攥着依照小谢笔迹复原出的字，我呆呆坐在桌前，像是一把辨不清方向的利箭直直插在心里，我疼得一把推开椅子跳了起来，他写这是什么意思？脑海中满是小谢这些日子陪着我做衣服爬栖霞山的情景，突然，我心狠狠坠了一下，在这甜蜜背后，似乎还有我没注意到的，他紧紧拉住我不肯松开的手，他主动提出的外宿、他偷偷看我时悲伤又留恋的神情……不行，我要找到他，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我冲去谢府，毫无目的的跑着，不变方向，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奔跑之间，直觉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顿时心中像着了火一样，我猛然停住脚步，扭过身，像撕裂了嗓子般大声喊道：“滚！别再跟着我！” 那黑影站住了，我声嘶力竭：“告诉赵彦玥，他再敢派人跟着我，我就让他一辈子再也找不到我！” 那黑影抖了抖，终究还是停住了。我扭过头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知要跑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任由身体带着我跌跌撞撞……。 停下来，原来是这座别院。门未锁，我反而有些胆怯了，一步一步走进去，江南庭院中突兀的北方四合院，透过月亮门里，依稀看到一株矮小的石榴，回廊是绿色的，顶瓦是灰色的，西边的厢房和正房点着灯，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孩手里举着一个烛台，她身后是一个瘦高的男子，穿着月白的衣衫，极不情愿又满脸通红地抱着花卷儿一样裹好的被褥，跟在女孩身后，看着女孩虎虎生威，甩着膀子走在前面，男子极轻地叹了口气，淡淡地笑着摇摇头。 我极轻极轻，像是怕踩碎了什么一般，踏进了月亮门。眼前那似梦似幻的场景继续，只见那女孩扭回头，调侃地笑着，还伸手拍了男子一把：“小谢，你还什么羞啊，我又不会耍流氓！”那男子顿时夸张地一个趔趄，额头冒出丝丝冷汗：“小柳姑娘，切不可开这样的玩笑。” 我像是哭又像是笑，“噗嗤”一声打破了眼前的景象，这才看到眼前一个人孤独又安静地坐在台阶上，安静的仿佛全世界在他眼中都变成了透明的一样。听到声响，他茫然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朦胧。看了我好一会儿，就像是确认一样，随后他笑了，漆黑闪亮的眸子就像一股欢快的清泉陡然跳进了静谧的湖水，激起活泼的水花：“飘飘，你来啦！” 我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 小谢扶着台阶，东倒西歪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摸上了我的脸，他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但眼睛里全是温软如春又活泼欢喜的神采：“你来了，真好！真好！”小谢有些口吃不清，脸颊通红，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凝视着我的眼神热烈奔放，将nongnong的爱意流露的丝毫不剩，仿佛要将我揉碎在他的心里眼里身体里一般。这样的小谢是那么真切又陌生，以往的拘谨克制和压抑都不见了，就像是一幅精美严密的面具裂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里面的心思毫发毕现。 “你喝酒了？”我不可置信。 “嘘！”小谢手指摁住我的嘴唇：“别说话，一说话，梦就醒了。” “小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只觉得腰身一紧，后面的话尽数淹没在小谢霸道又狂热的吻中，浓重的酒气和小谢热烈的气息，让我一时间头晕目眩，身体绵软的没有丝毫力气，只能紧紧靠在他的身上。小谢感觉出我的异常，更加用力、更加投入，贪婪的、恣肆的索取无度……。不知是谁的眼泪流了下来，苦咸的滋味，让我们浑身颤抖，一个吻似乎用尽了两个人所有力气，但也不愿分开。只为了这一场春梦无痕，只为了这段穿越时空的千古奇情，我愿在时光倒流中停止，在停止中死去，若注定我们真的情深缘浅，那我宁愿此刻长眠在他的吻里，不活这身后数十年的无他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