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挡箭
战船剧烈的颠簸起来，连带着甲板上的人都站立不稳。 江水也从船舱底部管灌涌进来，大约是有敌方将士潜在船下，将船底凿漏。 这阵势，真是宁可输了战役，也要夺了曹cao的命！ 郭嘉将林珺的头按在他肩头，只不断重复着：“别怕，别看。” 林珺如鸵鸟般藏起了自己，在甲板的剧烈颠簸中，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衫。 只听有人道：“将军，船很快就要沉了，准备跳水！” 不远处许褚的声音亮如洪钟：“坚持！援军就要到了！” 几人均被许褚护在死角处，暂无人收到冷兵器的伤害。 可冰凉的江水已漫过了众人的脚踝，对大多不会水的北方将士来说，这已是莫大的恐惧。 林珺感觉想要稳住身形，越来越难。 “你松开我，奉孝。”她大声道，“我们各自抓着桅杆，才不会掉下去，你这般抱着我，两人都有危险！” “不……”郭嘉在她的右耳边轻声吐着气，坚定的说，“不，无论在船上，还是在水里，我都要抓住你，这样一会情况危急，才会有人来救你……” 林珺突然愣了神——是的，此时情况混乱，若是出了岔子，将士们肯定优先救曹cao和郭嘉他们。她林珺既不重要，又是女子，只怕无人会顾忌到她。 郭嘉这是以命相逼他们也保护她。 只听南边有人高呼：“许将军！这边！” 众人连忙望去，却见曹cao麾下的张辽驶船跨浪而来。 援军来了，他们有救了！ 张辽的船靠的极近。 在许褚的掩护下，他们一人接一人的靠近船沿，挨个跳到新船上。 此时水已蔓延至腰部。 郭嘉正要将林珺扶到张辽的船边，却见远处闪过一丝利光！ 却是有人在朝这边射箭！ 他急忙将林珺拉扯回怀中，转身背对过去。 一只利箭疾驰而来，射入郭嘉背上的血rou，疼的他闷哼一声。 随即他用尽全身气力，将怀中林珺朝新船方向扔去，自己则无力的沉入水中。 林珺很快被人接住，放在安稳、干燥的甲板上，不可置信的望着郭嘉沉入的水面—— 幸好许褚还在远处，他见形势不对，立刻摸到水下，将郭嘉身子捞起，背在背上，大步跨了过来。 船上没有军医，曹cao只得将郭嘉和林珺又转移到另一艘小船上，派专人护送他们回荆州岸边就医，自己则带着张辽许褚赶赴回战场。 一路上，郭嘉的双目都紧逼不睁。 尖锐的箭头整个插进他的后背，鲜血染红了他的外衫，与江水淤泥混在一起，显得尤为惊怖。 “奉孝，奉孝。”林珺不住的唤着他的名字——只要他能醒过来，哪怕暂时醒过来，就证明还有救！ 可郭嘉一直没有醒来。 林珺只紧紧握着他的手，忏悔不已——若不是她话里话外透露这自己想来观战，郭嘉也不会动用他最高指挥使的私权将她接上船，也不会两人互相拖累，导致现在的恶果！ 军医由于数量不多，不能每艘船上都配备，所以安排他们统一在码头处待命。 郭嘉与林珺的小船一到，就有人迎了上来，小心的将郭嘉抬到营帐中。众人皆知郭嘉身份，都不敢怠慢，几名军医围在身边，有人为他处理伤口，有人负责开方煎药。 军医对于处理箭伤，刀伤的水平比普通风寒还要娴熟。 拔箭的疼痛终于迫使郭嘉醒来，淤泥被清理，伤口被包扎好，但他还是不可遏止的发起了高烧，喝了药后才沉沉睡去。 林珺听军医说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也稍稍安定下来。 她一直守在他身边，时不时在用湿润的手帕滋润郭嘉干裂的嘴唇，直至第二日清晨，他才悠悠转醒。 “醒了？”林珺柔声道，又吩咐军医立刻去煎药。 郭嘉一睁眼就见她守在身边，眉眼里全是笑意。 “饿不饿？想吃东西么？还是先喝些水？”她将郭嘉扶着坐了起来，侧靠在榻边，喂了清水，又用湿手帕细细的给他擦了脸。 军医很快送来了药，林珺为了哄郭嘉吃药，一面喂，一面给他讲了江面上传回的战报。 “刘备已经活捉了。”她琢磨着这些消息该让郭嘉高兴起来，“他的两个结拜兄弟逃到了孙权那里，可惜孙权现在也自顾不暇，只能退回他的首都建业城。这次战役除了我们战船的小风波外，可谓大获全胜。” 郭嘉乖乖的喝着药，清凉的眼神直勾勾的打量着林珺，看的她浑身发毛。 林珺将空碗放到一边，就听郭嘉道：“夫人，你坐过来一些。” 这是他醒来后开口第一句话，与身体无关，与战役的胜败无关，却是一句轻飘飘的“夫人，你坐过来一些”。 林珺依言坐近了些。 “再近些。”他又道。 林珺不知所以，便干脆又坐近了些，长发都要垂到郭嘉身上。 郭嘉抿唇一笑，将手搭在了林珺的胸口，揉捏起来，忍不住道：“好久没摸啦，好怀念呐。” 林珺：“……” 她伸手摸了摸郭嘉的额头，撇嘴道：“不烧了嘛，还以为烧傻了呢。” “夫人。”郭嘉见她没有反抗，更是得寸进尺手上不停，一脸赖皮道，“有你在身边，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是吗？”林珺笑了笑，“为了留下我，挨上一箭也觉得值得？” 郭嘉笃定的看着她：“夫人的性命比我的更重要。” 林珺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到哪怕一点点狡黠或心机，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郭嘉说谎的技巧，永远是这般娴熟，哪怕他面色苍白如斯。 “明明可以两人都躲开的箭，为何非要挨在身上？”她平静的问。 郭嘉占她便宜的手不经意间停顿了一瞬，又立刻恢复过来。 他笑道：“夫人说什么呢，我将你推开，自己就躲不过去了，谁会想挨这一箭啊，疼死我了。” 林珺却依旧用淡漠的表情看着他，并没有接话。 半晌，郭嘉终于放下了手，露出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他不敢再继续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