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改变与协议
那是她在到达卡莱三个月以后发生的事情。一整套的实验做完，刘御好心的给了她放风的机会，她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在实验室的几个研究员陪同下参观了卡莱，路上遇上了一群人好奇的想要研究古人类的身体。几个研究员被引开，那些学生几乎拆了她，若不是有一个开着机甲的家伙路过，她早就告别了这段人生。 后来她曾听见研究员私下里的交谈，那个开着机甲的家伙得罪了财务大臣的女儿，被人冠上了破坏文物罪，险些没能从卡莱毕业。 听说这件事之前，实验室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因为实验室的结果并没有任何意义，相关的上层人物正在讨论该如何安排她的去处问题，其中包括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动物园，一个是博物馆。所以，当时她只是在心头冷笑，这算是确认了她古董的身份，倒是没想过这个救了她一命的年轻人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那个开机甲的人，是你？”叶芠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青隽斯文的年轻人，他淡淡的笑着，脸上看不出经历过这件事的任何痕迹，这让她生出他不幸的遭遇与她无关的错觉。 “你竟然知道？”沙赫扎德惊讶了。 看着沙赫扎德的表情，叶芠注意到他的惊讶停驻在脸上的时间不超过半秒钟，这并非是能够装出来的，她微微勾起唇角，“这件事风波不小，整个卡莱都在谈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沙赫扎德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了这样大的麻烦。我也无法理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害怕我？” “这件事其实与你无关。”沙赫扎德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又想起了得罪那位刁蛮的贵族小姐经历，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那天你晕过去以后，我看见那些研究员回来以后就溜走了，因为是用的制式机甲，所以并没有人知道我是谁，而知道的几位好友也替我隐瞒了，得罪海瑟薇是因为另一个缘故。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此挂怀。而我的害怕……”沙赫扎德想了想，似乎是在考虑该用什么言辞来形容自己的感受，片刻后，他抬起眼与她直视，“很难想象你会喜欢这段记忆以及与这段记忆有关的人。” 听见沙赫扎德的回答，叶芠有刹那间的错愕，随即，她又笑了起来，的确，在今天之前她都不太喜欢这段回忆，她点了点头，“看来卡莱对于你我都不是多美好的回忆，我惊讶你的坦诚，更惊讶你竟然毫无怨恨。” “并非毫无怨恨。”沙赫扎德笑着道，“事实上，当时我已经收到了卡莱的退学通知，又因为父亲失去了爵位，所以家人受了不少委屈，母亲也因此生病了。当时我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位刁蛮的贵族小姐。是刘博士帮助了我，并让我明白，当时的我在靠近那位海瑟薇小姐之前，就会被人撕成碎片。爵位可以再挣，病可以治好，他也替我保住了学位，我失去的并非是无法挽回的东西，并不值得为此做出让亲人悲伤的事情。至于后来的事，则是因为有人想要讨好财务大臣，所以被分配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若是要怨恨，要怨恨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这让我前路坎坷，我必须有无法掩盖的成就，才能拿回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可是，这样我就能让自己平静了吗？每当我想起这样一个画面，当我老了以后，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为了一些并不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奋斗一生而后悔不已的场景，我就忍不住的害怕。不！能让我为之付出一生的，不能是怨恨，必须是更重要的东西！” 站到隔离室门口，叶芠依旧在回想沙赫扎德这段话，直到吧嗒一声门锁的声音响起，她才迅速的收回了思绪。 迈入隔离室，里面并没有窗户，十平左右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并没有其他的摆设，头顶的通风口缓缓的送进一阵阵凉风，而赫伯正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憎恶。 反手关上门，她走到床前站定，看着被束缚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男人，回忆着赫伯的个人资料。 赫伯·冯·格里华德，这个男人也出生于帝国的贵族家庭，他的一生却是被不幸缠绕。格里华德是帝国皇帝的姓氏，赫伯的祖父曾是帝国的大公，爵位传给了赫伯的伯父。赫伯的父亲作为大公的小儿子曾是首都星闻名的浪荡子，死于酒醉后的一场飞行器事故，这个男人到死都没有结婚，赫伯是他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贫民窟出生的妓女。在赫伯的父亲去世后不久，他才被大公所承认，并带回家中。不久之后大公去世，赫伯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他依旧坚持了在卡莱的学习，并以极为耀眼的成绩从卡莱毕业，又以极快的速度升到了上校，却因为帝国的大溃败而沦为了星盗。 这个男人总是满脸阴郁，对于背叛帝国毫无愧疚之心，这或许与他的过往有关，不过，他心中依旧充满了对人类的热爱，否则不会在无法反抗的时候依旧如此的厌恶她。 想到这里，叶芠在床前坐了下来，“我昨天才听说了那个传说。”叶芠的语气很平淡，“听说一千五百年前，人类宇宙移民时代刚开始，曾发生过一次人类不明缘故的大面积死亡事件，这件事险些让整个人类灭绝，才有了后来的松散联邦政府。” “这跟暗黑星域近五百年无缘无故死去的人十分相似，都是突然的晕厥，随后整个人陷入昏迷，即便是维持供给让身体依旧活着，也没有人再次醒来。不过，这种情形在一千五百年前发生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暗黑之海之外的地方发生过了。” “暗黑星域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具体的资料，大多都是口口相传，为此，我又查了一下一千五百年前那件事的相关资料，终于找到了你想说的东西，那时候，”说到这里叶芠停了下来，盯着赫伯的眼睛，“曾经出现了一个不惧怕基因生物的男人。” 赫伯躺在床上，听见叶芠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这段历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由于基因生物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发展，帝国和艾玛联邦对第一次人类大灭亡的研究一直未曾停歇，所有相关研究人员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也无法解释第一次人类大面积死亡事件是由何而起，数百年的研究毫无进展，不得不中止了这道课题。直到暗黑星域近几百年出现神秘的死亡事件，帝国和艾玛联邦才又将之重启，却依旧找不到人类死亡的缘故。直到他看见了叶芠，才相信正是这个男人开启了灾难之门。 看见赫伯沉默，叶芠勾了勾嘴角，又继续说了下去，“若是一千五百年前那件事真与那个男人有关，我并不觉得奇怪。正如你被帝国所抛弃，所以你背弃帝国毫无愧疚之心，而他被整个人类抛弃，又怎么会对毁灭人类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可比性！你们根本不是人类！”赫伯突然反驳，神色严厉，无疑，叶芠的话刺中了他的软肋。 叶芠闻言神色始终淡淡的，她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赫伯，“你竟然相信帝国的历史？我在卡莱生活了四年，被人讨论最多的是有朝一日实验结束以后，是该被放在墙壁上做标本好还是该关进动物园，或者索性放进博物馆亦或者人道毁灭。我以为，首都星依旧存在，帝国的舰队依然纵横银河系就很能说明事情的真相了。” 赫伯坚定的神色迟疑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只要面前这个女人想，她可以让整个首都星毁于一旦，随后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必担忧身后的军舰追击，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他想不明白到底什么值得让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为什么？” 为什么？ 叶芠一时间有些怔愣，她从未曾想过要跟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看着屋子里超越她想象两千年的科技，想到曾经经历过的美丽星空，又忆起了不久前沙赫扎德的那句话，“我想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特殊？也想知道那些基因生物的秘密，更想看见更广阔的宇宙。这些目标都需要许多人的帮助才能达成，因此，我不畏惧与任何人为敌，却是畏惧与整个人类为敌。” 说到这里，叶芠抬起头来诚挚的看着赫伯，“你愿意和我达成一项协议吗？我不愿意使用非常规的手段，所以需要你的帮助。你帮助我度过眼前的危机，而我，帮助你达成你的心愿，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我有危害到整个人类的举动，你可以随时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