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意外的生机
孙子曦越听越害怕,以至于酒全都醒了。 他思忖道。这么说来,贺清风的那个倒霉侍妾之所以会小产,完全是这两个深夜密谈的女人暗中cao控的结果。看来老话说得真是不错啊,最毒不过妇人心。 孙子曦对这句话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孙子曦原本是京城一个富户的儿子。他的父亲号称孙百万,算得上是京城的首富。其实,孙百万的家产何止百万,有时候,他的财产多得连自己都得算上半天才能说出一个大概确切的数字。 像孙百万这样家资雄厚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和很多有钱有权的男人一样,孙百万纳了很多年轻貌美的小妾,而且,其中几个小妾还很争气,给他开枝散叶,生下了很多儿女。这样一来,孙夫人——也就是孙子曦的母亲——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她使出浑身解数,想弹压那些眼睛盯着家产的小妾以及她们的儿子,十分害怕自己的儿子孙子曦会吃亏。因为那些生了儿子的小妾们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想多分家产,尽管孙百万的身体还非常健康,丝毫没有要伸腿瞪眼的迹象。 于是,孙家的女人们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以至于让孙子曦十分厌烦。他不想看到母亲为了自己而日渐憔悴,于是和母亲说,他并不需要那么多家产,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很贪财,只要足够生活就行。可是孙夫人已经走火入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解,哪怕是亲生儿子的劝解。她只知道,她只有孙子曦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孙子曦这个嫡子的前途一片灰暗,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到老了以后,就无所依靠了。所以,她不得不与那几个小妾及其儿子展开殊死搏斗,以至于弄得一个庶子意外身亡。但是,孙夫人巧妙地遮掩了这一切,让孙百万以为这一切与她无关。 孙子曦无法劝说母亲,也无法阻止家里这种乌烟瘴气的争斗,实际上,就算是他能说服自己的母亲放弃这些,可他能说服其他的女人吗?他能让那些女人们整天面对数额庞大的家产而清心寡欲吗? 于是,失望至极的孙子曦爱上了周游四方,想在山水田园之间忘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父亲的那些女人给他留下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印象,那就是,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包藏着祸心的,都是心肠狠毒的,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伤害他人的。这也就是孙子曦已经二十六岁却还没有娶妻的根本原因。当初在京城,谨太妃因为喜欢这个年轻人,也曾帮他张罗过亲事,可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当下,孙子曦听到了景蓝与郑欣韵自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对话,不由得怒火万丈。这两个女人,其狠毒程度,比自己父亲的那些女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对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下手,简直是令人发指。而贺清风的那个侍妾,据说是朝廷的细作,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孙子曦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意外获知的秘密告诉贺清风和谨太妃。孙子曦倒不是怕他们不相信自己,而是担心这两个女人万一来个死不认账,那么自己又不能给贺清风提供更加确凿的证据,岂不是要好心办坏事?可是,如果不说,孙子曦觉得心里堵得慌,毕竟,贺清风是他最好的朋友,而谨太妃也拿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如今,他们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孙子,自己知道内情却隐瞒不说,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正在孙子曦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那两个女人又开始了交谈。 第二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现在最关键的是怎样不叫王爷和太妃怀疑孟晓的小产与我们有关系。至于那个黎雨萍,我倒不怎么担心,她现在病得七荤八素的,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我想,她暂时不会将那两封信的事透露出去。” 第一个女人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沉住气,自己先不要慌了手脚。对了,那个女孩子,保险吗?万一王爷一定要查出那天晚上给孟晓送芝麻薄饼的那个侍女,那我们就危险了。” “韵jiejie放心好了,那个女孩子又不是王府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且,王爷怎么可能找到她呢?除了我们两个,这府里面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被称作“韵jiejie”的女人看样子放宽了心:“至于那个黎雨萍,你去处置就好了。” 两个女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开了。 孙子曦因为不爱打听人家家里的私事,虽然在东盛王府住着,耳朵里也听见了一些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议论,可并没往心里去,所以,对于郑欣韵和景蓝对话的内容,也不是十分明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叫做孟晓的侍妾小产,是这两个女人造成的。 直到景蓝和郑欣韵不见踪影,孙子曦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赶紧顺着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那两个女人的谈话,不由得同情起那个叫做孟晓的侍妾。这个女人,也真够凄惨的了,虽然是朝廷细作,可也许是被太后逼迫的。现在,孩子没有了,作为一个母亲,她该多么伤心啊。而且,孙子曦猜想,贺清风与谨太妃是将她当做了生育工具才留了她一条性命的,现在,唯一的依靠没有了,她还能活几天,还是个未知数呢。 ………………………………………………………………………………………………. 孟晓也认为自己还能活几天的确是个未知数,可是,小产后的她,身体十分虚弱,而贺清风又派来两名侍女,比前面两个更加不如,不仅冷言冷语,而且连饭都懒得去拿。孟晓无奈,只得许以重金,才可以按时吃到热汤热饭。 她躺在床上,暗骂自己没有长远的眼光,只看到眼前生活还算安逸,坐失了很多可以从从容容逃出去的良机。 想来想去,只能先想办法活下来了。于是,无论饭菜多么难以下咽,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连个饭粒儿都不剩下。而且,为了保证足够的睡眠,她给那两个侍女给了很多金银首饰,以保证炭盆的及时供应和木炭的质量。那两个侍女虽然比冬梅还要不耐烦伺候她,可看在金银的面上,倒也尽职尽责,因此,总算孟晓在坐小月子的这几天没受什么罪。 这一天,孟晓觉得精神好了一些,看到太阳也不错,就想出门活动活动,当然,只是在这个院子里,因为贺清风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坐了一会儿,隐隐听见外面传来古乐之声,一问侍女,才知道今天是谨太妃的寿诞,为了庆祝母亲的生日,贺清风举办了一场热闹奢华的家宴,而且,这次连侍妾们都被邀请参加了,除了孟晓和黎雨萍。而那两个侍女领了赏钱回来,也是心不在焉,一直向着门外张望,孟晓看得出来,她们很想去谨太妃的寿宴上看热闹。 可是孟晓偏偏不想理会她们那很明显的暗示,只管眯着眼睛晒太阳。 两个侍女以为她睡着了,开始讨论刚才看见的寿宴盛况。 “王府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看看那排场……别的不说,单说太妃和王妃的新衣裳,那就花了不少银子呢。” “今年是太妃五十五大寿,这是个整日子,所以王爷早就说了,要给太妃好好庆祝一番。王爷是个大孝子啊,在京城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的。” “可惜我们两个却要在这里守着这么一个人……”用眼角余光不屑地瞟了瞟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孟晓,“太可惜了,听说等会儿太妃还要给大家赏金银锞子呢,我们两个是拿不到了。” 另一个侍女转了转眼珠,又瞅了一下毫无动静的孟晓,悄声道:“要不,我们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另一个人去领金银锞子,然后轮换一下。” “这怎么行啊?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前面提议的那个侍女看样子胆子很大:“没关系的,寿宴上那么多侍女,而且我们才来这里没两天,谁能知道我们究竟在哪里做事?而且我们又不是两个人同时去,只不过是轮换着去看看热闹罢了。你看,连院子门口的侍卫都撤走了,这就说明,王爷和太妃根本就不怕她——”又用眼角瞅了一下孟晓,“不怕她闹出什么事来。再说了,一个刚刚小产过的人,能逃跑得了吗?我看她就连多走一点路都费劲呢。”
另一个侍女也动心了:“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你先去……” “嗯。”提议的侍女使劲儿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得说好,万一有人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回答。” “嗯……就说……就说你去洗衣房了.” “好。那我先去了,半个时辰后,我来换你。” 提议的侍女迫不及待地走了。 孟晓心里一动,怎么着,门口的侍卫都撤走了?这么说来,贺清风都不怕自己逃跑了?又一想,人家干嘛要这么紧张,自己刚刚小产,能从床上爬起来都很不容易了,想要逃跑或者干别的事,根本就不可能。 这么说,这个院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一个侍女了?今天是谨太妃过生日,又有丰厚的赏银,下人们不会在这附近停留的,一准都跑到寿宴上去领什么金银锞子了。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只是,孟晓没有把握可以制服这个留下来的侍女。要知道,现在的她,身体十分虚弱,尽管只是对付一个小姑娘,可她并没有什么胜算。 想了一会儿,孟晓决定将这个侍女支开,于是突然头一歪,栽倒在地上。 侍女自然是大吃一惊,赶紧过来扶她:“孟姑娘,你没事吧?” 孟晓捂住肚子,痛苦地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侍女说:“大概是在外面时间太长受凉了,我先扶你进去吧。” 孟晓艰难地点点头:“好吧……” 侍女灌了一个热汤婆子,给孟晓拿着,问道:“好一些了没有?” 孟晓摇摇头:“愈来愈痛了。” 侍女慌了神:“那怎么办啊?要不,请大夫过来看看?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啊。” 孟晓只管“哎哟、哎哟”地叫着。 侍女想了想,认为孟晓痛成这样,也不会逃跑,于是说:“那好,你先忍耐一会儿,我去请大夫。” 孟晓感激道:“谢谢你了,那你快去快回啊!” 侍女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孟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确信侍女已经不在院子里,然后挪到院子门口,探出脑袋四周看看,侍卫们的确是撤走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寿宴上传来的丝竹声与欢笑声。 孟晓当机立断,立刻返身进屋,从床底下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袱,那里面有一些金银首饰,原本还要更多,只是最近贿赂两名侍女,让自己的待遇好一些,所以花费了不少。背上包袱,孟晓又拿起了那方和田玉的镇纸,可是想了想,又放下了。太贵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反而容易招致危险。 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从箱子里翻出以前春柳剩下的一套侍女的衣服换上,将头发梳成侍女的发型,然后,重新揣起包袱,飞快地走出了院门。 来到一座以前看好的矮墙旁边,孟晓不由得坐下来擦擦汗,歇了口气。 这座矮墙,是以前孟晓无意中发现的。墙边种着一棵大槐树,刚好可以用来攀爬。而墙外,孟晓也早就打听好了,是一条不大有人走的巷子,十分安静。 孟晓稍事休息后,就将包袱系紧在身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往那棵槐树上爬。 要是搁在以前,孟晓爬这样的树是不成任何问题的,她从小就爬树游泳玩弹弓,顽皮得像个男孩子。可是现在,刚刚爬了两米左右的样子,就觉得心慌气短。看来,这流产真的很伤人啊。 正在感慨,忽听得墙边草丛里一阵窸窣之声,孟晓以为有人过来了,吓得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猫跳到远处去了。 孟晓定了定神,继续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