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流危机

    “同学们好，请坐！”放下手中的卷子，右手习惯性的抚了抚黑色宽框眼镜，李忠文老师温和的说。

    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却惹得讲台下的少男少女们一阵蹙眉，有几个调皮的男生甚至已经以手抚额以示无力了。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李老师虽然没有其他老师体罚学生的恶习，但是对于那些个淘气的孩子却也另有一番温柔的折磨。

    比如罚不仔细写作业的同学连续一个星期的时间都得把一人作业写够两人份儿啦；又如给迟到的同学起名‘常站将军’，勒令其一周之内逢他的课就必须站着聆听他的教诲；最绝的就是处罚考试打小抄的学生，此老师竟然处理方式竟然是让被捉到的该同学写上一份书面检查然后当众朗读，并且还得在家长会上对着老师、家长大声说：“我卑鄙、我无耻、我错了，我再也不打小抄了！”

    这样处罚的结果就是凡是他任班主任的班级里就没人敢作弊的，以致于整个学校的师生都知道：李老师的班级里能出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能出成绩不良的差生，就是不会出现浑水摸鱼的作弊生。因为没有人会忘记之前那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同学考试作弊被抓后，家长和孩子都受不了周围异样的眼光和嘲讽无奈之下只好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举家搬走。

    在这个体罚之风都屡禁不止的年代里，这样的处理方式其实算得上是温柔的。至少眼下的老师家长都觉得李老师教学有方，而不会有人去质疑他的做法是不是有些侵犯人权、行为上够不够照顾到学生的自尊。

    谁让咱们老祖宗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呢，天地君亲师，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当父母的教育儿女可不就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算是自家的孩子在学校里被老师给打了几巴掌，一般也不会有家长去找老师的麻烦。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人家老师也是为了孩子好不是？总之在这个时候，老师想要体罚哪个学生绝对和买大白菜一样的轻松随意。

    相对来说从不体罚学生的李忠文老师对于非他班里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个好好老师的代表，尤其是那些个成绩不怎么靠前儿、性子又不怎么靠谱儿的学生。可是只有亲身在他的班级里呆过的同学才会知道，这，绝对就是个美丽的误会！要知道这李老师平时是不怎么发脾气，也绝对不体罚学生。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就算是那些个会让被罚者觉得憋屈无比、颜面尽失的招数也勉强能让人接受。毕竟作为一个五十几名皮猴子的班主任，没有点儿手段肯定是压不住这班青春反叛期的少男少女的。所以这些大家还是能够理解并接受的，真正让他们蹙眉的是刚刚李老师的那个不经意间抚过眼镜的动作。熟悉李老师的同学都知道，这是他要开始长篇大论的预兆。

    是的，相比于这位班主任层出不穷的‘损招儿’，其实大家更怕的是他老人家的滔滔不绝。因为犯错误的同学毕竟是少数，就好像是战争一样，这就是一场针对一小撮人的局部战役。战火根本就波及不到观战的其余好同学，而大部分的好同学既能免了池鱼之殃还能隔岸观火简直就是乐事一件嘛！但只要李老师的右手一摸到眼镜，那就是一场全方位的打击战，目标当然是讲台下方可怜的他们。

    看着四周哀鸿遍野的场景，曹雅菲瞬间想起了这位李老师的唠叨神功。是的，眼前这位三十多岁、中等个头，配着一副黑色宽框眼镜和一抹温雅浅笑的李老师最让学生感觉头疼的其实是他的无敌唠叨大法。他总有办法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变得无限复杂化，三言两语的就能清晰明了的事情他老人家必得车轱辘话转圈儿说以显示这事儿的重要性！

    记得当年的时候同学们还为这个给他起了个‘李娘娘’的雅号，直译为一个姓李的像娘们儿一样墨迹、说话像懒婆娘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男人。而等到《大话西游》在国内热映的时候，李老师的新同学又给他加了个‘李唐僧’的法名用来彰显他和影片中唐僧一样的唠叨。

    呃，虽然平时里的李老师还是很温和平易近人的，可是只要他的右手一接触到眼镜就表示着同学们的耳朵要遭受到很长时间的荼毒。还好曹雅菲记忆里的李老师不轻易摸到他的眼镜，一般能惹他发脾气的事儿不多，至少针对她们这些学生来说也就是学习二字。轻轻的瞄了一眼刚刚被老师放下的卷子，曹雅菲心里闪过一丝明悟，或者是这次的考试成绩太拿不出手了吧！

    “同学们，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要面对初三升初四的分流考试了。可是这次的摸底考试，很不理想。”看着自己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才统计出来的成绩单，李中文的心里涌上一股无力的感觉。全班五十四名学生，按着往年的成绩也就有三十名左右能通过下个月的分流考。这个数字意味着这讲台下明年就会空出将近四成的位置，有一少半儿的孩子将要永远的失去继续求学的机会。

    ‘分流考试’四个字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的砸进曹雅菲的心湖，瞬间激荡起滔天的浪花。是啊，习惯了二十一世纪对于人才培养的高度重视，怎么就忘了现在还是相对闭塞的九十年代的闭塞乡镇呢？这个时候‘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还像是格言似的，远远没有达到深入人心的地步。对于孩子的教育也只在于国家硬性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甚至某些地区还存在这种‘分流’考试的万恶政策。

    所谓的分流考试是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而想出来的办法，就好像是河水一样，直接把有可能考上和绝对没有希望的同学靠着升级考试划分开。成绩好的同学自然是重点培养，没什么希望考上高中的则是直接给一张毕业证了事。就像是要把一个分数变大，无非就是把分子变大或是把分母变小而已。既然短时间之内无法让同学们的整体成绩得到大幅度的提高，那么把分母压缩一下不是也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现在的升级考试难度也是很大的，没有达到一定的分数留级是一定的。既然是连升级考试都应付不了，那么也就没必要再在学校里浪费一年的光阴了，既浪费家里的钱财又耽误学校的整体升学率。

    索性现在的人们还不是很重视教育，对于孩子上学更多的是采取放牛吃草的态度。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自有老师和家长的关注，曾经成绩不好的，家里也乐得多一个劳力。所以对于学校的分流考试，实际上不但是学校乐意施为就连家长和学生大部分也是持支持态度的。只是这样一刀切的方式难免会扼杀了一些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却一心想要好好学习的同学。

    “同学们，分流考试关系到我们未来的学习进程，关系到我们未来的人生方向……”看着满教室意兴阑珊的同学们，李老师恨不得有把锤子让他能够砸开这些毫不在乎的脑袋。然后把他们脑袋里对于学习和未来满不在乎的思想统统的绞杀掉，然后装进点儿勤奋上进的内容。

    看着讲台上李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听着已经进行了将近半小时的分流重要性。讲台下的同学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可是李老师明显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看来，这堂语文课可以直接命名为思想教育课了，旨在矫正同学们对于分流考试的不端正态度。

    “同学们，知识改变命运。没有人生来被打上工人或是农民的标签的，未来应该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难道你们就甘心于和祖祖辈辈一样继续脸朝黄土背朝天，过着顺垄沟找豆包的生活？就不想通过好好学习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不想走出这片单调的大平原亲自去电视里那些多姿多彩的大都市里过那样的美好生活？……”

    一样的话语在半小时的时间里已经重复了不下十遍了，难怪同学们从最初的跃跃欲试到眼下的意兴阑珊了。就连有着成年人思想的曹雅菲都觉得有些絮烦了，更何况是那些个十五六岁正是青春飞扬的半大孩子？这样的话也就难怪原本很震动人心的话语沦为老生常谈，让这些活泼的孩子们像是听曲儿似的过耳就忘了。

    看着心不在焉的同学们，李忠文的心里升起一抹无奈的感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习这回事儿除了有一个够责任心的老师之外，更重要的其实是学生自己的积极性。若是同学们不拿自己的前程当成一回事儿，那自己这个老师再急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