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并肩临朝1
今天的早朝上,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不是因为皇上迟到了一个时辰,而是因为皇上在迟到了一个时辰之后,居然是与皇后一同乘着御撵而来。 片刻的诧异,片刻的呆滞,片刻的震惊,然后,是冗长的冷凝不安。 皇上携皇后登临宝座,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回身淡漠扫视满朝文武。 朝臣们被那目光扫过,齐齐感到脊背上一阵寒意如电流般划过,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栖没有说话,眼光微转之间,木熙已经徒手搬来了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凤椅,错金雕凤,并立放置于龙椅旁。 一龙一凤,两张原本属于君臣之分,于此时却几乎同等尊贵的椅子并立放置,其意味不言而喻。 “即日起,皇后与朕,并肩临朝。” 淡漠的话音却如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水花无数,让猝不及防的群臣心里齐齐大惊骇然。 皇上,这不合规矩! 殿下耿直的年轻官员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问出,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他蓦地想到某次在御书房里与皇帝对话的情形,瞬间脊骨一寒,即将溢出喉咙的话,却最终被慢慢地咽回了肚子里。 左右二相大人在,庆王在,端王在,并肩王在,其他几部尚书皆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都没有说话,还轮不到他一个年轻的户部尚书驾前放肆。 所以,在天子这番话落音之后,大殿上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虽然朝臣们早在去年封后大典之后,就在年轻帝王不容置疑的态度下,接受了天子赋予皇后至高无上的权利,然而,权力等同是一回事,可当皇后与帝王当真并肩临朝时,却分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已经被打破,朝臣们的退让是因为皇后的身份——皇后出阁时,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百里红妆,是凌霄阁准备给女儿的嫁妆。 封后大典之后,凤苍帝后的威名很快传遍了天下,成为无人不知的存在,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凤苍有一位了不起的皇后——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后来莫名掀起的女主天下之流言。 在朝臣们的心里,对于女主天下这句话原是嗤之以鼻的,他们从来不认为一个女子能越过祖制,能对抗得了男权,能在男尊女卑的体制下,成为天下唯我独尊的女帝——尤其是在皇上还强健安康的前提下,那更不可能。 即便九州天下曾经出过一个女皇——青澜的即墨青衣。 然而,那也是因为即墨皇族到了即墨青衣这一代,没有皇族兄弟,只有即墨青衣和即墨舞衣这一对姐妹,而即便如此,当时青澜皇族的朝臣们本也是反对女皇即位的,但是后来一连串的内乱,和无数的阴谋诡计,直接导致皇族宗亲死伤殆尽,朝臣们似乎别无选择,才无奈地同意由女皇即位。 可即墨青衣即位短短数年,便迎来了青澜的灭国——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完全可以证明,女皇统治的政权,是多么不堪一击。 所以群臣心里,并无多少对女主天下这个谣言的忧虑,他们只是觉得不解,也无法接受,本该在后宫安静地享受荣华的女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 而皇上年纪轻轻,龙体尚且安然,皇后就算要摄政,也并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 并肩临朝。 这四个字,俨然已是再一次在群臣面前强调,凤苍至高无上的社稷之主,是两个人。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 可即便无法接受,可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反抗圣意? 他们的皇帝陛下回宫掌权一年有余,迄今为止,但凡他在朝堂上所决定了的事情,尚未有允许群臣反驳的先例。 “都哑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本不该属于夏季该有的寒气,刮进众人耳膜,殿上群臣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臣,遵旨。”
殿上终于响起了除了皇上之外的声音,温雅清浅犹如春风拂面,比皇上冰凉的声音让人觉得安心,然而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让群臣瞬间又呆了一呆。 左相大人,无异议? “臣遵旨,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右相大人清亮恭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直接击中了众人心扉,让他们心里的反对之声尚未来得及出口,便已瞬间支离破碎。 群臣脸色齐齐一变,所有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左右二相身上。 左右二相向来忠于皇上,这件事他们既然不反对,那么其他人的反对,只怕除了触怒皇上之外,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可素来兼具睿智与魄力的左右二相,到底明不明白,帝后并肩临朝,这简单的六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里是议政之地,是凤苍皇朝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是神圣庄严的朝堂,不是彰显帝后恩爱的寝宫,也不是浪漫温馨,气氛融融的御花园。 “臣遵旨,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皇族之中年纪最长的庆王。 群臣心里激灵灵地颤了一下,顿时有了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然而与此同时,因为庆王的态度,他们却蓦地想几个月前,太上皇也曾说过一句话,“这江山是凤氏的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他喜欢让一个女子主天下,你们管得着吗?” 你们管得着吗? 他们,管不着。 若皇上态度坚决,若左右二相不反对,若庆王同意,若太上皇也没有一点儿意见……那么,他们的反对有何用?他们的反对,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的确有点突然,各位一时无法接受,本宫也能理解。”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临月漫然开口,带着清浅笑意的嗓音听来温和而无害,霎时让群臣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