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沙赫扎德
阿切斯特星从地平线上升起，驱逐了长达二十个小时的黑暗，对于出生在帝国首都星年仅二十四岁的沙赫扎德来说，阿切斯特星的夜晚实在太长了一些，即便有两颗人造天体也无法驱逐夜晚的寒冷与黑暗。 这位拥有一头深棕色卷发的青年曾是帝国的一名小贵族，他实在不是一个有运气的家伙，进入卡莱被分配去学习最让人瞧不上的后勤，到了毕业进入了军队的后勤部门，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遭遇了联邦的伏击，他是从被弹射出去的救生舱内被人拖上赫伯的飞船的，这让他一开始对星盗们的感情很是复杂。这样的霉运似乎还在继续，他刚开始觉得星盗的生活也不错，他所呆的飞船再一次的被人劫持，所有人都被蜂拥而来的机器人驱逐下了飞船。 沙赫扎德靠坐在一颗香叶树旁，看着恒星光芒下变得生机勃勃的草地，上面的露水反射出的光芒刺的他微微眯起了眼，阿切斯特星春季的晨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他稍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眼带期盼的看向停在前方不远处的黑色战舰。却失望的发现飞船的大门依旧未曾打开，他不得不稍稍动了动因为久坐而变得僵硬的身体。 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有人出来？ 昨天接到船长大人召唤的命令，他是有些吃惊的，不太明白自己这样一个在飞船上打杂的小人物怎么会突然被船长大人想起。在船长室观看了那一段视频以后，他心中的惊讶越来越多，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剪短了头发，外貌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一些小动作也没有改变，可她竟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受伤了！而且，她怎么会离开卡莱？ 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以后，带着满心的疑问，他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舱，因此，他成为了底层星盗中为数不多的知道这件事起因的人之一。 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当初将他从宇宙中拖上这艘星盗飞船的那个星盗，想到昨天听见那个星盗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时自己吃惊的感觉，沙赫扎德摇了摇头，他竟然以他曾在卡莱接触过这个古人类为由，让他来碰碰运气。 他到现在还不太习惯这些底层星盗们的思考方式，在他们看来，被人打败后，被对方收编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没有追随谁到死的义务，唯一的信仰就是不断的冒险。帝国的军人可不会这么干，来自联邦的俘虏虽然不会被杀死，却是会被放逐，若是自己被联邦抓住，恐怕会被联邦限制接触任何跟科技有关的东西一千年！ 不过，那个家伙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暗黑星域有自己的法则，这里生存环境恶劣，人口本就是一种稀缺资源，就像他之前所呆的星盗飞船，满员编制是五到八千人，他们用两三千人就把那些飞船给运转了起来，这在沙赫扎德之前的观念中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对方一下子获得如此多的飞船，必然还是需要人手来开动的，诺兰星上可招募不到这么多人。何况帝国的舰队就在后方，对方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帮忙，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沙赫扎德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更不以为在卡莱老是被学生们嘲笑的古人类会对他有什么好感，不过，出于不想在诺兰星上呆上一辈子的想法，他还是来了。 “舰长大人现在正在处理一些事情，等她空了才能做决断。”那个红头发的家伙是这么说的，并且表示没有得到舰长大人的命令，他不方便让他上军舰，谁知道，这么一等，就是一晚上。 沙赫扎德抬起头看向远处，从飞船上被驱逐下来的上万人散乱的分布在小镇的周围，小小的镇子虽然也有上万人生活，可突然间涌入这么多人根本无法容纳，许多人都像他一样，就在这荒野里露宿，晨光初现的时候，便有人开始向小镇走去，试图去弄到一些食物。 沙赫扎德也有些饿了，往日里在这个时候总是能得到一份丰盛的早餐，虽然比不上军方供给的餐点营养全面，却是胜在品种多样，除了暗黑星域的特产还有来自银河系各个星域的美味。这让他不自觉的转过头望向阿切斯特星升起的方向，那里停泊着他昨天还呆过的飞船。 晨光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沙赫扎德震惊的站了起来，来不及思考应该在军舰上的叶芠为什么会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他大步的走上去， “叶……叶小姐！” 叶芠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这个突然拦住了她去路的男人。男人有一头深棕色的卷发，大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额头的纹路显示他还很年轻，有些破旧的军服很好的将他身上的肌rou隐藏起来。男人手不自在的抓住衣裳的下摆，看起来有些拘谨。 他是应该拘谨，叶芠心想，知道她姓叶的人并不多，雷诺一直叫她舰长大人，而飞船上新来的那几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她的姓名，唯一的答案就是这个穿着军服的男人来自卡莱，并且见过她。 这个想法让叶芠的心有些波动，她昨天休息的并不好，受伤的身体虽然经过医疗舱的修复，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依旧出现了，浑身无力以及心慌意乱，生理上的不适让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这样的心理波动迅速的让她心跳加快。 手臂上突然涌上来的刺激感让她的身体一震，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被过往所左右，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来自卡莱？” 沙赫扎德闻言紧张起来，他发现眼前这个明显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女人冰冷的注视着他身上的军服，心中有些懊悔，他怎么会一时冲动就拦住她了呢？她和他一样都是从卡莱走出来的，怎么能用暗黑星域的法则去衡量她？ 她在卡莱受到的待遇绝不像是外人所说的卡莱三宝那样简单，她更像是一只供人取乐的白老鼠，身边总是伴随着恶劣的嘲笑与各种隐藏着种种恶意的戏弄。 拥有了这样噩梦般的经历，沙赫扎德无法确定叶芠在听说与卡莱有关的人和事以后会不会陷入暴怒之中，他很想否认，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下却完全无法管住自己的舌头，“是……是的。” 发现眼前这个大胡子男人非常紧张，在承认了自己来此卡莱以后，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额头上的汗水飞快的凝集成水滴，顺着他的面颊落下。这样的态度让叶芠好奇起来，既然如此他害怕，拦住她做什么？若是他曾伤害过她，这种时候送上门来做什么？而若他没有伤害过他，他的紧张又从何而来？叶芠挑了挑眉，“你在紧张什么？” 沙赫扎德感觉到脸颊上一阵麻痒感，伸手一擦，满手的汗水，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若说当年有的学生曾恶劣的戏弄叶芠，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没有参与其中，这样心虚的表现只会让对方认定他做过亏心事。无法看透叶芠平静面孔下的情绪，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盯着叶芠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昨天雷诺先生把我们驱逐下了飞船，而我们不想留在诺兰星度过余生，希望能够得到舰长大人的同意，重返飞船。” 沙赫扎德的话让叶芠微微一怔，昨天的事情旧东西已经向她汇报过了，事实上，没有得到她的许可，雷诺想要调动飞船上的机器人是根本不可能的，而那个红头发的家伙竟然将所有星盗都从那五艘飞船上赶了下来。 那个时候她正在医疗舱中修复身体，并且给身上的防御武器充上能源，并不清楚事情经过以及这些小细节，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早上了。其间雷诺曾不止一次的让旧东西询问她的下落，表示有许多事情等她决断，她完全没想到这些事情还会包括人员处置这一条。 看来雷诺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叶芠倒是对雷诺到底想做什么有些好奇了，她大步的往军舰方向走去。 “舰长大人！” 沙赫扎德不太明白叶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她记恨，完全可以杀了他，若是她不记恨，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将所有的飞船武装起来，毕竟，帝国的舰队不久将会开来。 叶芠的脚步顿了顿，她回过头看向这个大胡子男人，接近一年的星盗生涯让他看起来落魄无比，浑身上下除了那一身军装再也找不到任何帝国的影子，望着她的眼底深处甚至有一种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急切。 前帝国军人竟然急切的想要当星盗？不论如何，他积极的态度说服了她，思考了片刻，叶芠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沙赫扎德闻言怔住，直到叶芠走出去了十多米，他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她甚至没有询问他曾经是否伤害过她，也没有询问为什么他宁愿冒险到她面前祈求继续当星盗的机会，也不愿意在这里等待帝国军舰来接他回家。 沙赫扎德摸了摸自己满脸的大胡子，摇了摇头，将那些想法抛出脑海之外，快步的跟了上去。谁也不会跟自己的好运气作对的，在倒霉了这么多年以后，他似乎终于走了一次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