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过继（四）

    小瑶来到王氏院子，初晓已经站在外面，看见她过来，笑着迎了上去“小瑶meimei来了？”

    小瑶闻声，心里怔了一下，笑着走了过来“初晓jiejie这是在取笑小瑶呢”平常遇到初晓都是她笑脸相迎，生怕冲撞了什么，现在突然况转了过来，小瑶便忐忑了。

    “meimei说笑了，jiejie也不和你说了，夫人正等着呢meimei进去给夫人请安吧晚上jiejie去找你说说话。”小瑶又是一怔，知道她们对姑爷家的是好奇，回来的时候孙mama已经交代过了，刚才过来的时候二夫人也交代过了。小瑶应承着，笑了笑掀开帘子进去。

    王氏坐在软榻上，知道来人，抬起头来看着进来的小瑶，小瑶走了进来，连忙行礼“奴婢小瑶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王氏笑了笑，招呼着小瑶站起来“原来是小瑶啊快快过来，正说着呢。”随后王氏问什么，小瑶都回答了，张家的事，只是捡好的说。

    第二天一早，朱朱就去给王氏请安，临近年关，府里很忙，请安的礼倒还是要去的，朱朱又是第一个到的，她想着请安之后，王氏肯定会跟秀姨娘，李姨娘说关于过继的是，便把十三藏在袖子里带来了，进帘子的时候让它挂在帘子上爬上了房梁作为朱朱的偷听器。

    结果是一定会知道的，可她想尽快的知道人选，免得一直想着有人来跟她抢哥哥就一阵难受，做什么都不专心。

    朱朱在里面站了没多久，姨娘姐妹们相继过来了，看见朱朱站在那发呆倒是没诧异，每天都是这样她们也习惯了。

    请安之后，王氏果然把秀姨娘和李姨娘，其他的人让她们出去了，朱朱回头看了看房梁，朝翘着尾巴的十三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的时候见唐明珠皱眉看着她，然后…朱朱看着趴下的十三松了口气，唐明珠收回放在房梁上的视线出来之后走慢了些等着，等朱朱走近的时候问道“刚才你在看什么？”探究的观察朱朱的神色。

    “没什么。风眯了眼睛就这样眨了眨咯。”故意在她眼前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即使这样，唐明珠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比她们标致。

    伸手捏着朱朱的脸往外拉“什么语气，跟jiejie说话竟然用这样不敬的语气，看今天不把你的嘴撕裂了。”朱朱叫着拍着她的手，唐明珠就是不松。朱朱又不敢抓伤她，只能在腋下挠胳肢窝。唐明珠怕痒，笑着松开手，朱朱怎么会轻易饶了她，揉了揉被拉疼的脸，这仇不能不报。小跑着追了上去。

    出来泡茶的初晓看见两个追闹的人，正好朱朱跑在她边，一把拉住朱朱，在她手臂上毫无预兆的掐了一下“四姑娘怎么能够如此不守礼仪，被外人看见了是要被笑话的。”唐明珠见朱朱被抓住了，连忙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神色，跨过月门走了。

    朱朱揉着被掐的手臂，看看初晓，在初晓脚上重重的踩了一下，连忙道歉“哎呀，真不小心。这个…”初晓皱了皱眉，看着已经走了过来的钱mama，笑着说没事，只要没伤着四姑娘就好，便朝钱mama笑了笑下去了。看见钱mama朱朱笑道“钱mama早”多亏了她啊否则初晓也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刚才怎么了？”钱mama进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初晓在她上掐了一把。

    朱朱揉着手臂神色黯了黯“没什么，钱mama忙吧”又笑了笑，揉着手臂离开了，忽视后若有所思的神，笑眯眯的走了。钱mama肯定知道她被欺负了，虽然不好说什么，要是到了以前有什么事，这事，钱mama肯定会记下的，毕竟钱mama是王氏边的人谁不想独宠，初晓想要取而代之，钱mama就是一大障碍。

    回到柳园之后，暖跟着来到房间，撩起朱朱的袖子查看被掐的地方，幸好穿的衣服厚，细白的手臂上只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记，点了点，倒也不是很痛，若是夏天，被这样掐一下非青了不可。

    吃完早饭，朱朱病带着暖去书坊了。于mama给朱朱拿了一件新衣大裘给她上，灰色的毛皮，与唐明珠雪白的毛皮是有差别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现在她不求美观，只求保暖，四肢都长了冻疮，她也不敢再折腾了，晚上躺在被子里，双手双脚发之后奇痒难耐，恨不得剁掉双手双脚。若说朱朱最讨厌的季节就是冬天，一点也不意外。

    来到书坊的时候朱朱发现她的位置竟然没一个比她高一些的女娃做了，这个女娃她认识，叫唐玉英，京城婶娘家的三姑娘，与唐明珠年纪一般大。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坐在她的位置上？

    朱朱边想边走了过去“玉英jiejie好啊”说着把自己的手炉放在桌上“你先在这坐坐，等会卢mama来的时候，meimei再做也没关系。”见她要说话，朱朱又道“没关系，你坐着吧我站站就好。”朱朱只想让她知道，这个位置是她的。

    “meimei想必是误会了。母娘说了，让jiejie坐着meimei这个位置。”说着把手炉放在朱朱手里“meimei还是暖暖手吧”朱朱抖眉，看着眼前笑着无害，还一副好心的意思，敢请她的位置被光明正大的占了去了。

    正要说凭什么呀负责看守书坊的婆子过来了，拉着朱朱好言好语道“四姑娘来了啊都是奴婢的错没有及时告诉四姑娘，昨天夫人说了，这几天就让三姑娘坐在这里，明天就给四姑娘弄一张桌子过来，夫人说，今天让四姑娘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过来，都是奴婢着破脑子，一忙就忘了干净了。四姑娘要责怪就责怪奴婢吧”婆子随着诞着脸赔不是。

    王氏都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拾撮拾撮走人“原来是这样，玉英jiejie在这坐着吧meimei回去了。不过meimei提醒一句，着桌子有些不牢实，jiejie不要乱动，后院的小厮说明天才过来修理一下。jiejie记住了啊”

    “meimei好意提醒jiejie记住了。”她是听说后院有一个书坊，告诉可赵氏，赵氏再找王氏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让她进来看看。听说四姑娘最是呆傻了，现在看看好像是这样，若是她，位置被抢了，可不会好心的提醒，巴不得被摔着了。

    想到这，笑着摇了摇，见没事，有摇了一下，还是没事，唐玉英恼了，明白过来她是在哄她玩的，再心里冷哼，这个四姑娘可不像被人说的那么傻，至少傻子不会耍心机，挪着移了移，双手扶在桌子边沿。然后…

    噼啪一声，惊呼一声，唐玉英倒在地上，桌子压了下来，若不是有椅子脚垫着，她的腿就要断了，却还是被桌子压着了，接着便是鬼哭狼嚎的哀叫声。

    朱朱走出了书坊老远都能听见，笑得幸灾乐祸，就知道会是这样，谁让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坏“暖啊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朱朱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四姑娘可真坏，要是三姑娘被砸坏了怎么办？”暖会意，笑着说道。反正朱朱已经跟婆子说了，那桌子有问题，谁让她们一直不修理一下的，现在出事了可不能怪她。

    “这个可不是我的错了，是她自找的，谁让她不听话的。”朱朱撇了撇嘴，谁让她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朱朱知道她那样自视清高的人一定会以小心执行度君子之腹，所以，在朱朱“好心“的提醒下，她就真的摔了。

    要说其实不使劲折腾那桌子椅子的也不会垮了，怪只怪，她一次不信，还晃dàng)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椅子和桌子坏了的地方一起到了下来，所以她就悲催的被压着了。如果不怀疑，就不会有事。所以，朱朱幸灾乐祸的说她是自找的真的是一点都没说错。

    “四姑娘这是去哪？”暖看着穿过月门出去的人，忍不住出声道。

    “去哥哥那。”朱朱头也没回的回了一句，说是去唐继明的院子，实际上先去了一趟梅园，够着假山，折了几支自己看起来艳丽漂亮的梅花才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吓得下面伸着小手想要接住朱朱的暖雪吓得一脸苍白。朱朱却笑眯眯的落在雪地上，积雪埋进膝盖处，鞋子里也是。把梅花往暖雪怀里一塞，就要把鞋袜子一并脱了，单脚而立。

    暖看了，连忙站了过来，一手扶着朱朱，一手抱着梅花，艰难的站立着，朱朱刚弯下腰，余光瞟着站在园子门口处的人影一怔，连忙把脚往后缩了缩，裙子也放了下来，同时推开暖，笑眯眯的行礼道“月珑见过爹爹，爹爹万福”目光在地上的鞋袜上少了一下，朱朱想晕，这样的况，没有比晕过去是最好的惩罚了。

    “你这是做什么？”朱朱还没感叹完，唐老爷看见雪白的地上一摊东西，绣鞋倒放着，袜子被风吹得股着风就要吹走。眼前笑眯眯一副极力掩饰的神让人皱眉。

    “女儿知错。”朱朱低下头，心想她怎么这么倒霉，果然，嘲笑别人下一个就是嘲笑自己。

    暖看着来人，吓得脸色都白了，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出入后院并且能够让四姑娘怕成这样的人，而且是她没见过的，不是老爷是谁。暖觉得腿软，抱着梅花的手一紧，全哆哆嗦嗦的抖起来。

    “知错？”唐老爷冷笑一声，走了进来，后没有跟着他人，目光落在长裙下露出的一角，已经冷得发红发紫，不悦道“还不快穿起来，一个深闺大院的小姐，这样成何体统，一个姑娘家家的你……”朱朱连忙听话的穿袜子穿鞋，无奈人已经被冻得手脚不利索，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别说穿袜子，她现在连袜子都拿不住，全发抖，只想着如何把袜子穿进去，根本没听清唐老爷说了什么，他的教训，耳根子都没挠一下。

    暖想要上前帮忙，看着一脸严肃黑沉的唐老爷，暖早就被吓住了，站在那里如冰封的人一样，怀里抱着花随风飘落，越发显得凄凉。

    唐老爷皱眉看着蹲在地上半天，连袜子一脚都没理好，更不要说穿上了。这孩子…摇了摇头走了过来。

    听见踩着积雪的咯吱咯吱声，朱朱抬头，高大的影在她面前蹲下，一手伸了过来，下意识的闭上眼，朱朱以为唐老爷怒了，要打她，等了一会脸上没有感觉到疼痛，倒是脚上一暖，一只大手把她的脚包裹在手心里，朱朱顿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面容沉的人。

    唐老爷拾起袜子握着朱朱的脚搓了搓，感觉没那么冰凉了才穿上袜子。唐老爷的手布着厚厚的茧子，搓着细皮嫩的脚根本说不上舒服，甚至是刺疼的。可朱朱觉得，因着他的举动，心里涌起一股异样，酸涩的使人的心胀疼，前像是被什么堵着，眼眶酸酸的让人想要流泪。

    唐老爷似乎的动作可以说是生疏的不知所措，粗鲁的缠着袜子，拾起鞋往朱朱脚上，却总是露出脚后跟，鞋子很小，放在他手里还没有拳头大，朱朱观察着有些恼怒的人，不敢出声，只是拿眼睛盯着他，这样靠近的看着还是第一次，朱朱觉得有些压抑，有些沉闷，甚至是胆怯，目光落在紧蹙的眉头上，半长不短的胡须垂着，两鬓泛着霜华的发丝束在头顶，用一根玉色的玉簪簪着，眉梢微微的上扬，目光落在朱朱的脚上，那样专注，似乎不把它穿好不认输，暗暗较劲的感觉，脸因蹲着，微微涨红。

    奇怪的是，朱朱虽然害怕却敢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眼前被她惧怕的唐老爷。或许每个孩子都会惧怕一个人，小的时候朱朱同样惧怕自己的父亲，渐渐长大了，上大学，离开父母边，偶尔的相聚，却觉得父亲不再惧怕，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人，朱朱突然失神了，目光闪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后来朱朱觉得她应该是冻坏了才会那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搂着唐老爷的脖子哇哇大哭，说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话她说，爸爸，你把女儿弄丢了，不要了，你不要自己的女儿了吗？哭得伤心极了，脚在地上乱踢，撒又癫狂的扭动着。

    暖在一旁看得目瞪可呆，手里的梅花哗啦的落在地上，溅起积雪碎屑落在朱朱的头上。

    唐老爷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人箍住了，接着就在耳边响起一个伤心得让人心碎的哭声，嘴里哇哇的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的人不依不饶的大哭着，眼泪鼻涕一把的往上抹。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况的唐老爷被难住了，为难的看着怀里的人，总觉得头皮发麻，一手还拿着鞋子，他以为他会发怒，却不想，当那小子拥在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也是一个父亲，怀里的人是他的女儿。

    因着这样的想法，他竟然低声轻哄，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就连他自己都意外。会有这样的语气。心里自嘲，或许他是愧疚的吧听说这个孩子是因为黑屋子之后变得胆小怕事，子懦弱，以前的四姑娘不是这样的，她会用愤怒的眼神，捏着小拳头，瞪着她，那样一双目光，让人怀疑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可那样的况，就算是谁，都应该被瞬间改变吧或许，他宁愿现在的四姑娘永远傻傻的就像现在无理取闹也好，但愿她是真的忘记了。从她的眼中，即使胆怯，也没有那的目光。这样，或许对她来说，对自己来说都是好的，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