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杀机四伏
“阿父别骗阿初了,茂弘阿叔绝不会如此狠毒的!”王初强作镇定地说道。 王敦从怀中掏出一张麻纸,有浓重的墨迹穿透纸背,王初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王敦的神情难以捉摸,他看着王初的眼睛说道:“阿父知道你一向与阿龙亲厚,你还是看过此物再说罢。” “这上面写了什么?”王初想接过来又感到恐惧,万一王敦真能证明那么超脱淡泊的王导阿叔竟然主使了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相信什么人,什么事。 王敦将那张纸塞到王初手里。 王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缓缓地打开那张纸,只瞟了一眼便认出这的确是王导的笔迹。 那张麻纸上面只有短短的八个字:不可复使羌人东行 建邺正是在豫章东边,而因为王澄样貌与羌人相类,以往王初听大人们提起他总是戏称他为羌人。 王导那一手绝妙行草,见贵于当世,旁人很难模仿的如此相像。熟悉的墨迹刺痛了王初的眼睛,她顿时明白了,原来要杀王澄的,真的不是王敦,而是王导!她颓然闭上眼睛,无力的坐到座塌上。 她脸色苍白,失神地望着王敦颤声道:“阿父可知,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父只是不想你误会阿父,才将此事说与你,旁的你就不要管了。”王敦道,他见王初神色萎靡不振,又加了一句:“事关家族存亡,阿龙也是迫不得已。” “哦,是吗?”王初一直忘了王导是琅琊王氏的族长,不能完全随心所欲,他所走的每一步肯定都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可是即便如此,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杀了自家兄弟才行吗?! “阿初,这王平子是非死不可的,即使阿龙不想杀他,阿父也不会让他活着到建邺去的!”王敦道,他不忍见女儿如此难过,因此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王初淡淡的点点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现在这件事确实是王导的主意。 “阿父回去吧,女儿累了,想睡一会儿。”王初疲惫地说道。 王敦神色忧虑地看着她,加重语气道:“那你好好休息,夜间阿父会多派些侍卫在你门口守着,定然不会让你有分毫的损伤。” 王初点点头,她躺到座塌上,翻身背对着王敦不再言语。 等王敦一走出门,她便猛地坐起来,她要阻止这件事,绝不能让如此残忍暴虐地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王初躲过守卫,悄悄摸到王澄所在的客房,刚到门口,便有两名侍卫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我来找平子从叔。”王初大声叱道,这两名侍卫看着眼生,应该是王澄带来的,她拔高声音的目的是让王澄听到来人是她。 “请她进来。”王澄清冷的声音顷刻响起。 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帮王初推开门,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门。 王澄歪躺在床榻上,头枕着个青白色的玉枕,似乎刚才是在睡午觉。见王初走进来,他也不起,只是淡淡地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王初回头看看身后的两名侍卫:“阿初有要事同从叔讲。” 王澄随意地挥挥手,两名侍卫迅即退到门外,又将门严严地带上。 “你有什么话便说吧。”王澄漠然看着王初,他的的态度比今早初见时冷淡了不知多少倍。 王初急急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阿初请从叔速速离去,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听闻此言,王澄神色一动,慢慢坐了起来。他将玉枕拿在手中,汲了木屐走到座塌坐定,随手一指,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王初坐到他身边,着急地问道:“从叔不信阿初的话吗?” “我信。”王澄淡淡地笑了。 “从叔真的相信阿初?”王初疑道,听见自己会有危险还能如此镇定?王初觉得他只是在敷衍自己。 “真的。”王澄笑着点点头,表示他的确相信王初所言。 “那从叔还不快走,怎得反倒如此悠闲?”王初急忙催促道。 王澄不动声色地说道:“现在要走,怕是已经晚了。” “怎么会,只要从叔即可离去,不会有人发现的!”王初使劲摇着他的手臂。 王澄不答,他神色淡然地望着门口:“阿黑,你既已来了,为何又不入门呢?” 木门应声而开,王敦带着一群凶神恶煞地侍卫站在门外。 “阿父!”王初有些惊慌地站起来,没想到王敦这么快就来了。 王敦道:“阿初你先回去,阿父与你平子从叔有事要谈。” “阿父谈什么事需要带这么多侍卫!”王初不由愤愤责问道。 “阿初,你先回去。”王澄居然微笑着对王初说。 王初焦急的望着王澄,他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他有把握逃走不成?就是在府里无法将他杀死,这城里全是王敦的人,他又怎么逃得出去? “我不走!”王初倔道,她仰头直视王敦,不肯退缩。 “阿初!”王敦的脾气上来了,他斥道,“李桓,将你家小娘带回房去,明日之前都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 “李桓你给我退下!”王初怒道,她又看向王敦,面上现出悲哀之色:“阿父真的要骨rou相残吗?” 王澄淡淡地笑道:“阿初你放心,从叔一定会活着到建邺去的。” “王澄小儿,休要做梦!”王敦冷冰冰地叱道。 王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他看着王敦,双掌轻击,缓声唤道:“来人!” 王初看向门口,一秒两秒……毫无动静。 王澄的笑容淡了一些,他提高声音唤道:“来人!”
……依然没有人来,王敦轻蔑地笑着看他。 王澄瞬时没了笑意,他连连击掌,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你就死心吧,”王敦冷冷地出声,“你那些侍卫,现在不知在哪儿睡大觉呢。” 王澄脸色有些发白,他涩声道:“你说什么?” “我早已将你埋伏在外面的那些侍卫请去喝酒了,门口那两个,”王敦不以为然地看看门外,“方才也被我顺手解决了。” “你说什么?!”王澄手握玉枕,猛然跳下座塌,一把揪住王敦的衣裳。 “王澄小儿,你为何与杜弢通信?”王敦突然怒斥道。 听了这赤裸裸的诬陷,王初以为他一定会大怒,没想到王澄反而冷静下来。或许他以为这一切只是误会,此时他反而坦然答道:“你不要无中生有,事情真相如何,自然会清楚的。” 王敦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奋力往后退去。王澄见他要走,心知王敦决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死死抓着他的衣带不放。直到带子被扯断了,王敦才得以退到侍卫后面。 侍卫蜂拥而上,想抓住王澄,王澄将手中玉枕猛地掷向王敦,趁着混乱一跃而起,跳上房梁。 王敦偏头躲过迎面飞来的玉枕,高声对众侍卫宣布:“谁将反贼王澄抓获,赏金百两!” 闻听此言,踞在房梁上的王澄怒斥道:“王敦你行事如此卑鄙,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少胡说,乱臣贼子,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王敦仰头睨着他,极为不屑地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王澄就被一位壮硕地侍卫抓住摁在地上,他问王敦:“都督,如何处置这逆贼?” 王敦看着王澄,脸上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绞死。” “阿父!”王初惊呼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走马观花行云流水般在自己眼前发生,此时她终于回过神来。 “李桓,送小娘回房。”王敦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刻,他仿佛化身成冰冷无情的地狱使者。 “小娘,跟我回去吧。”李桓劝道。 “我不,阿父你不能这么做!”王初喊道。 “你想让我连李桓一起绞死吗?”王敦睨了李桓一眼,冷漠地问王初。 秋风瑟瑟,吹得王初周身冰凉。一阵眩晕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只觉得头脑一直嗡嗡作响,王敦竟然拿李桓来威胁她!只要她活着,怎么可能不管李桓的生死,她怎么可能眼看着李棱的兄长死在自己面前?! 王初狠狠地咬着嘴唇,她压抑着自己的音调寒声说道:“手足相残,兄弟阋墙,阿父将来一定会为自己今日的决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