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灯亮一整夜
梅夫人一下了马车,就风风火火的往梅光越的院子里赶。 待见到躺在床上的梅光越面如金纸,唇色惨白,整个心都提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担心。眼圈立时就红了,“这怎么打成这个样子。” 狠狠的剜了梅振业一眼,“你也真下得了手。” 梅振业讪讪的摸了摸乌黑的短须。 梅夫人心中虽恼极,到底要在下人面前给他留体面。只柔声问梅光越疼不疼,可伤到骨头了,心疼的什么似的。 *** “陶姨娘命柱子守在二门,见老爷一回来就迎了上去。又是说二郎逃学抓蛐蛐,又是说二郎不敬长辈。。。” 正房里,梅夫人听见秦嬷嬷禀报的消息,立时怒了,“这个女人真是个搅事精。越哥儿哪儿招她惹她了,竟这样害越哥儿。” 方嬷嬷皱着眉头,“老奴看她是想着快回京了,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秦嬷嬷眉头也皱着,“可惜老太太一心护着她。” 提到老太太,几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起来。陶姨娘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在京时没少仗着老太太的势找梅夫人的茬,偏老太太从来都是毫无原则的偏向陶姨娘。 溪月忿忿的道:“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老太太就是不喜欢,偏把那没规矩不安份的人当个宝。” 这话勾起了梅夫人的伤心事,孝敬婆婆,cao持家务,相夫教子,她自认做的面面俱到,只可惜老太太从来都看她不顺眼。更把陶姨娘放到老爷身边膈应她。竟还说那女人比她先进门,要不是。。。 “老奴倒有一个法子。”方嬷嬷忽然道。 梅夫人看了看方嬷嬷眼睛中的深意,心中已是明白那法子是什么,摇了摇头,“不行,她除了爱无事生非,背后靠黑状之类,到底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方嬷嬷长叹一口气,“夫人就是心太软。” 荷风道:“难道就这样任她蹦跶?” 主仆几个一番定议,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左不过是禁足,罚月钱之类,那人面皮极厚,罚过了又跟没事似的,没几天照样故态复萌。 梅振业大踏步走进院子,待走到门外,那要迈进屋子的脚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荷风从门缝里看见,小声禀报,“夫人,老爷来了。” 方嬷嬷不放心的道:“夫人,你可千万别跟老爷吵。” 梅夫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点了点头,“我省得。”真吵了不就如那人的意了? 梅振业几番踌躇,终于走了进来。 方嬷嬷秦嬷嬷和荷风溪月几个立时退了出去。 梅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只坐在那里默默的掉眼泪。 梅振业立时慌了,他最见不得妻子流眼泪。立时把那端起的架子放了下去,劝道:“你别哭。我知打二郎打的有些过了,以后。。。以后下手轻些就是。” 梅夫人抬起泪眼,“什么?你还要打他?” 梅振业摸了摸胡子,“不打不成器,他这样顽劣,不打他他怎么长记性。” 梅夫人没好气道:“你今儿打他那么狠,他可曾松一句口?这孩子是个倔的,你再打他也没用。” 想起梅光越那个倔劲儿,梅振业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就该打。逃课捉蛐蛐,小小年纪偷酒喝,弄得一身的酒气,更可气的是做错事了他居然还不承认。但凡他认个错,我也不至于下这样重的手。” 二儿子是个顽皮的,梅夫人一向知道,可是一想到老爷竟深信那女人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道:“逃课捉蛐蛐是陶姨娘跟你说的吧,怎么她一说你就信?” 梅振业挺直脊背,理直气壮的道:“不光是听她说的,我又去问了姚先生,姚先生也说上午二郎去的很迟,又说二郎这两月的功课越发的不成样子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梅夫人,“夫人没少帮二郎瞒着吧?” 梅夫人顿时有些心虚,只哭道:“我就是心疼。你看他那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我看着就疼。” 梅振业少不得好言宽慰了一番。 霞院里,陶姨娘穿着熏了甜香的桃红色烟罗纱衫裙,从头到脚都精心收拾过。不时命春香出去打探。灯花结了又结,脸上的粉补了又补,还是没等到梅老爷。 *** “姑娘,听说昨儿霞院里的灯亮了一晚上呢。”小麦一大早就有了最新出炉的火热八卦,神色中不无幸灾乐祸。 那就说明梅老爷留在了梅夫人处,两人没有闹矛盾了。那就好。采西心头一松。 “老爷跟夫人感情真是好。”红嫣在旁边有条不紊的帮采西系上杏黄色围腰。
小麦眉毛一挑,“那是,我来府中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老爷和夫人红过脸。所以说那陶姨娘的算盘真是打错了。” “可不是么?”红嫣随口附和着,仔仔细细的在采西裙上系上那串不变的金铃铛。 采西顿时苦了脸。 小麦看插不上手,扭头出了屋,“我去看看那只鸟回来了没有。” 只片刻,就喳喳乎乎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那只鸟真的回来了。”皱着鼻子不解的道:“只是奇怪了,我怎么闻见它身上老大一股酒味。” 采西有些心虚的道:“回来了就好。兴许在哪里沾上了酒味也未可知。”她已经弄明白了,偷喝酒的分明是蛋蛋,它喜欢梅光越身上的龙气,隔三差五总要跑到梅光越那里去几回。这次也是,它喝了酒晕晕乎乎的又到了求知院,结果正碰上梅振业怒气冲冲的去找梅光越,一闻见房子里的酒味,自然认定是梅光越偷喝了酒。 虽然这并不是梅光越挨打的最主要原因,可是采西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久疚。命小麦开了匣子拿出仅剩的一盒药膏,一径往求知院里行去。 梅光越正趴在床上看书,珍儿弯着腰帮他背上换药,见到采西进来慌忙拿薄纱往梅光越身上盖。起来招呼道:“二姑娘来啦。” 梅光越则慌忙把手中的书往枕头下塞。 采西心中疑惑一闪而过,梅光越不是最厌恶读书的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勤奋了?难道真是不打不成器?却也不深究,关切的问道:“二哥好些了吗?” 珍儿弯月似的两条秀眉微微蹙起,“还没呢。刚刚还叫了一回疼。” 梅光越顿时有些羞恼,正要反驳,却听见采西轻柔的道:“可不是疼么,这样重的伤。这要是我早就受不了了,亏得二哥这样坚强。” 声音轻轻柔柔如四月的微风,梅光越心中那羞恼又一点一点儿消散。 采西却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一颗青涩少年心的辗转,把药膏递给珍儿,“这是我原先得的上好药膏,消肿化瘀再灵验不过的了。珍儿jiejie不妨帮二哥用上。” 珍儿眼睛闪了闪,笑着接了过去,“多谢二姑娘。”心里却不以为然,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