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克夫
姜家原先的家世和沈家比起来要好的多的多。 就说姜月的秀才阿爹姜文良，若非是从前有些家底，祖父怎么会送了他打小进了私塾去习字学文的，且后头还凑了盘缠送得他去了上京参加官试。 阿爹是有学识的，姜月自小受到阿爹的教习自然是感受极深，且姜文良心中也是有这个傲气和自觉的。 大约也是因为这份傲气，才会使得阿爹接受不了三年三次官试全都落榜。 姜家的家道中落也是由着阿爹的三次落榜开始的。 姜月的母亲是个温良贤淑的人儿，相貌也是柔美，当年愿意嫁了阿爹也是相中了阿爹的文采和傲气的。 所以阿爹不论做什么，母亲都是在身后默默支持，多半是cao心劳力多了，身子柔弱又多病的人才会在阿爹第三次落榜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母亲的死刺激到了阿爹，阿爹并没有由此变好，反而是有些神思恍惚了起来。 姜家的家道自此才真正的摔落了。 阿爹早年忙于官试，姜月打小受了母亲的温良脾性的影响更大，长成了之后自然是随母亲的。 况且母亲过世之后，姜月不过十多岁，既要cao持内外家务，还要去照顾阿爹，性子便是被磨得更加的温良了。 到了适婚的年纪，名声好的女子，前来说媒的人也是不少。 阿爹不做主，没人与他做主，是以嫁给沈琰全是她自己选的。 当年谁也是不知道的，姜月定主意前，骑了家中的那头毛驴偷偷的走了不短的路亲自瞧过了沈琰一眼。 这样的话说出去人人都是不信的，但是姜月确实是大胆了这么一回。 人群里头，姜月就躲在远处瞧过他一眼。 沈家家境不裕，世代都是以种地为主。 庄稼地上养出来的男人，高挑精壮，皮肤常年被日头晒成小麦色，不蓄胡子，一双眸子干净明亮。 母亲的温婉，父亲的书生儒气，甚至于姜月自己都是温和软儒的脾性。 大约是异性相吸的缘故，姜月当即便是定了主意，便是嫁给沈琰。 招呼了媒人，划掉了其余的候选者，姜月选了沈琰。 当时的媒人出于好心，还多言劝过了姜月，这男人好是好，可惜就是家中太穷，况且还有个嘴厉的阿娘，可是不好相与的人。 姜月没听，认准了便是不愿换了。 沈琰也是欢喜的，姜家的事儿他多多少少的也听过了些，姜家姑娘他更是熟悉些。 能娶得姜月也是自己的福分。 下彩，定亲，成婚…… 婚后的日子如姜月想的一般，纵然是阿娘不好相与，但是姜月并非是娇性的姑娘，她再刁难也不过是愿意使唤自己罢了，旁的倒也不过分。 至于沈琰，姜月觉着自己没看错人。 大婚当晚，沈琰掀了自己的盖头，直愣愣的盯得自己耳根烫红，半天，才一字一字的说道：“月娘，我沈琰娶了你，便是要对你好一辈子的。” 姜月从也记得那句话，往后的日子里头沈琰也确确实实做到了。 本以为日子便是顺遂安生的这么过了，谁知道姜月命里头竟然还有这样劫数。 成婚一年半了，肚子仍旧没有一点动静。 若非是沈家没纳妾的彩钱，阿娘何氏早就要生这样的心思了。 对于孩子的事儿，每次人说了，沈琰都是要劝慰姜月的，但是纵然如此，姜月心中也是难受的。 他俩该有一个孩子的。 沈琰看在心中，才会轻易听信了那样的话，随着旁村的男人们下了远处的深河去挖那传言中能送子的连根耦。 他去的时候还叫自己放心，回来的时候却成了个冷冰冰的人儿。 纵然沈琰走了一年半了，姜月已经尽力的去淡化心中的那份愧疚和执念，但是每每想起，却仍旧是难以释怀。 所以，对于何氏，姜月能隐忍至此，更多的是为了沈琰。 这寡是她心甘情愿守的，所以这苦也自然该自己受着。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何氏想说的话却还是没有说的出口。 这事儿在她肚子里头藏了好些时候了，原是因为自己都是觉着有些道理不通的，但是还是舍不得弃了这个念头。 而且，何氏始终觉着姜月欠了他儿子一条命。 早晚也是说，今儿个被那臭男人一勾，这个念头便是又冒了出来。 所以何氏今日对于姜月的态度要温和许多，虽然仍旧是算不上亲近，但是比上往前是好上了许多的。 姜月也不是傻子，何氏态度有些异样也就罢了，她一开口就和自己提了沈琰便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 “月娘。” 何氏的手在脸前扇了扇，赶走了几只惹烦的虫子，扭头盯着应了声的姜月这才徐徐开口：“我守了十多年的寡了，从二十多岁守到三十多岁，这里头的苦，你现在怕是还体会不到万一的。” 这样的昏话何氏就这么趁着夜色直直白白的和姜月说了，姜月垂着头，将眸中的反感和薄怒压住，这才轻轻的恩了一声。 活到何氏这样的，无牵无挂的反倒是无所畏惧了。 况且她从也没有当姜月是一回事儿过。 “你还年轻，大郎也死了一年多，阿娘看得清楚，你是真心为他守的，只是你到底是年轻啊。” 何氏从也不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她一贯都是直白来去的，但是这句话却是模模糊糊的，姜月想了半天都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抬了眼，两人正巧是对视。 何氏心中不安，眸光也是有些闪躲，随即又觉着有损威严，便是攥了攥手，直直不怯的盯了回去。 “阿娘就直说了。”何氏心中鼓了鼓气儿，末了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为你说好了，好在人家宋员外也是不嫌弃你，说是让你当个姨娘……” 说到这儿，何氏顿了顿，细细的看了姜月的眸光并没有过于激动的情绪之后才接着说了起来：“宋员外你知道的，虽说年纪大些，但是家底殷实啊，若是你嫁过去，你阿爹也是要跟着沾光享福的，来年若是你再生个大胖小子，日子可不要再好了。” 姜月垂着头听着，眉头渐渐的拧做一团。 原是想说这，难怪何氏搬了沈琰出来，明的暗的便是提醒着自己，自己欠沈琰的不是旁的，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