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遇伏
莫浅浅昨日痛哭一场后,夜里又被瞿书焕的一句告白震得有些恍惚,摸黑走进隔壁房间便是倒头大睡,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回到自己房间时,正巧碰见春香在收拾床褥,小丫头一见她,俏脸一红,嗤嗤笑道:“小姐,殿下才刚离开不久,这会儿追去,还赶得及呢。”言罢,还暧mei地朝她挤挤眼。 她微微蹙眉,也懒得解释,任其误会,只是径自走进里间,换了身清爽的衣裙。 用罢了午膳,她正躺在杏树下的软榻上小憩。柳意悄声绕至其身后,压低了嗓音道:“小姐,陆飞来了。” 陆飞?他不是成日跟在书焕身边的么,怎的这会儿竟会跑清浅居来了? 虽是心下有些怪异,她还是拢拢发髻,走向前厅。 陆飞见到她,躬身一礼后,沉声道:“王妃,殿下近日政务繁忙,实是无暇分身,念及王妃昨日受惊,特让属下安排了陆烨来清浅居当值,日后王妃出入王府,可让陆烨随护左右。” 她没有出声,只是漠然地望着他,许久后,唇边扬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轻声吩咐道:“春香,将世玉喊来。” 春香一怔,虽是不明白小姐此时将世玉小公子喊来是何意,但仍乖巧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见到方世玉穿着白色云缎长衫,手持一柄短剑,飞奔而来。 “世玉,来!”她朝他轻轻招招手,唇角的笑容是少见的温柔。 “浅浅姐,你这段日子很忙吗,世玉都没见着你。”方世玉一走进,就自然地将手塞进她的掌心。 她轻笑一声,随即抬起牵着世玉的那只手在陆飞面前晃了一晃,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和陆烨还是呆在殿下身边更为妥当。至于清浅居,有世玉就好。” 见他似是要开口,她及时截住,道:“世玉也跟在你身边修习了好一阵子,你对他还不放心么?” 陆飞面露难色,眉头微锁,好似没料到她会出言拒绝,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一脸郁闷地瞪着世玉,实在有些不甘。 “那就这样决定吧,你先回殿下身边,我日后出行,定会带上世玉。”她依旧淡淡地笑着,但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坚定。 陆飞踟蹰半晌,终于闷闷地扭头离开,却在转身前,神色古怪地瞟了她身旁的方世玉一眼。 莫浅浅原本还担心不知如何面对瞿书焕,但似乎自那夜之后,瞿书焕果如陆飞所说那般,朝务缠身,甚至接连几日都不曾回府。她有时夜里无心睡眠,便会披件长衫在府里随意地漫步一会儿,偶尔经过书香小筑,遥看那二层雕花小楼,黑黢黢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香樟树的清香,想起了那个曾倚靠在树下,一袭淡蓝色长袍犹如海上翻滚的浪花一般,风华恣意的男子,却在某日夜里俯首在她耳侧压抑低泣,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又过了两日,福伯来到清浅居,告知莫浅浅,瞿书焕突然被皇上派赴江北去处理因旱灾而造成大批流民****的问题,且由于事发紧急,瞿书焕未及回府便已匆忙动身离京。 她虽对目前局势不甚明了,但就皇上抱恙在床且闭门不见这般令人费解的举止而言,朝中此时必有一番小动荡。虽说瞿国没有明令规定立嫡长子为储君,但在众人眼中,由皇后所出的皇长子继承大宝也是合乎情理,奈何皇上现今却始终未对立储一事有所动作,眼下其病恙状况于外界尚且是绝密,在此微妙时刻,身为皇子的瞿书焕却被远调江北,着实有些诡异。 她不知道瞿书焕是否志在天下,但他胸怀广博、才华横溢、仁厚儒雅,若登大宝,定会是一位兼济天下、泽披后世的明君。 ——————————分割线————————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进,莫浅浅倚在窗边,面色平静地望着道旁零星的灯火。车厢内一角,方世玉微蜷着身体,伏在小几上昏昏欲睡,而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剑,正压在他的掌心之下,剑鞘微阖,好似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在最短时间内拔剑而出。 这段日子太多反常,而唯一正常的,那便是肖后一如既往地对她“关爱有加”。 她正行在离宫回府的路上。 这次肖后倒不似以往那样现对她进行“精神压迫”,而是云淡风轻地同她闲扯起来,面色平静无澜。她依旧低垂着眼眸,时而不咸不淡地附和上两句,偶有碰上尖刻的问话,摆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含糊两句便也作罢。 不过,在她离开凤宁殿还未走上几步时,却被身后追来的大皇子瞿书逸给喊住了。 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两人对坐饮茶,均未做声。 莫浅浅也不心急,神色恹恹的,捏着杯盖慢条斯理地划着茶沫。 良久之后,瞿书逸搁下茶盏,凤目微敛,看了她半晌后,沉声低道:“不知弟妹对三弟此次江北之行,有何看法?” 她轻笑一声,阖上茶盖,微偏着脑袋看着他,似是不解地笑道:“书焕远赴江北,不过是领旨奉命,再说,安抚受灾子民,也是国之君主的责任,皇上身子微恙,由皇子出面,也是理所当然。清浅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又怎敢心有他想道微词?大殿下这般问话,不是很怪吗?” “弟妹身为女子,却胸怀大义,本王很是佩服。”他锁住她的目光凝视许久,才轻扬下颌,幽幽说道。 “皇上龙体欠安,时下最忌心累,每日朝务繁重,大殿下与其关心书焕动向,何不为皇上分忧?”她垂着眼眸,声音淡而清冷,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紧不慢地提醒着。
“本王自是挂心朝政。”他面色微沉,语气也有些不善。 气氛有丝凝重。 他蓦地低低一叹,自嘲般莞尔轻道:“身于皇家,许多事情,最是身不由己。纵然你无心天下,但陷于权势争夺之中,想要安然而退,也得看上位者是否予你这机会。且看先皇,登宝途中未遇多少阻滞,但诸位亲王中,能得善终者,又有几人?兄友弟恭,真真是笑谈。” 她神色骤变,冷冷道:“大殿下与清浅说这些是何意,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能出自殿下口中?” 他不以为意地朗声一笑,复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弟妹何须动怒,本王只是想将这温情的假象打碎与你看,让你早些打算而已。” 她冷哼一声,霍然起身,嗤笑道:“清浅不过一介女流,既已与三殿下缔结姻缘,自是依托终身,怎还敢另作他想,至于‘打算’一说,更是荒谬。” 他也不动怒,只是颔首看着她,脸上洞悉清冷的浅笑让她微微有些不安。 “恕清浅无礼,先行回府。”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随即有些慌乱地离开了凉亭。 瞿书逸唇角牵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敛眸望着她渐渐兴远的背影,慢慢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递至唇边,轻抿了一口,低声自语道:“纪清浅,你是聪明人,当明白我在说什么。” 他缓缓放下杯盏,渐渐地,一丝苦涩爬上眼角,他阖上双目,不出声地吐道:“书玉,你,不要怪大哥······” 莫浅浅正想得出神,忽听车前骏马的一声嘶鸣,车身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正欲伸手去撩开帘子,却在即将触碰到车帘的一瞬,被另一个人拽住了手。 “浅浅姐!”方世玉不知何时蹿至其身旁,拉着她的手一带,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莫浅浅见他神色凝重,也不由地心跳加急,低低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世玉眸光敛起,寒芒毕现,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没有回头,压低了嗓音对她说道:“浅浅姐,你呆在车里不要出去,马车外面,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