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猎明在线阅读 - 第六卷 东临碣石 第三十一章 西班牙大方阵

第六卷 东临碣石 第三十一章 西班牙大方阵

    随着高原的一声令下各营步卒同时朝两边分开露出梁云龙的炮兵阵。

    几声炮响在耳边轰鸣然后是大团白烟腾起这是炮兵们在调教位置。刚开始炮声还很稀疏实心炮弹也没能直接命中目标要么近在一箭之地在地上打出一个不大的弹坑。要么远远地射到河滩上去河滩上全是白色鹅卵石这下像是捅了个马蜂窝碎石尖啸着在天空中划过重重射入人群。不管是金兵还是汉人俘虏立即被打倒了一大片。很多人都是被这些鹅卵石直接在身上射出透明的窟窿。

    一片惊呼河滩上的人都趴在了地上几万人居然被这几炮惊得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个时代的大炮虽然威力不大但对后金这支已经被抽掉了精气神的军队而言却是一种无比恐怖的威慑。

    刚开始这几炮效果出奇的好但却没给阿巴泰的冲锋部队以极大杀伤。但随着炮兵的着弹点越来越准确阿巴泰的军队的伤亡开始以几何级数的度上升。

    一排跳弹飞出虽然能够用rou眼目测到炮弹的飞行轨迹可惜那东西实在太快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朝你一头扎来却无力躲闪。

    打水漂一样的炮弹又低又平刁钻古怪地钻进人群带起一大片人体的血rou。躲闪不及的后金士兵被滚圆的弹丸整个地带起叉手叉脚在空中乱舞。不断有人被削断手脚躺在地上大声惨叫。不但是炮弹连带起的残肢和地上的泥土和石片都变成了杀人利器。

    阿巴泰在部队的前面摆了一层刀盾手这本是用来防箭和防长矛戳刺的。不过在陈留军的炮弹前面。这些玩意就像是小孩子地玩具般不堪一击。一颗跳弹平直地击中一面盾牌的正面那面用牛皮和铁片蒙皮的大盾诡异地扭曲然后猛地炸开化成漫天碎片。盾牌后面的士兵固然被切成惨烈的碎rou连身边的几个同伴也被直接腰斩上下半身瞬间分开。前冲一米之后倒在地上。

    可怜这些伤者并未死透依旧大叫着用手在泥地里刨着。半截上身虫子一样向前蠕动。可惜他们地努力终归于白费后面已经疯狂的后金士兵踩在同伴的身体上继续前进脚上还拖这伤者地青灰色的肠子。所有的后金士兵都知道只有尽快冲到敌人阵前同他们纠缠在一起才可能摆脱这满天飞舞的死亡尖啸。

    “敌人已经绝望后退是死路一条。停在原地也是死路一条也只有冲锋了。”徐以显虽然已是久经沙场的老人可眼前这空前残酷的一边倒大屠杀依旧让他震撼。敌人虽然阵型松散可刚才的跳弹齐射还是让他们付出了将近两百条士兵地性命。毕竟梁云龙一次性摆出了将近三十门大炮这么多大炮同时轰击效果自然好得出奇。这还是徐以显第一次看到炮兵用这样的方式蹂躏敌人一刹那他被这种强烈的暴力美学所征服了。

    惨烈的叫声腾腾而起的火光和硝烟。血rou横飞头上的烈日无一不跳荡着一股男人特有的血气。

    壮哉!

    敌人的步兵开始加了。

    高原将搭在眉头上的手掌放下转头下令“敌人快冲上来了步兵准备。”

    一个传令兵骑马冲到阵地最高处手中黑色大旗连连挥舞大声吼道:“起!”

    “起!”无数旌旗同时舞动。

    “哗啦!”一声上万士兵同时站起身来。身上的板甲犹如一条奔涌地大河倒卷天际泛起银亮的光辉。森林一样的长枪指向天空组一片粼粼的波光。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同时用同一个动作放下面具只将冰冷的目光冲面具的缝隙里投射出去指向对面如野蜂归巢的金兵。

    大风夹带着河流的水气和连日暴晒下地热风冲密集的队伍中吹过。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呼啸声。这支雕塑一样的军队像是活过来了。

    “远程大炮的杀伤力还是低了点。”高原还是有些不满意如果换成现代大炮。敌人只怕还没冲到面前就被扫了个干净。可惜这是明朝末年零伤亡的战争只是他一相情愿地想法。不过面对没有骑兵没有炮兵地后金部队陈留今天的伤亡想必会少到令人惊诧地程度。再不可能重演济宁和青县之战时的惨烈。

    仿佛是听到了高原的这一声抱怨梁云龙的大炮缓了缓得此空隙后金五千人马都大声呐喊疯狂地朝前冲来。这五千人马大多是满八旗的勇士其中还有不少白甲。一个个武艺精熟悍不畏死。高原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后金士兵刚被跳起的碎石打断了左手可这个家伙强忍着剧痛将那只断手别在腰上依旧张着血盆大口冲来一张黑脸因为疼痛已经变成无比地狰狞。

    但等他冲到一定距离厄运降临。梁云龙的炮兵换上霰弹一声呼啸大片霰弹闪着黑光四下喷射那个剽悍的后金勇士身上标出七八道血柱一个趔趄被后面的士兵撞到在地上就再也看不见人了。

    以前高原和梁云龙用山羊实验过霰弹一炮下去山羊虽然没有像被实心炮弹直接命中的那样不成羊形但身上却全是乒乓球大小的弹孔里面的骨骼和内脏更是被这灼热的弹丸搅弹得稀烂。那个士兵即便再英勇只怕也活不成了。

    可惜敌人也知道不尽快冲上去大家都要死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若溃退回去只怕没人再有勇气冲锋了。在阿巴泰的强力弹压下后金士兵还是嚎叫着冲上来。这就不能不让高原佩服他们的勇气了可惜有的时候勇气并不能弥补装备上的差距。

    不知道是谁说过。战场之上唯武器论是要不得的。

    但高原却认为在双方训练程度相同士兵意志同样坚韧地情况下武器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霰弹不住射出更多的后金士兵倒下。每一炮下去就能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打出一小片空地。但很快这片空白就被后面蜂拥而来的士兵和飞舞的血rou和烟雾填补了。

    风更大更热浓重地血腥味和硝烟倒卷回来。熏得人肺中闷。

    经过后金士兵的快冲锋他们很快接近到离高原军一百米的地方。身后是一片月球表面一样地空地弹坑和尸体满地都是鲜血在上面若隐若现给黄色大地涂抹上一片绯红的凄厉。

    “炮兵阵地回撤步兵变阵。”

    又一道命令下达到部队。

    敌人已近在眼前甚至可以看到他们额头上的黄豆一样的汗珠。接下来就该火枪手威的时候了。刚才的炮兵已经消灭了大约五百敌人。后金士兵还没同陈留军接触就已经减员一成。

    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开局。

    见终于冲到陈留军面前阿巴泰大喜长嚎一声“放箭射死他们!”

    这已经是他唯一地远程反击手段了。

    奇异而尖锐的啸音升起蝗虫一样的利箭黑云一样腾起然后雨点一样朝陈留军头上淋去。弦如霹雳箭支锐响。整个战场都回荡着一种令人牙齿酸的的声响。

    好在陈留步兵身上都穿着坚固的板甲虽然被这些仰射的长箭当头射中但却没有一个人受伤。只一片噼噼仆仆的乱响。火星崩射中满地都是折断的羽箭。

    但梁云龙的炮兵还是出现了死伤。在接到撤后地命令之后这些炮兵一声呐喊同时推着沉重的炮车掉转方向然后狠狠地抽了拉车的驮马一鞭。让暴怒的马匹拖着大炮疯狂地向后跑去。就在这个时候阿巴泰的箭雨找上了他们一个照面过二十个炮兵被射中。

    这些炮兵身上只穿着一件无袖短棉甲如何能抵挡住利箭的射击。很多人一声不吭地被射翻在地。然后被身边的同伴扛在肩上朝后猛跑。

    当箭支破空的声音传来时梁云龙就知要糟。他挥动指挥刀档开两箭的同时还是被一箭射中大腿外侧剧烈地疼痛差点让他翻倒在地。

    在挥刀砍断箭杆子之后转头一看士兵们都浑身浴血地猛冲。一匹战马被射瞎了一只眼睛身体一歪。沉重的炮车顿时倾覆。惯性让那辆炮车平平地在地上滑行了两米在地上犁出一条宽阔的痕迹后终于停了下来。

    几个炮兵奋力地扶着车辆。可一时间那里扶得起来。

    梁云龙慌忙跑了过去大叫;“别管了快走扰乱了阵形军法可饶不了你们。”

    这个时候后金变阵了他们的队伍猛地朝中间一收稀疏的队伍立即变得厚实。看来阿巴泰是想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正面突破。

    陈留军也变阵了。炮兵阵地后移之后大军阵中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空地。背后就是高原地中军大麾。

    哨子腰鼓声密如暴雨。除在两翼游弋地飞虎营骑兵和观战的满蒙营之外长胜、无畏、镇远三营共计一万步卒同时向中间一靠瞬间组成一座巨大地西班牙大方阵。

    “喝!”

    如林长矛同时伸出枪尖的光点耀眼欲花。而同时三营中的火枪手开始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穿插同时出现在方阵的四角锐利地

    突出。

    两军变阵极快充分显示出良好的训练和战斗素质。

    还没等敌人冲过来同陈留军搅在一起分列于两个锐角的火枪手开火了。军官们大声喊着口令不停地将指挥刀劈下随着他的手势一团又一团火光在阵地前扩散开来疯狂的弹丸从两边向位于正中位置的后金士兵射去。

    对于如何防备陈留军的火枪阿巴泰也是有所准备的。他也知道但靠盾牌是无法抵挡住这些恶毒地子弹的齐射。唯一的手段就是用弓箭与敌人的火枪手对射以弓箭的射压制敌人。可惜敌人的火枪手分列两侧弓手终究有限若分散射击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可单独对付一边。另外一边却要迎接敌人无休无止地屠杀。

    只一个犹豫队伍已经被敌人的齐射打成一团糟。更可恶的是敌人这么一个怪阵对火枪手而言几乎没有射击死角。后金大军傻楞楞地冲过立即被人家三面包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已经有后金士兵趴倒在地试图躲避敌人火枪地屠杀前排的刀盾手甚至将盾牌盖在头上匍匐爬行。无奈地上全是死者在血泊里爬不了几步就被前面的已死和未死的人体挡住。而后面还在冲锋的士兵则混乱地从盾牌上踩过去出空洞的响声。底下那些盾牌手刚开始还叫骂上几句。到后来呻吟越来越微弱终至被枪声和死者临终前的叫声掩盖。

    火枪手地枪声从无停歇硝烟越来越浓逐渐将伸出去的两个锐角笼罩。远远望去枪声中火枪阵犹如正在吹响的烟雾号角滚滚不息。

    满地都是人密密麻麻地蠕动将死未死之人无力挣扎。血在地上淌成小溪浓厚地流动。太多的人倒下让后金大军的冲慢得像裹脚的老太太正一步一步走想死亡。

    “太惨了!”高原不忍心地一眨眼:“敌人已经减员两成至少有一千人。”

    同高原心中的怜悯不一样身边的众人都是一脸狂喜若不是怕打搅高原的思考只怕所有的人都欢喜地叫出声来。

    徐以显更是兴奋不已:“一千人?”不不不至少一千五百。敌人已经彻底崩溃了。我们是不是把阵线朝前推一推彻底解决他们?“

    高原却不回答他地话。只叹息一声:“自西汉以来迄今已两千来年。北方少数民族一直都是我中原农耕民族的大患。这是因为北方民族对气候的依赖性极大遇到天灾这些人就会南下抢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为生存而战。一但南下顺利抢劫到足够的财物。他们的族人就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了。就算失败。损失大量的人口随着人口的减少。北方稀薄的资源也足够养活生者。因此战争大概是他们生存的一种方式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他们而言都是保证族群延续地唯一手段。可是……他们的生存防碍我们汉人的生存。我们不是羔羊没有人能向我们挥动鞭子和屠

    说完这话他短暂地沉默一下“未来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各民族平等不再有这么多鲜血和杀戮。我们要努力了……就让我们用刀枪开创这个新世界吧!”

    他重重地一挥手:“他们要战我们就战。陈留军前进!”

    命令如风一样被传达下去极短的时间内如滚雷一样的腰鼓响起哨子声激烈吹动一支长笛悠扬激越勇敢者地心在有力跳跃。

    整齐地步兵方阵如起步阶段的火车头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朝前推去平端地长矛在一刹那已经刺到后金士兵的胸膛上。

    看到陈留军冲来阿巴泰突然之间松了一口气。刚才被敌人用火炮和火铳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如果再这样被动挨他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军队就要崩溃了。反正他这次就抱着同敌人贴身缠都的目的敌人冲来不正中下怀?

    在他看来满人rou搏时不管是武艺还是勇气都比南蛮子强上许多。一个八旗勇士至少可以对付三个敌人吧如果是精锐白甲一比十也没任何问题。

    可突然之间他嗅到了危险。

    敌人阵线前移两个锐角的火枪手已经将他们完全包围住了。没有任何射击死角的陈留火枪手可以随意射击他们的屁股如此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就算勇猛的后金士兵正面猛攻事情也不那么简单。敌人手中都端着长约三米的长枪根本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

    后金大军第一波攻势在正面投入了将近一千人马厚实的人潮不用人驱使就惯性地向前撞去换任何一支军队只怕立即就会被后金大军给吞没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耳朵边却传来陈留军官的大声呐喊:“右刺!”

    无数长枪同时摆动毒龙一样朝士兵们右肋刺来。

    前排的后金刀牌手都是左手持盾左手提刀这一排长矛刺来正中他们无法遮挡的身体的右面。

    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一刹那血光四射第一排后金士兵同时被串在陈留军的长矛上犹如烧烤中的青蛙。

    “收!”

    “哗啦!”一声敌人的长矛同时收回。

    没有惨叫第一排的后金士兵同时倒下竟是死得透了。

    一矛、三刀、六箭。在兵器中长矛但是杀伤力最强若是被敌人用刀砍一下即便顺利劈开厚实的铠甲也不过给敌人造成开放性的皮外伤并不足以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而在铠甲普遍精良的时代弓箭的杀伤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计。但被长矛直接刺中的后果就严重了任何结实的铠甲都无法抵挡住敌人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刺只要被刺中都只有倒下等死的命运。

    好在敌人已经收回了长矛。

    被敌人长枪阵震惊的阿巴泰毕竟是沙场老将如何不知道这是一个突破敌阵的好机会。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冲上去冲上去杀了他们杀呀!”

    可就在这个时候陈留下级军官们的喊声再次响起如同勾魂摄魄的魔音:“右刺!”

    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长枪再次探出依旧没有悬念地命中。

    当时已经有后金士兵看出陈留军右刺的厉害。他们都挥舞武器侧过盾牌去挡。可如此一来右手边同伴的破绽更大。人人如此人人身上都有破绽。

    因此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被扎成rou串的命运。

    阿巴泰的身体僵住了背心一片冰寒:“这是什么阵没漏洞吗?”

    身后枪声还在暴豆子一样响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陈留军的枪阵微一停顿就好像是一片正在播放的dvd碟片突然无法读码。阿巴泰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陈留军前排长矛手因为一连刺了两次枪杆子上全是热血。本来通常的长枪枪头后都有一撮红缨用来吸收敌人鲜血的。陈留军的长枪上却没有这东西被敌人的血一染有些滑不溜手。

    这个时候正面抵挡后金冲击的王滔忙下令“前排长矛手后退后排突前!把东奴扎死!”

    “把东奴扎死呀!”沉默已久的陈留军长枪手同时出一声呐喊。

    前排长枪手飞快后退后面的同伴向前一步填补上战友的空缺“右刺!”

    阿巴泰刚才有些走神没抓住这个机会。等到后排长枪手填补上来他几乎要哭出声来心口一热疼得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