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品酒
铃兰自以为得了便宜,一路笑着,就到了景仁宫。见佟佳懒散的歪在榻上,小方桌上摆着几样点心,有鹅油卷、桂花蒸糕、枣泥馅儿的山药糕,佟佳不过略吃了两口。 铃兰先拜过佟佳,问:“格格,这糕点不合胃口吗?” 佟佳直起身子,道:“刚吃了两块桂花糕,味道不错,倒真有一股桂花的香甜——只是多吃了,又要吐了!”她皱了一下眉头,“我叫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铃兰撇撇嘴,“我在上书房门口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到个熟识的人出来,想必皇上和大人们议论国家大事,奴才们是不敢出来的!” “嗯……”佟佳略一思忖,“也是。可是我看见皇上下朝之后,脸色不好,该是和郑亲王起了争执了!这会子,郑亲王又进宫来……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 “格格……”铃兰翻了翻眼睛,“那都是朝政大事,别说您管不了,就是您能管,可这后gong也是不能干政的呀!” 佟佳笑道:“我哪里想到管那么多,我不过是见皇上心烦,知道一点儿,等他来了,能陪他说话解闷就行了!” 铃兰想到了严家礼,立时就皱起了眉头,感叹了一声。 佟佳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你这是怎么了?” “格格……”铃兰素来快言快语,心里藏不住事情,“我刚去上书房的时候,又见到严师父了!” 佟佳怔了一怔,她只能替那位真正的佟佳氏说“对不起”了。 “我早就跟他说过了,让他尽快的出宫去,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没走,还一直在这景仁宫外头转悠呢!” 佟佳道:“他说什么了?” “他看见您病了,说是想——看看您!”铃兰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若是再看见他,就告诉他我是不会见他的!”佟佳靠在枕头上,心下想严家礼倒是一片真心,脸上却只能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是皇上的佟妃了!” “是——我已经都跟他说明白了,格格您放心就是了。”铃兰道,“要不要给您拿床被子盖上?” “不必了!”佟佳道,“我又不睡下,只是觉得身子沉,懒得起来。” 铃兰垂手侍立在一旁,不必多言。 且说吴良辅,他本就是个心胸狭窄的势利小人。铃兰素来对他不恭,今儿又当着两个小太监的面奚落了他一番,这口气如何能咽的的下去? 见郑亲王阴沉着脸子从上书房出来,后面跟着一干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亲贵大臣,吴良辅就知道皇上的脸色定然更为难看。 吴良辅这脚刚一迈过门槛,顺治就大喝一声:“出去!都给我出去!”说着,就将书桌上的一摞书并笔墨纸砚都扫落在地上,好大一阵动静! 即便有气,吴良辅也得受呀! 看着顺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坐了下来,吴良辅唯唯诺诺的走到顺治跟前,低声道:“皇上,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呀?” 顺治不说话,怒视了吴良辅一眼。 吴良辅一边儿弯下身,捡起了几本书,轻轻的码放在书案上。 顺治道:“朕六岁登基,不过是多尔衮手中的一个傀儡……”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等他死了,朕用心读书,立誓要效仿历代圣贤明君,做一个好皇帝,可是为什么就怎么难呢?郑亲王,不也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吗?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与不顾!” 吴良辅差小太监奉上一杯热茶,“皇上,先喝口茶吧……” “放这儿吧!”顺治道。 顺治呆了半日,忽然道:“吴良辅,给朕更衣,朕要出宫去!” 吴良辅愣了一下,没回过神儿来,“皇上……” “快去!”顺治喝了一声。 盛怒之下,吴良辅不敢多问,只能颠颠儿的去了。 出了宫门,吴良辅见顺治的脸色稍缓,才敢问道:“皇上,咱们今儿是去哪儿呀?” “去钦天监!” “皇上,是想去找汤玛法了?”吴良辅媚笑着,“现在汤玛法都知道您的身份了,宣他入宫就是了,何必跑一趟呢?” “多嘴!” “是,是,是,奴才多嘴!”吴良辅这才闭了嘴,心想:今儿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到了钦天监,汤若望出门迎道:“皇上,好久没来了……” 顺治笑了一笑,“最近琐事多的紧,就没顾上!” “呵呵……”汤若望满脸菊花皱,“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 顺治笑道:“真是奇怪了,玛法也会奉承人了!莫非吴良辅常偷着来,不成?” 吴良辅心里犯着嘀咕:这和我怎么也扯上关系了?
“不是,不是……”汤若望道,“这可是老臣的真心话!” “哈哈……”顺治道,叹了一口气,“朕今日是心烦的紧,所以特来找你说说话……” “哦,”汤若望道,“老臣洗耳恭听……我那里还有一瓶葡萄酒,不如我们边喝边聊?” 顺治大笑:“玛法呀,幸好你们西方的教会,没有戒酒吃素的规定,不然您老人家可就要闷坏了!” 汤玛法乐呵呵的听着,已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吴良辅忙接了过去,放在桌上。又搬来两把椅子,给顺治和汤若望坐下,取下软木塞,倒上了酒。 汤若望晃了一下杯子,先闻闻酒香,呷了一口,咂咂嘴巴,道:“嗯……味道刚刚好!” 顺治学着汤若望的样子,也喝了一口,道:“这酒的味道固然不错,只是不明白玛法为何说刚刚好?” “皇上有所不知——”汤若望放下酒杯,“中国有句话,叫做‘酒是陈的香’,这一点是对于白酒来说的。而对于葡萄酒,它的味道要取决于酿酒葡萄的成熟度,还有酒存放的时间长短……”汤若望举起酒杯,手腕一抖,“皇上请看——”他指着那层玻璃杯上的红晕,“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这瓶酒的时间已经到了……” 顺治听得入迷,问:“时间?” “是的,时间。”汤若望回答,“首先这瓶酒采用的是成熟的的赤霞珠葡萄酿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存放,味道发挥到了极致……若存放的更久一些,味道就过了,断不会有这样的口感。” “原来如此。”顺治晃了一下酒杯,凝视着那层红晕,“一杯酒,要喝到最好的味道,就要等到最佳的时间!” 汤若望又喝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点着头。 顺治却已经想到了别处,“朕已经忍了那么久,又怎么能在乎这一点时间呢?好,朕就再给你们一段时间……若是过了期限,朕不会再忍,更何况也是一杯不入口的酒了!留着又有何用呢?” “皇上,您在说什么?”汤若望问。 顺治淡淡的笑了,“玛法,朕想这治国与酿酒也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