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启程
忙了几日,上上下下都已打点妥帖,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刘雷安排,衙门里也告好了假。然后整顿马车,点置行李,安排了随行的小厮丫鬟,加上桂婶从苏府带过来的人,统统共共备了四辆马车,后边随行两车行李物件。 秦婉柔和桂婶带着红俏坐一辆,洛小白和小宝一辆,其他丫鬟妇人分作两辆。 路上颠簸,洛小白靠坐在马车中锦布包着的凳上,翘着二郎腿,啃着小鸭脖,一嘴油腻,很是悠闲受用。而小宝则端坐着,闭目调息,运气周天。 不消一会儿,洛小白啃完最后一段鸭脖,拍拍小肚,七分饱了,打个嗝儿,就撩起帘子探头出去瞅瞅沿途的风景解闷,正好瞧见苏羽骑着匹棕红色的骏马行在车队边,好不威风的样子,眼睛顿时一亮,招手喊他过来。 苏羽牵着缰绳,慢慢靠近洛小白的车边,寻问道:“怎么了?” 洛小白衔着沾着酱卤鸭脖子卤汁的手指,一脸垂涎的望着苏羽胯/下的骏马,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买的鸭脖子刚刚吃完了。” “这……马可不能拿来吃……”苏羽看着快烧出火苗儿来的洛小白的眼神,心中一惊,这小狐狸莫不是想吃马rou了吧? 只见洛小白的眼神越发直勾勾的盯着苏羽骑着的马儿,这马被洛小白这么“如狼似虎”的一看,也不觉的抖了一抖。 “你说什么呢?”洛小白挥挥手,又继续眯眼看着骏马,够着手探着身子要去摸马背“我长那么大还没有骑过呢。” “呼……”苏羽长舒一口气,合着只是想骑马了啊。 “那你出来,我带你骑一圈。”苏羽眼波中浮着几分宠溺。 洛小白一边捣蒜似得点头,一边就要从马车窗里爬出去,惊的苏羽只好伸了双手去推她,摇摇晃晃差一点儿就跌下马去。 “先停车,从前面下来。”苏羽连声说着。 洛小白一听,呷着葱白的指尖笑一笑,猛然旋身,拉开马车门帘,一个大步就跨跳出去,将将好落在苏羽的马上,动作又轻又快,看呆了赶车的马夫。 苏羽只得叹气又叹气,看着她笑眼天真,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让她小心的坐好,仔细不要跌下马去。 但洛小白早已被第一次骑马的新鲜劲冲昏了头脑,哪里会听苏羽的,先是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会儿四周的风景,然后又挣将着要站起来看,苏羽好不容易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按住了她。她又“驾驾”的喊着,要苏羽骑得快些,活脱脱就是个顽劣不得消停的小毛孩子。 这头闹得正欢,那头秦婉柔听到了声响就撩了帘子来看,见到这样的情景,默默然又放下帘子,继续与桂婶说些家常,倒是一边的红俏观出端倪,也掀开帘角窥了一眼,生生憋下一肚子的话。 出了锦州地界,改走水路,一行人弃车登船,秦婉柔与桂婶在码头的小茶棚中歇息,苏羽在岸上看着家丁搬送行李物件上船。红俏睁着眼打量一圈,见洛小白和小宝二人一大一小蹲作两团,踮着脚在岸边看着江中的鱼。 于是就几步上前,走到苏羽身侧,也不起个话头,直直接接,十分冲的说道:“姑爷,您别怪红俏嘴多,小洛是什么个性我们都知道,有玩的让她上梁掀瓦也不再话下,可您是不是该避点嫌?我家小姐脾气好,但也不是泥塑的菩萨,看着自己夫君和别的女子在马上搂搂抱抱的也没感觉!” 苏羽被红俏说的直僵住了背脊骨,回眼去看秦婉柔,却不想那边也正抬头看他,两两相望,心中不由的就生出许多愧疚,回首过来,呆呆望着波纹粼粼的江面,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装好东西,因急着赶路,晚饭就在船上吃了。一直住在山上的洛小白,是头一遭坐这样的大船,心里兴奋的在夹板上跑来跑去,摸摸地板,看看栏杆,就差顺着船杆爬到船帆上去了。 小宝原本也挺期待上船,在岸边的时候眼巴巴盼了好久,好不容易上来了,但不料他却是个晕船的,那点新鲜劲不一会就被昏头昏脑的感觉磨灭了个精光。只好隐了身,在船正上方驾了朵云随行。 自打上了船开始,苏羽对洛小白说话就躲躲闪闪,别别扭扭的,搭理一句,不搭理一句,洛小白觉得没趣,就也隐了身去找小宝,二人并肩坐在云端,吹着江风。
洛小白看小宝小脸苍白,还没从晕船中缓过来,就想了个法儿逗他。 只见洛小白晃着转转身,变作一个半长胡须,素衣布袍的中年人,挺立云头。一手负背,一手轻轻一摆,变出一册书卷握在面前,干咳两声,端起架子,就摇头晃脑的背起好不容易才记下两行的千字文。“看看,像不像县里教书的老夫子?” 小宝瞧瞧她,脸上微微一笑,露出些气色,咳了一声,“书拿倒了。” “诶?”洛小白拿到面前仔细一看,嘿嘿然笑道,“倒了读才好,这书顺着读多了,就和白馒头一样爱唠叨了。” 说完就将手中的书又袖了起来,坐到小宝身边,正色问道:“小宝,你还有多久历天劫?” “七个月。”小宝秋水一般的瞳中映着江面的波光,神色从容,如话家常。 “……要不,到时候,我替你……” “小白jiejie,这几个月带我好好玩玩吧,听说人间有种叫皮影的玩意儿,我一直想去看看,到了河州之后,就陪我去看吧。还有棉花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和棉花一样柔软,吃起来甜不甜……”小宝一口气说了许多,让洛小白无法说下去。 洛小白顿了顿,马上笑着点头,挺胸拍着胸脯道:“都包在我身上了!” 既然小宝不愿再提,洛小白便不提,只是心里拿定了主意,就是拼上一条小命也要让小宝过了这一劫。 洛小白活了五百年,干过的混帐事罗列起来该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受过的罚也不知有多少,光是她一个人的告状书,堆在狐王的书房中都可以塞一大架子了,但唯一让她能说出一个悔字的,却只有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