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婚之日
容王大婚,虽然已经是第七次了,但哪个敢不给这个面子? 一大早,天刚刚亮,容王府前就已经是车水马龙、热闹得不行了。京都里只要叫得上个字号的人,几乎全来了。 “福王爷到!” “大皇子、大公主到!” “威远侯世子到!” “镇东将军到!” …… 这还是叫得上名号的,叫不上名号的,就更多了。仅管有这许多人,倒也不用担心会乱,内务府的官员们轻车熟路地安排着这一切。嗯,比起别的王爷的婚礼是更轻车熟路,没办法,地方儿熟啊,都已经是第七次了,能不熟吗?不知道一年还是半载之后,会不会有第八次,许多人心里这么想着。 与来的人数相映的,是各府的贺礼。 一箱一箱地被搬入了仓库,奇珍异宝无数。什么吴圣子的画,李青莲的亲笔诗,高三尺余的红珊瑚树,纯白汉玉观音像…… 王府里负责登记入册的小官边写边感叹不已,结婚好啊结婚好啊,每结一次婚,王爷的库里就又充盈不少,真是让人羡慕啊,他也好想多结几次啊,只可惜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家里的婆娘还不一刀剁了他。 如果说是普通的人家,如此胡闹,八成要被亲朋友好友说是故意借机敛财了,但容王爷耶!就算心里这么猜测,嘴里敢这么说吗?又不是不想要头顶的乌纱帽了。 这里是热闹无比,人人喜笑颜开,宫里就不是这个说法了。 一大早,福宁宫就弥漫着一股超低的气压,宫女、太监们个个小心翼翼的,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就怕不小心惊动了太后娘娘,拖下去一阵好打。虽然以宫里的主子们来说,太后娘娘是最慈祥不过,最好说话的,平常奴才们就是在她面前犯了个小错,也不怎么计较,但今天,绝不等于平日。 一声“刮”地凄厉的叫声让本来还有些睡眼朦胧的守门小太监打了个激泠,眼角就瞟到了一截明灿灿的黄底滚黑边的袍子,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 眼明手快是宫里的生存法则。 同一时间,矮了一地的宫人跪满了道路两边。 来的正是当今圣上耶律玮,走在他身后的则是皇后王氏,两人一路进了福宁宫的正殿,正赶上太后薄氏满面怒容地摔了汤碗。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甜,是想腻死我吗?” 太后盛怒,所有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殿里安静得掉一根针眼儿也听得到。 “这帮奴才,竟然连个汤都做不好,要他们干嘛?传朕的御令下去,今天当值的御膳房的人,全给我拉下去砍了!” 耶律玮大声命令道。 “是!” 跟着耶律玮的小太监小喜子应着声就一溜烟儿地往外跑,薄氏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发怒了,赶紧叫唤。 “回来、回来,赶紧回来。” “多大的事,哪里就这么严重了。皇上也是,传出去大臣们会怎么看,全天下的百姓会怎么看?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性子这么急?” 小喜子站住了,不过,只拿眼瞅耶律玮。 耶律玮一副余怒未息的样子。 “万事以孝为先,联身为当今天子,母后是联的母亲,竟然连一碗合胃口的汤也喝不到,怎么能就这么饶了他们?小喜子,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 “好了好了!” 薄氏道。 “别演戏了,母后不生气了,你们都下去吧。” 薄氏挥了挥手,殿里就只留了耶律玮,皇后王氏,耶律玮坐在薄氏的旁边,王后站着亲手为他们两个布菜,嘴里还不住地劝道。 “这个白菜鸡油炸卷儿臣妾觉得挺好,母后尝尝看。” “这个笋儿丝,最鲜嫩了。” …… “行了,你也坐下来吧!” 薄氏对王氏说道。 “我现在哪有吃东西的胃口,不是这东西不对,是我的心情不对啊。都怪那个小畜牲,一刻也不让我安宁。一想到今天是他的大婚,我这头啊,就痛得紧啊!” 耶律玮和王氏自然是不断地劝慰,说也许这一回就是最后一回了呢,弟弟(容王爷)年纪大了,会懂事之类的,只是这话说得他们也怪心虚的,算起来,都已经年过二十五的人了,这,还小吗? 每到容王大婚,这一幕就会在福宁宫上演。 容王爷在那边兴高采烈地大婚,这边上演批判、劝慰大会,这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不论孩子多大,总是会忍不住为他们cao心的。这一份心,只怕到闭眼的那一刻,都无法停下来吧。就算贵为堂堂金蛇国的最尊贵的太后娘娘,也不外如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头渐渐东移,眼看就要到正中了。 吉时就要到了,迎亲的花轿还没有看到,不过,锣鼓声却远远地传来,越来越近,大约也就几个街区的样子。 一直以来都是内务府的官员们在替容王接待来往的宾客,不过,这接新娘的事,他们可不能代劳了。 所以,容王总算在几个好友的陪伴下露出了他的金面,来到了容王府前。 明明是大婚日子,他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脑子里想着一件事情,不是派人将请柬送去随园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见到那女人的影子?不会不来了吧?想到她不来了,这婚礼竟似乎都没有什么乐趣了。 “喂,整个高兴点的表情行不行?你这样看起来哪里像是个新郎官啊?” 安平侯李关的心提了起来,这脸孔,阴郁成这样,让他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他有点忐忑不安地问道。 “你,你不会到这个时候突然说不结了吧?” 这脸色,实在是很有这个嫌疑啊。 怀南伯二子安远、威武将军成思齐闻言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们只是在心里想想,这傻瓜竟然说出来了。 果然,耶律玮摸了摸下巴。 “嗯,这个主意似乎不错呢!” 想想,这种事他似乎还没有做过,做做也不错,似乎比结婚好玩多了。身边三人大惊,连向来最为镇定的安远也脸色微变,李关更是死死抱住了耶律琏的胳膊,一副深怕他逃跑的架势。 “不要啊,千万不要。” “你逃跑圣上、太后拿你没辙,我们几个说不定就会被流放千里啊!” 想到被发配到那些不毛之地,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不能天天依红倚翠,左拥右抱,喝着美酒佳肴,吃着山珍海味,李关就觉得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花轿这时已经到了东街口,敲锣打鼓吹着号子,前呼后拥,一路而来,热闹无比,道路两边是跟着看热闹而来的百姓们,倒不是他们闲得没事,而是,照惯例,新人进府之后,王府都会散发喜钱、喜糖之类的,这种好事,可不是经常有,绝对不能错过。所以,这个人场是一定要捧的,不要说七次,最好结个几十次,等着捡糖的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心是这么赤裸裸地盼望着的。 看到花轿终于来了,李关轻松口气,拽着耶律琏的胳膊就更紧了,等把这家伙打包拜堂了,立马闪人,跟着这家伙玩得简直是心跳啊,如果他未老先衰,都是这家伙害的。 大伙儿都被热闹滚滚的迎亲队伍所吸引,却没有人注意到,从西街口,也有一队人马正缓缓地踢踏踢踏地驶了过来。 嗯,不过,马上他们就会意识到了。 因为,这两队人马,正好相遇在容王府前,并且,从西街口来的第一辆马车,还牢牢地占据着王府一门的大门,停得稳稳的。 “喂,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要命了啊?” “就是,不说是容王府,就算是一般人家办喜事碰到这种人,绝对是照扁不误的。” “是脑子犯傻了吧?” ……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敲锣打鼓的人出被这奇怪的景象吸引,暂时停了下来。一时之间,除了众人小声窃窃私语之外,显得分外地安静。 而坐在花轿里的李枚见花轿停下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心中不禁不安了起来。可是,她一个新嫁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叫喜娘前来相问,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忍住,手却不停地绞着手帕。 议论纷纷的众人却没有注意到,一直一副无聊透顶、不耐烦的容王耶律琏这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有意思的笑容。 只是,见到这笑容的李关几人为什么反而觉得更不安呢?看来,想平平安安无事地完成这场婚礼貌似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王府的总管福公公这时尖着个嗓子上前,喝问道。 “你们停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让开?没看到王府正在办喜事吗?” 额头正中一颗红艳欲滴的朱砂痣赶车的小童小砂嘻嘻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我们正是为了向容王贺喜前来,这是我家夫人的请柬。” 咩? 有这么贺喜的吗?所有的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福公公接过请柬一看,的确,正是他们容王府的请柬,上头客人的名字大喇喇地“随园李夫人”。 福公公的视线不觉投向了容王。 前任、现任王妃都到了,他这个下人是管不了了,全看王爷的吧?最近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随园李夫人、京城第一美人即是容王前王妃李氏的消息京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身为王府第一总管的福公公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他的头好大、好大啊! 跟了这么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