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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清平往事(一)

    小赫会陆陆续续交代一些事情~那些就不放在主线上了,免得多了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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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清平往事

    甘泉二十四年的秋天,易王刘询兵败,昏暗的牢房里,四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年轻的男子走进这里的时候,不由皱眉。

    房门开了,昔日不可一世的易王双手双脚被缚,等待问斩。刘询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殷子叔挥退左右,道:“我来了,你肯说出敏茜在哪里了吗?”

    “你别急,她没事。”

    殷子叔冷着脸,坐下:“看来你是早有了后招,说吧,你要我办什么事,放你出去这种话就算了。”

    刘询嗤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殷子叔终于正眼看他,缓缓道:“那是所谓何事?”

    “你该知道的,”他一顿,目光中收敛了所有愤懑和不甘,只剩下温柔缱绻,“人生百年,我有一搏,我不后悔,只是要让女人和小孩跟着去送死,那我也太对不起她们母子了。她们什么也没有做,我甚至都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如果还要连累她一起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刘毅。”

    殷子叔再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这一生,若说最对不起谁,就是小柔了,当年我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娶了别人,生生负了她,她为了我被赶出家门,忍受所有鄙夷和唾弃,还是将孩子生下来了。这九年来,他一直不肯再见我,不肯和我说一句话。她就是那样倔强的女子,谁的话也不听,她怨恨我抛弃她另娶她人,这恨便是一生一世了。”

    刘询颓颓,残烛灯火,面目半明半暗,和着血污的脸,落拓非常。

    殷子叔负手:“你要我放过他们?”

    刘询点头,正色道:“我知道你总会查到他们的,刘毅这等狭隘之辈定会斩草除根,绝不会留下后患,我真不知道你为何会帮助他。”

    “这话你且不用说了。”

    刘询大笑:“是,我如今是阶下之囚,只希望换来她们母子的安全,我信你,子叔,我在赌,豪赌。”

    殷子叔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心中已经无法安定。

    刘询进一步道:“你那么爱曹敏言,我以她的死生做赌,你不会不答应。”

    “你不用说了,我答应。”殷子叔打断他的话,既然必须做一个选择,一切都以曹敏言的安危为先。

    刘询忽而松了一口气,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他的等待,只是死亡,若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唯有那个江南烟雨中温柔一笑的女子了。

    “殷子叔,我会在地府看着,看你有无实现诺言,看这刘国江山,会是一个什么模样。说不定哪一天,你和刘毅也反目成仇,呵。”

    殷子叔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嘴角一勾:“不会有那一天的。”

    刘询嘲讽道:“世间事,以利而合,以利而分,什么也说不准。”

    殷子叔的脚步一顿,有一刹那恍惚,身后传来刘询最后的歌声,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在漫无天日的牢房里,用手击打着桌案唱道: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殷子叔没有回头,歌声渺远,像是在回忆美好的年少往事,终是人生不复如初见,取次回顾已半生。

    第二日刘询被斩于东市,同时死的共有五百三十七名,殷子叔下令之后,手起刀落,鲜血四溅,颗颗人头点数过去,一个不差。高楼之上刘毅阴沉的眼看着满地鲜血,秋风烈烈,多少年梦想终于成真,登上九五帝尊。

    刘毅拍了拍殷子叔的肩膀:“子叔,以后这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殷子叔没有回答,思绪依旧沉浸在刘询死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白衣素服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来,又面无表情地离开,只是那身清冷倔强的气质,隔绝在人世之外,格格不入。她看着刘询死去的那一眼,眼神中的黯然,另他的心一颤。

    当天夜晚,殷子叔到了一个极其偏僻的胡同,找到了那个女子,白柔平静开门,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到访,倒了一杯白水。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谨慎地看着陌生人,似是怕他对她的娘亲不利。

    殷子叔笑笑:“白夫人,你该知道我的来意吧。”

    白柔点点头,清冷的面容没有伤痛也没有欣喜,只是淡淡道:“妾请大人收下小儿,从此妾了无牵挂,青灯为伴。”

    刘斯睁大眼睛,攥紧白柔的衣角道:“娘,孩儿不离开你。”白柔摸了摸孩子的脸,将他抱在怀里,对着殷子叔道:“我且去拿一件东西,请大人稍等片刻。”

    白柔转身的那一刹那,听了听,回头看了一眼盯着殷子叔的刘斯,清冷如玉的面上忽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过了很久,殷子叔也不见白柔出来,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拉起刘斯道:“你快去看看,你娘在里面怎么回事?”

    刘斯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飞快跑回屋里,下一刻,便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殷子叔的心一沉,快步走进,果然见到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平静地躺在床上,腹上插着一支精致的匕首,鲜血密密地染红的白色的裙裾,神态释然。

    刘斯闭上眼睛,无话可说。

    有些人,生时无法原谅,只是那恨正是爱得太深,以至于经年耿耿于怀。要怎么样的悲哀才会这样平静地死去?刘询搏来的生机,她没有说接受与不接受,而是倔强地一痛赴死,以此证明自己的始终如一。

    又何必,生时不成欢,至死已成哀。

    刘斯双手颤抖得拔出匕首,双眼空洞,有些踉跄地走出房门,殷子叔看在眼里,只是不知怎么劝告这个不满九岁的孩子,怎么样才能消除双亲顿失的伤痛。孩子的心灵很容易破碎,那一幕,终成了刘斯一生之伤。经久别年,已经大权在握的凤清平,午夜梦回想起,爱恨参半。

    有时候独自留下至亲死去,也是一种背叛,心若碎了,再找回来,要等几个秋月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