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男友
对于设计师而言，没有灵感的痛苦，就像是饿肚子减肥的人，时间在意识里走得越来越慢，每一秒都被拉长又放大，明明才过了十分钟，对煎熬的人而言却彷如过了十年。 彩虹闷头又画了一个《屠戮游戏》的配角设计后，郁闷地发现，她还是找不到“恋爱滋味”的方向。 云一诺得知这个主题后，曾经意味深长地告诉她，想要赢就必须痛快地把感情释放出来。 彩虹对此还真是无能为力。她习惯了收敛，个性又怯懦，连打端木征耳光这种事，都要练习千百遍才做得出来，要怎么才能够痛快地释放感情？ 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约了蔚芷柔晚上逛街，刚好到了周五，希望能从街头情侣的甜蜜互动里找出一点儿感觉。蔚芷柔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表示，她知道有个地方是周五情侣们爱去的好去处。 下了班，蔚芷柔带着彩虹坐了公交，又转地铁，神秘了一路，等到了站，彩虹才知道，她说的是游乐园。 彩虹有记忆以来，只到过这种地方一次，是她父亲去世前带她来的。 蔚芷柔熟门熟路地买了票，告诉她，每逢周五晚上，这个游乐园门票半价，因此成为热恋中情侣的热门约会地。等进了大门，彩虹发现，她所言不虚，一路上果真都是成双成对的亲密恋人。 两人逛了一段，买了两个热狗当晚餐，坐在花园栏杆上吃了起来。 不可避免的，她们谈起了各自的恋爱经历。 蔚芷柔大学的时候曾经交往过一个对象，毕业前分了手，因为男方要出国深造，而蔚芷柔不愿意忍受远距离的恋爱。 彩虹不由苦笑，她和端木征的恋情，说起来不也是那么回事吗？因为他的离开而彻底终结。 蔚芷柔敏锐地发现了彩虹的失神，便缠着要听她的故事。但即使到今时今日，彩虹依然没法跟任何人说起与端木征的往事。她便只能避重就轻地谈起了第二个男友。 “他是个很平凡的人，老实本分，我们交往了半年，他才敢牵我的手。交往了一年多后，我们计划着准备结婚……” “天啦！”蔚芷柔夸张地叫起来，“你订过婚？” “没有这么正式。”彩虹笑了笑：“只是大家都到了适婚年纪，有一天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他们公司计划为员工建福利房，结婚人士比单身的能多分到40平米的房子。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只是这样？为了一套房？” 彩虹见蔚芷柔惊讶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便笑着问：“我的故事很没趣，对不对？” 蔚芷柔讪讪地，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彩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们最后终究也没能结成婚。” 蔚芷柔一下又忘了尴尬，追问道：“为什么？” 彩虹动了动唇，原本想要说的答案忽然不确定起来。 她看了一圈四周来去的年轻恋人们，在这个由霓虹灯妆扮的乐园里，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开心地徜徉其中，热烈地向外界昭示着他们的幸福。 她和夏浩明之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印象中，他们的相处总是淡淡的，偶尔有过几次会心的微笑，但也仅此而已。 她最强烈的感情都在另一个人身上耗尽了，能留给他的，自然也不多。说起来，还真是对夏浩明不公平。所以，他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要跟她分手，她却从来没有怨恨过他。 蔚芷柔见彩虹一脸凝思，便也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吃完热狗，蔚芷柔提议去坐摩天轮，这是她每次来游乐园都必玩的项目。于是，两个女孩子就在等待摩天轮的队伍中排了起来。 前后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她们变得十分显眼。 “彩虹——？” 背后传来男人怀疑的呼声。 彩虹一扭头，发现排在队伍末端的男子，长相非常平凡，却自有股稳重踏实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竟然就是她十几分钟前才提起的人——夏浩明。 在游乐园碰见夏浩明，在彩虹看来是一件神奇的事。 夏浩明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没有固定的工作，又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妹要供学。所以，夏浩明非常地节省。两人谈恋爱时，最常做的就是在大街上遛圈。彩虹还记得，有一次夏浩明看电视上一对情侣在游乐园谈恋爱，他评价道，这种地方人多又嘈杂，一张近百元的门票，说是可以玩所有项目，但其实排队就用去了大部分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像电视上那么浪漫。 “性价比太低。”他不屑地做了总结。 可是，现在的夏浩明，却陪着一个女孩，站在嘈杂的游乐园里，还在长龙般的队伍末尾排着。要不是他主动叫她的名字，彩虹恍惚间恐怕还会以为是自己看错。 …… “我听说你在做服装设计师？” 夏浩明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略微低着头，视线仿佛不敢在彩虹脸上停留。 “也不能算是设计师，我现在算是个学徒吧？”彩虹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设计师，又没得到公司承认，说自己是助理，又怕云一诺会敲她脑袋。 不过，夏浩明是弄不懂其中差别的。 “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的！”他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彩虹，我很为你高兴！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 彩虹怔住了。她曾经的梦想，她虽然没瞒过他，但也没有刻意说起过。没有想到，他竟都知道。 看到彩虹惊讶的模样，夏浩明笑了：“在你看来，我这个男朋友要多失职，才没有发现自己女朋友的梦想？” “我……”彩虹张了张嘴，却又哑然了。她才是不合格的那个，不是吗？ “我们交往一段时间后，我就向奶奶打听过你的事了！”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因为，我怕提醒了你，你就跑了！”夏浩明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彩虹有些不知所措了。 夏浩明收了玩笑，脸上浮现一丝伤感：“彩虹，我其实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他说这话时，眼神终于不再游移，而是盯着彩虹的眼睛，说得异常认真。 “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努力扮演着别人。读个好大学，找个稳定的工作，年纪到了就和一个我这样的人谈恋爱。没错，这是大众眼中最幸福的生活方式。可惜，你却一点也不幸福！” 他叹了口气，这句话他其实很不想承认，但如果今天没有遇到她，他们两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所以，有些话，他必须说出来。 “你虽然在我身边，但你的心却不在。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没有激情地生活下去。所以，我……” 他看向不远处仍在排队的女孩，那女孩每隔半秒就会转头过来看彩虹他们一眼，眼里的在意清晰可见。夏浩明的眼神和女孩相遇，女孩温柔地对他笑了笑。 “她是我同事，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她喜欢我，可是我不能对不起你。我提议结婚，就是怕我管不住自己……后来，和你分手，也不敢说完全与她无关……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奶奶会这么快就离开，等我收到消息，我简直没脸见你！”夏浩明愧疚地低下了脑袋：“对不起！” 这番话，他憋在心里已经好长时间了，此刻一次性吐了出来，舒服了许多。 彩虹有些失神，忽然问道：“浩明，你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吧？” 她其实早就不怪夏浩明了，只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第三个人。她该有多失败，才一直没有发现。夏浩明说得对，她的心一直都不在。 “是的！”虽然很残忍，但他不忍心撒谎又或是抹黑一直看着自己的那个女孩。“我在她面前很放松，她总是懂我在说什么。可是即使不说话，静静坐着感觉也很好，不必费心地硬要找出什么话题来聊天。” 彩虹想到他们刚约会那阵，她不太会说话，总是靠夏浩明一个劲地开启新话题才能聊得下去。但其实他本身也是和她一样，并不是善于交际的人。 真是奇妙，直到分开了，拉远了距离，她才看到，原来夏浩明为她默默付出了许多，等她明白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他了。 …… 彩虹回到队伍里，蔚芷柔心急地挽着她：“你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说了些心里话，不过……”彩虹眼神有几分茫然，道：“我好像知道要画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