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心想事成
王紫慕刚过完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她跟朋友于欣欣合伙的咖啡店——小馆，也迎来了第一年的周年庆。 那晚，小馆里举行了温馨的庆祝party，宾客俱欢。 她想到一年前从那家皮鞋公司辞去设计一职是多么明智的决定，现在小有成就，也渐渐喜欢上咖啡师这个职业，生活充实到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去凭吊曾经的遗憾。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不管是于欣欣还是那些朋友都双双对对把家还，只留下她一人形单影只地收拾着残局。 蓦然抬头看见窗外的那轮月亮，才想起自己二十五岁了，至今单身一人，家里不知催了多少次，她总是拿古式的爸爸当挡箭牌——“我爸说，叫我三十再结婚也不迟呀！” 她不知道是对婚姻太失望还是在等待某人的出现，也或者她只是觉得目前的一个人的生活也不错。 想到爸爸，她的眼眶里含满泪水，她倒掉垃圾，拎着手提袋，拿出电动卷帘门的钥匙，按下了那个向下键。 电动卷帘门缓缓地向下降落，她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废旧的converse帆布鞋，没人相信她这双布鞋穿了快八年了吧？缝缝补补，从明黄色穿到土灰色，一直舍不得丢弃。 八年前……她想起在party上玩的真心话游戏。 轮到她的问题是：如果重新让你选择一次已经过完的这段人生，你会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毫不犹豫的是十七岁！ 如果真能回去就好了。她的眼泪掉落到灰扑扑的布鞋上，也许是该换双新布鞋了？ 她低头垂泪等着卷帘门与地面剧烈的贴合声响起，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谁知道电动卷帘门哐当一声与地面碰合的同时，竟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整个向外坍塌下来，结结实实朝着埋头黯然的她身上盖下来。 王紫慕顷刻被淹没于一片黑暗之中……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床上那个嗜睡的女孩子被一阵接一阵的手机铃声闹醒。 她极不情愿地接起手机，慵懒的少女声音让她自己也是一惊。 对方的声音显然比她来得急躁：“慕慕！你还在睡？！这都几点了？赶紧来学校填志愿！” 填志愿？！ 她一直握着手机发愣，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她将手机举到眼前来看，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她现在用的诺基亚直板机，而是她人生里第一个手机。因为是爸爸给她买的，她记得格外清楚，是个国产牌子，叫东信吧？ 对着这部早被她弄丢的手机，她又发了几分钟的愣，抬头看见梳妆台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差点尖叫出来——那是一张青春女孩子的脸，短发微微蜷曲在苹果脸两侧。 那是从前的自己么？！ 再想到于欣欣的电话——填志愿，那不正是八年前么？ 她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丝不符合她这个年龄苦涩的笑意，这算不算是心想事成了呢？ 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她赶紧草草地洗漱完毕，饭也没吃，独自骑着单车往学校狂奔。 这一切坐起来都如此得心应手。 二十五分钟的车程，她除了飞快地做着蹬自行车的机械运动，脑子里乱成一滩浆糊的思绪，简直没闲暇干旁的事情——如果不呼吸不至于死亡的话。 到了高三十一班的教室里，里面空荡荡的，她看见青春无敌“美少年”于欣欣，这才坚信自己重生回到十七岁这个事实。 于欣欣高中时候一直是假小子造型，脑子很聪明，就是成天跟着一群男生玩，跳街舞打篮球都是毫不逊色给别人的好手。 谁料想得到二十五岁时的她会是一个身材火辣的极品白领呢？ 没等王紫慕多想，于欣欣一个潇洒的撑起跳，瞬间拽着一张志愿表送到她面前，嘴里早嚷开了：“慕慕啊！你不爱睡懒觉的呀？难道高考完了你就彻底放松啦？啊？” 于欣欣见王紫慕接着志愿表也没说话，一双大眼睛还迷迷蒙蒙的，她笑嘻嘻推了她脑门一把：“还没睡醒啊？赶紧填吧！要不是老杨一直盯着我不准帮忙代填，我早帮你填好啦！” 对啊！前世，她就是跟于欣欣读的同一所大学，她学现代舞蹈，自己学设计。 可是，现在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顿时想起此生第一大遗憾的事件了——那就是要跟杨泽读同一所大学呀！ 她心里默念，欣欣，对不起了。原谅我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当然还有交大学费比艺术学院便宜…… 想远了。王紫慕拉回思绪，抱歉地对于欣欣摇摇头说：“欣欣，对不起了。我打算报考交大艺术学院——许老师上次建议过的。” “许老师建议过的”这个幌子，只能说王紫慕关于这一年的记忆太深刻了，即使多年后她时常回避关于高考那一年的话题。内心深处，她甚至能将那一年那么多人说过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当然记得美术集训班那个神框框的许老师说过：“王紫慕，你高考成绩估分接近五百哇？！完全可以报考我们交大嘛！跟你透露一个秘密：我要当大一新生的班主任呢！” 当时王紫慕一笑置之，却没想到杨泽会报考交大，她本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结了。 事后得知，难免有失之交臂的遗恨感。现在家里虽然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解决，能够重新选择，她当然要去交大。 杨泽可是她一直不能释怀的初恋啊！ 想到此，王紫慕对于欣欣坦然一笑，毅然只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填了交大艺术学院，专业：工业设计。 大概于欣欣在想为什么一向没什么主见又傻里傻气的王紫慕会变得这样果决吧？ 对于她的临时变卦，于欣欣肯定很吃惊，因为她们商量了好久，才得出只有同时报艺术学院，她们才能继续在一个学校里厮混四年。 她是个直肠子的孩子，一直缠着王紫慕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mama叫我还是报交大，起码学费便宜一些……”她知道只要亮出经济方面的盾牌，于欣欣不会不理解的。 “你家里怎么了？” “我爸爸他……生了重病。要花很多钱。”虽然是过段时间才确诊的事情。王紫慕心里补充道。 没人会拿家人开这样的玩笑，于欣欣虽然心里还是很遗憾，却也只能妥协。她陪着王紫慕填好志愿，又一齐交到办公室。 随后她婉拒了于欣欣去省城happy的提议，坚持要回家。今天真是扫了于欣欣的兴呢，只有日后再设法弥补了，她想。 推着单车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唇边浮现一丝不若这个年龄的凄楚笑意。 记得前世的这一天，她们为了庆祝高考结束一起去了省城，一口气买了好几百块的衣服，满心惬意，还去吃了一顿奢侈的西餐。 那天大概消费了相当于之后爸爸的一次药费。 想到这些，她特别想自掴两个嘴巴子。 真是不重生一次，她不会发现曾经的自己那么不懂事。 好在，我回来了。她对着蔚蓝如斯的天空轻声低喃。 果然如同预期一样，杨素英在凌晨三点左右打来长途电话，告诉王紫慕关于王昌久胃部大出血入院的消息。 王紫慕经历过一次，再次面对这通改变命运的电话，尤其是mama那仿若苍老了十岁的声音，还是轻易让她泛起辛酸的惆怅。 她在等这个电话的时候，已经将接下来的暑假规划妥当了，只有四个字：拼命赚钱！ 怎么赚钱？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一年与咖啡相伴的日子，凭着她对咖啡的熟悉，去任何一家咖啡店打暑假工也能成吧？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去接爸爸回C城来好好治疗他的肝病，胃出血不过是个假象，他真正的病是肝硬化兼肝腹水，最后转成了小三阳。C城的医疗条件显然要比Q城好太多。 杨素英的啜泣声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像是一块块石头砸在王紫慕心房上，她急忙安慰道：“妈，别哭。明天我就来Q城！” 去Q城的决定，她在重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她要提前一年去陪伴爸爸回家来接受治疗，还要把弟弟王驰接回来读书。不然——他两年后就要辍学了！ mama其实一直担心她的学费问题，她怎会不知道？急忙表明自己填的是学费较低的交大，并且撒谎说已经申请了助学贷款跟奖学金。所以他们为她攒的学费可以拿来给爸爸看病。 听见mama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王紫慕心里也宽慰了些。 杨素英大概也想女儿去Q城，一家人好好聚一聚，也就答应让她去Q城，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坐火车会不会危险。 王紫慕早想好了应对方针，只说自己同学家里正好明天去Q城旅游，她本就打算跟着他们一起来，好给家人一个惊喜的。 就这样，王紫慕揣着自己所有的家当一千三百多块钱，在次日傍晚坐上了去Q城的火车。 她记得第一次坐上这趟火车是在大一暑假去看望家人，第二次是失魂落魄去捧回爸爸的骨灰盒…… 她对于这列火车有着巨大的阴影，一上火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这个不自在好像有点人为的因素在里面？她睁开微微合起的双眼，一张淡巧克力色的脸清晰跳入她眼帘。 她低声轻呼：“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