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流光浅浅醉红颜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一章 遥远的距离

第五十一章 遥远的距离

    书玉······瞿书玉······原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落玉公子,竟是瞿国的四皇子······莫浅浅不禁惨然一笑,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荒唐么,兜兜转转,居然爱上的人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小叔······

    这时,只听一个嗓音尖细的公公高声唤着:“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妃嫔、大臣们连忙起身,瞿书焕也牵着莫浅浅走至殿侧的席位,待皇上、皇后仪态雍容地踏上正殿中光华灿烂的高台后,众人皆一脸恭敬地行参见大礼,整个永祥殿沉浸在一派肃穆威严之中。

    皇上面容慈祥和善,眉眼间虽无君王的霸气,却有着与生俱来的胸怀苍生的天子气度。皇后肖氏妆容精致,虽难掩眼角的皱纹,但依旧可见当年的绝代风华,她身着正统凤冠朝服,胸前一片明黄色锦缎裹胸,下摆用金线绣着大幅的凤舞九天图纹,针法细腻,绣工精湛,栩栩如生。她微扬下颌,望着高台之下垂首躬身的影子,眸中睥睨天下的气势愈发张扬。她用余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那个穿着九爪金龙袍的男人,唇角轻勾,似是在说,当今之世,有资格与你比肩者,舍我其谁。

    皇上的笑声沉如洪钟,他轻点着头,目光示意立身右前侧的一位公公,见其尖嗓一呼,众人这才起身就座。宫乐奏响,宫女们端着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酒从后殿两侧门中鱼贯而入。

    四位皇子的席位按序安排于皇上的右下方,其余妃嫔、大臣及其家眷则依品级排位。

    莫浅浅坐在席位上,犹如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只是呆呆地凝望着面前的白玉杯盏,而落玉的席位设于其右侧,他面上平静无波,却再也寻不见那抹风轻云淡的浅笑。

    瞿书琦几杯琼浆下肚后,忽地侧过头,朝着瞿书焕坏笑道:“三弟,二哥怎的听说,你与纪家千金自大婚之日起便分居两院,确有其事?哈哈,你倒也是狠心,竟让如此一位楚楚佳人独守空闺。”

    这一句话有如平地惊雷,殿中瞬间鸦雀无声,静得仿佛地上落了一根针也得听得清清楚楚。

    莫浅浅依旧愣愣地端坐着,双眸无神,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于己无关,但落玉握着杯盏的手却不由得轻微一颤,洒出几滴清酒。

    瞿书焕顿然有些窘迫,他急急瞥一眼身旁的莫浅浅后,回过脸正欲辩解,却见坐在不远处的肖后笑着叱道:“你这混世小子,怎也信了这般荒谬的胡话,还有脸问你三弟。本宫瞧着你这魔王皮实得紧,还不快向你三弟赔个礼儿,不然本宫唤人来抽上你三鞭子。”

    “琦儿确是放肆了,纪丫头乃是朕钦点赐婚,岂容你言语上的不恭?”皇上呵呵笑着,眯着眼睛朝瞿书琦轻轻摇了摇头。

    “呵呵,三弟莫怪,是二哥喝酒犯了浑,二哥自饮三杯,算是向你认错了。”瞿书琦说着便爽快地连饮了三杯。

    “无碍,”莫浅浅蓦地展颜一笑,径自斟满一杯酒,饮下,朝瞿书琦晃了晃空酒杯,喃喃自语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殿中众人仅是看到三王妃大度地回饮一杯并无异样后,又渐渐恢复到先前的推杯换盏。

    瞿书焕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始终凄楚地望着自己的向雪海后,缓慢地转过脸,凝望着搁下杯盏后闭目浅笑的她。他嘴唇翕动,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而瞿书琦则是一脸玩味地半撑着脑袋,目光在瞿书焕和莫浅浅的身上来回移动着,良久之后,才停留在莫浅浅身旁那从方才起便一语不发的瞿书玉脸上,他刚才看得分明,就在她苦笑着饮下那杯酒时,书玉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疼,那种眼神里,是一个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时才有的深情。

    书玉,你不可以······瞿书琦慢慢支起身子,眉心紧蹙,脸上不复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兄长对于自己幼弟的一种深深的担忧。

    “父皇,”一直自斟自饮的瞿书逸忽然转向皇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如今,儿臣同二弟、三弟皆已娶亲,唯独四弟书玉的妃位尚缺,而书玉已过弱冠之年,恰逢这次因父皇寿诞回京,也该娶亲建府了。”

    莫浅浅猛地抬首,睁圆双目。

    皇上微一怔,尔后才恍悟般连连点头,但未及开口,却被落玉疾声打断:“父皇!”

    “嗯?”皇上有些不解,他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向来宠溺非常,轻声问道,“玉儿,父皇若将向爱卿的千金指给你,你意如何?”

    “向家小姐色艺无双······”落玉眼帘微垂,沉默半晌后,才低低回道,“但儿臣对向家两位meimei,并无儿女之情。”

    “哦?”皇上慈爱地笑道,“那玉儿心中可有人选?”

    落玉依旧垂着眼帘,眸中带着淡淡的疲惫,许久后,他轻叹一声,缓缓抬眸,望着皇上,清晰答道:“没有。”

    莫浅浅身形一晃,碰翻了面前的白玉杯,杯中的清酒慢慢在桌面上淌开,一滴接一滴,清酒顺着桌沿,像断线的珠链般洒落,打湿了她的裙摆。瞿书焕一把搂过莫浅浅,同时有几分慌乱地高唤一声,即刻便有几位宫女上前收拾打理。

    莫浅浅不动声色地推开瞿书焕,在他担忧的目光中,兀自轻笑着,笑容甜美却讽刺,赐婚,她不出声地吐出这两个字,历来皇帝最喜爱当兼职月老了,呵呵,牵红线,红线呵······她就这样一直莫名地笑着,不断地往自己面前饮尽的白玉杯中添满酒,接着仰头灌下那可以解忧的“杜康”。

    “够了。”瞿书焕蹙着眉,他突然发现,今日的纪清浅于他来说竟是那般陌生,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那浓烈的忧伤,她的伤心,是因为二哥刚才的一席话么。

    莫浅浅扭过脸,盯着他,口中呼出淡淡的酒气,她眉眼一弯,笑容却有些勉强,她叹息一声,尔后,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瞿书焕浑身顿时一僵,本欲夺下她酒杯的手也颓然垂下。向雪海,她刚刚对自己“说”的那三个字,正是向雪海,他,确是伤了她的心么,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却任由她在清浅居中自生自灭,她又有什么错呢,为何要无辜地承受着背地里的嘲笑挖苦。想着,他苦涩地扯扯嘴角,端起玉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两人各怀心事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也不理会周围的动静。直至身侧的瞿书琦悄悄用胳膊撞了撞他,瞿书焕才有些迷离地抬起头,见皇上笑眯眯地望着他:“焕儿,雪海丫头方才称赞你的王妃才情过人,你可愿让纪丫头出来展示一番?”

    瞿书焕一听此话,脸色煞变,有些愠怒地瞪着向雪海。向雪海粉唇紧咬,一脸委屈地回望着他,眸光闪动。

    他收回目光,仰头看着高台上那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刚想婉拒,却不曾料想,喝得迷迷糊糊的莫浅浅“腾”地站起身,着实将众人骇了一跳,落玉也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她身形有些不稳,站定后,才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凄迷而妩媚:“雪海jiejie谬赞了,清浅不才,雕虫小技,怕要让众位见笑了。”

    瞿书焕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像要说些什么。莫浅浅垂眸望着他,淡然一笑,抽出自己的手,走向一旁的乐师,对其耳语一阵后,乐师便于殿中摆置了一架琴。

    莫浅浅站在琴旁,随意拨捻两声,果然如金石珠玉般清脆动人,目光淡淡扫过一旁似是倦极闭目的落玉,接着一撩裙摆坐稳,顺手弹起一段轻柔的曲子,曲调平缓悠扬,众人脸上皆是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她轻轻一叹,脸上的神情渺远而宁静,只见其幽幽启口道: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阻挡这股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阻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渠。”

    曲毕,众人缄默,而她依然静静地低着头,但听“啪”、“啪”极其细微的两声,在那暗红色的漆面上,赫然出现两滴眼泪,像似两颗晶亮的纽扣。

    落玉持着杯盏的手因握得太紧而骨节发白,手腕颤抖着,却始终低垂着头,唇边的笑容充满苦意。

    瞿书焕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间攒拳,望着她的目光中有惊异和欣喜却又矛盾地夹杂着难以名状地心痛和无奈。

    她忽地仰首一笑,笑容清丽而明艳,她的笑容,让殿中的人们瞬间有些恍惚。

    世间多少痴儿女,为情一字煞白头。

    她的目光渐渐沉寂下去,以旁人不可闻的声调低语着:“纪清浅,我已代你向他表白了,可惜你的心意,他终究还是辜负了······而我与落玉之间,怕是永远都隔着无法到达的距离······”

    凄苦地一笑,莫浅浅撑着琴架悠悠起身,可未及行礼,眼前一阵晕眩袭来,直感觉身子仿若被抽空一般无力,闭眼前的一瞬,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然后便是瞿书焕惊慌无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