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预兆
倒霉!倒霉!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哪个该杀的恶心鬼,要让我知道他是谁非揍他个半死不可!他奶奶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早阳飞?你这是?”刚迈进学校大门口,身后就有人叫我,我极度不爽,回头,是彩子,她惊讶地瞪着我,像是看外星人,随即,那家伙不顾形象地捧着肚子大笑,“哇啊哈哈...哈哈哈哈...早..阳..阳飞,你!” 我挥了挥残破的袖子,心里实在有够躁郁,“够了!你笑得很难看啊!还有你!你!”我扭头对那些不断向我行注目礼的人,恶狠狠地咆哮,“看什么看?没见过被狗咬的啊!还看,你还看?再看我放狗咬你信不信!”自我在校门口出现,就不断有人偷偷看我, 甲乙丙丁被我骂得掩头走开,我才稍微解气,只不过袖子破了一截,裤腿少了一半而已,就那么好看?少见多怪!一回头,捂着肚子的彩子已经笑不出声了,真讨厌,“哎,我说大姐头,差不多就适可而止吧,别把肚皮笑破了,我可赔不起!” 她辛苦地抹去眼角的泪水,“你这是怎么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像一只被用了十年的破篮球,你看看,额头青紫,眼角破了一块,呀,还在渗血!你到底干什么了你?”说话间,她从书包里掏出白色的纱布为我揩血,“忍一忍啊,伤口上有灰尘,别感染了,” “大姐头真....啊!好痛!痛!”纱布粗砺的质感碰得眼睛生疼,我下意识地抓住彩子的手扯离我的眼睛,哪知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吼,“混蛋!放开彩子的手!”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后已有一阵冷风袭来,同时还有彩子简洁有力的喝止,“宫城良田!住手!” 宫城?他怎么了?我懵然回头,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呃!”顿时吓一大跳,一个斗大的拳头悬在我面前!如果不是彩子阻止,我估计要吃上铁拳的味道了!透过拳头,我看到的是宫城散发着戾气的青脸,“混蛋!还不放手!” “啊!”我才醒悟过来,立刻像扔烫手芋头一样扔掉彩子的手,“良田,你误会了!我不是....” “早阳飞!别理他!每次都这样!鲁莽!不问是非!”彩子有所不满,圆睁了眼看宫城良田,“如果我不阻止,你是不是又要把早阳飞打进医院啊?”她好像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来回看两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彩子因宫城而发的情绪。 宫城一脸无辜,瞬间从古惑仔变成小白兔,他忙着辩解,“没!没!我以为有人对你不怀好意!”他一脸讨好的笑容,“我主要是太关心你了!” “每次都是这句话!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彩子气不打一处,转身就走, 宫城呆愣着,随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也每次都这句!还不一样!” “你说什么?”没想到彩子耳尖听到,回头质问他。没有预防被听见,他下意识地转头环顾,像是要从空气中找到答案,然后扫寻的眼光碰到了我,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啊,早阳飞,早阳飞说他手痛!” 恩,手痛?我手不痛啊,“没有没有,手没问题,倒是眼睛有点....”蓦然,一股尖锐的力量挤压得手骨几乎裂开,“哇!痛!!我惨叫出声,手快被捏断了!我立刻惨烈地大叫,“大姐头!手痛!手痛!痛死我了!”拜托,快来吧,再不来我的手就要报废了! 彩子被我的呼叫吓到,很快来到我们中间,“手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她捧着我的手上下翻看,“怎么有一圈红印?快青紫了!” 哇!不是吧!这么狠,我瞪了佯装无辜的家伙一眼,“被狗啃的!没办法,狗牙实在尖利啊!” 闻言,宫城瞪大了眼,在彩子看不到的地方对我举起拳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很像一条恶犬, 哼!你自己送上门找骂!怕你!我满不在乎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对了,你还没说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搞得这么狼狈!”彩子没有发现我和宫城的波涛汹涌,兀自问我, “哎,一言难尽......” “尽什么啊,肯定是你人品有问题,老招惹些有的没的,”旁边斜插进一句戏谑。 不用抬头看我就知道,会用这种语调揶揄我的只能是三井,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好像是我的人品真有问题哎,要不然也不会遇到那种破事!” “哦,说来听听,”逆着阳光,三井单手拎着书包出现在我们面前。短发昂扬,微微笑着的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干净清新,相当迷人。 “那绝对是个预兆!”我愤愤不平地,这引来了三人的好奇心,“快说,快说,” 我刚要开口倾诉我的血泪史,“等等!”善变的三井猛然打断我,“先说昨天赤木怎么处置你?我听他们说你和流川枫打架,然后惹火大赤木,被他硬拉进休息室。他揍你了?训练结束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你出来,难道你被他揍晕了?” 晕!什么时候大猩猩沦落为暴徒了?三井还一脸好奇,不会真以为我被揍了吧?“你们也这么想?”我问其余两人,他们不会也赞同三井的想法吧,那样大猩猩做人太失败了! 彩子摇摇头,我心内一喜,了解大猩猩的人果然还是非彩子莫属,还有宫城,他应该和彩子想法相同的吧,“良田,你......” “我还没说完啊,”被冷落的彩子一把拉住转身的我,“一般来说,队长应该不会随便揍人,可对象如果是你,就难说了。况且一整个下午,你不可能一个人乖乖地呆在休息室里,除非你被打昏了,我说对了吧?” 面对彩子一脸的兴趣盎然,我很想掩面泪奔,原来我在她们心目中是类似樱木花道的角色,我做了什么让他们有这个印象?到头来,做人失败的不是大猩猩,而是我! “没有啦!”我沮丧地解释,“大猩猩没有扁我。整个下午,我都在休息室里面壁思过,”昨天下午,大猩猩拉我进去之后,开口就问我和流川打架的原因。我不想说,所以闷声不吭。大猩猩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没有逼我,只是叫我面壁思过。于是一个下午,我就真的对着休息室的墙壁思前想后,反省我和流川的前世今生,然反省了一个下午,却是一无所获,我无法理清我和他之间的种种。 “咦,难得嘛,你居然能安静地一个人呆一个下午而不出来捣乱,”三井打趣我,他仍然不相信我所说的, “爱信不信,随你!”话都说到这里了,爱咋样咋样!我给了他一个白眼,举步要走,却被他拉住, “别走啊,还没说你那个预兆呢,”一说预兆,他们三个人又团团围上来,啧,贪心的好奇, 我往前走,他们自动跟上,“知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三颗头一起摇了一下。 “出门的时候,我不小心抬头看了一下,天哪,天上居然有一条巨大的灰狗咬着一根骨头,它恶狠狠地盯着我,那个眼神能有多凶就有多凶!” “天上怎么会有狗?乱扯,” “云啦,狗形的云,还衔着骨头,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反应奇快的三井解答了宫城的疑问后,又马不停蹄地追问下一步的发展, 我重重叹了口气,“这就是预兆啊,只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看过预兆后,我就步行来学校,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口时,蓦然感觉背在身后的书包上多了什么东西,我才转完这个念头,后面就传来恐怖的狗叫声,还有狗跑动的喘息声。我连忙回头一看,妈呀,一条半人高的大狗正朝我扑来,很恐怖的!呼拉!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要是被大狗扑倒那还了得,我立即撒腿就跑,好几次差点被它扑到,喏,裤腿,袖口,都是在逃跑的时候,被狗咬扯走的!” “结果呢?”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两条腿的哪跑得过四条腿的,我最终还是被狗扑倒在地了啊!是脸朝下倒的,所以额头,眼角都受伤了!看到没有,这里,这里!” “不是问你这个!那条狗干么要追你?他没有咬你?”还是三井,这厮还真性急! “耐心点嘛。被扑到时,狗的前两只脚踏在我的胸口上,鲜红的舌头差不多贴着我的脸,我以为它要咬断我的喉咙时,突然有个东西从我的书包里滚到了旁边!你们猜是什么?”紧要关头,我卖了个关子,哈,急死他们! 话音几乎才落下,“骨头!”三井立即不屑地撇嘴应道。 太神了!“你怎么知道?”彩子,宫城还有我,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三井非常自得,但是表面上装得很随意,很是漫不经心,那语气,仿佛这个结论的得出是不值一提,“很简单嘛。你那个预兆里的狗咬着骨头,再说,如果狗不是追着骨头来的,你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是不是那狗叼走那根骨头,扔下你走了?” “哇,你又知道了!厉害!”他猜对了!这家伙有千里眼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井终于暴露出自命非凡的面目时,宫城还是一脸迷惑,旁边彩子给他做了解释,“有人往早阳飞的书包上扔了一根骨头,被一只狗看到了,那只狗就追着早阳飞跑,直到它拿回那根骨头!然后早阳飞就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还要加上预兆,预兆很重要!”这个预兆真的很邪门,应该要要引之为戒,下次再看到诡异的现象,就要小心做人,一定得小心。 “啧,什么预兆!巧合而已,而且也太巧了!不会是你编得吧?你就这么想让你被狗咬这件事变成传奇啊!”他义正词严,仿佛我编预兆这件事已是铁板钉钉!晕啊,除了反应快,原来他还擅长污蔑人!又认识了他一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跟你没话说!”我还不至于无耻到以这种方式来出名, “哟,心虚了,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三井眯着眼,慵懒地施舍给我这句话。这家伙,他不置我于死地他不甘心啊!不过,不能跟他理论,我早已领教过他口齿的伶俐,而且明白以我目前的水平,是绝对翻不了身的,所以只能认命!总而言之,嘴巴刁的人真令人讨厌! “咦,怎么不辩驳啊?”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得转移注意力!我环顾四周,偶然瞄到宫城拎在手上的球鞋系带颜色有差异,于是,话题迅速出来,“啊,良田,你的鞋带怎么颜色不一样?” “原来的断了,换了一根!”匆忙回答完我,他又扭头和彩子说话。三井抓着我不放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粘上彩子。 宫城不耐烦的神色很明显,他非常不希望我们打断他和彩子的温存,但我不管,我不想被三井在口舌上压得死死的,而且宫城他刚差点捏断我的手,现在该他还我人情了!我笑眯眯地插进他们中间,存心找话,“鞋带断了也是一种预兆,预示你将会失去。” “除了彩子,失去任何东西我都无所谓!”宫城铿锵有力地拍了彩子一记马屁,但彩子却是一副恍若未闻听的样子,只不过微微拉长的嘴角泄漏了她的秘密。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才相信预兆,宿命之类,原来你很虚弱啊。”那家伙依然不打算放弃嘲弄我的预兆论,不理他。“良田,你最近要小心点,别把重要的东西带身上,免得丢了损失惨重。” “别走火入魔了,你叫早阳飞,不叫预兆。”此话一出,宫城和彩子很不给面子地捧腹大笑,我臭着个脸,很想用神力把他变到九霄云外去,三井这厮太可恶!他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 “宫城,你的耳钉呢?”站在宫城左边的彩子突然一句话,像一桶冰水浇灭刚还火爆的气氛,宫城连忙双手摸上耳朵,随即惊呼了一声,“不见了!左边的掉了!” “会不会是忘在家里?” “不会的,我一直戴着它们,没有除下来过,可能是掉了,没了!” “那怎么办?这对你很重要的啊,我们回头去找找吧,”失了耳钉,彩子比宫城还紧张,她蹙眉回转身就要朝校门口走去,却被宫城一把拉住手,他笑嘻嘻地,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掉了就掉了,你再送我一副就行了。” “你!”彩子瞪着他,“你总是把事情看得这么轻巧!新的和旧的能一样吗?随便你,反正不是我丢东西!” 宫城仍然笑着,笑得甜蜜极了,好像偷腥成功的猫,“上课时间快到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迟到被老师批评。你要是觉得新的不好,那等下下课了,我就去找找看,好不好?” “哼!”宫城的千依百顺让彩子无话可说,也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宫城和彩子是这样的,不小心的时节,显露了那么多的甜蜜,意外啊意外。 “把手放掉。”彩子冷冷地盯着两人交缠的手,哇!宫城也很jian,趁我们不注意,他一直握着彩子嫩白的手不放,这下赚到大便宜了! 彩子一说,他嘿嘿一笑,乖乖放手,“你这么关心我啊,你对我真好......” 彩子向前走几步,不理会他,宫城随即就赶了上去,然后我和三井落后在后面,这下轮到我洋洋得意了,乜斜刚才没作声的三井一眼,“预兆,失去,怎么样?有何话说?” 他打了个哈哈,得意不减,“今天才知道你运气好,想什么来什么,”口气吊儿郎当的,他摆明了不信我的说法,但是我已经积蓄了充足的信心。有早上的奇遇和宫城耳钉的遗失佐证,对于预兆说,我现在几乎是肆无忌惮了,“要不要打赌?” “行啊,”他正视我,圆正清亮的眼里有兴奋,“你说,怎么个赌法?”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啊,预兆也不是说来就来的。遇到了再说,反正我相信存在预兆,” “软弱的家伙,你输定了!先说好,输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信誓旦旦地,那语气,似乎已经看到我输得很惨,奇怪,他哪里来的自信? “随便你定,反正我不会输,”我是不会输的。还真被他说准了,我的确是想要什么来什么,我可是神类。 “哈哈,口气好大,年轻人,记住,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这厮说话真的很欠扁。 “顾好你自己吧,老人家,小心风大闪了舌头。”眼神交汇处,凌厉尽现,好,我们正式杠上了! 走走停停,一抬头,彩子和宫城居然等着我们,“早阳飞,你们两个怎么总是吵来吵去?” “我也不想啊,可是被压迫的太过分了,当然要愤起反抗喽,”说也奇怪,与三井几次见面,总是处于斗嘴的状态,不是他嘲笑我,就是我讽刺他。大概我是针,他是锋,刚好对上了,哈! “有些小孩子不懂事,需要好好教导,免得将来为祸社会。” 为祸社会?听到这句话,我非常想笑,混不良团体的人来教训别人不要为祸社会,还真是有教育意义,哈哈!“说话之前要考虑清楚,小孩子?也不知道谁更像小孩子!我不任性,也不喜欢争胜,但是,某人就......” “好了,停止!早阳飞,我有话和你说。” “哦,”我在她身边站定,看着宫城幽怨地走远。他很不满彩子要求他先走,更不满彩子有悄悄话对我说。他临走那眼神幽怨得简直能滴出水来。 他们走后,彩子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其妙,“大姐头,你要和我说什么?难道是希望我陪你去找宫城丢掉的耳钉?”她对宫城是好的,这点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她不承认罢了,“你想给良田一个惊喜,对不对?我很支持哦,走,我们现在就去找,” 她阻了止我,“流川枫。” 一听这三个字,我立即安静下来,之前轻快的心绪霎时灰飞烟灭,“他?” 彩子察言观色,自然看穿我的黯然,她叹了一口气,“找你果然是对的。昨天训练结束,我找他聊了聊,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摩也玲子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彩子竟然去找他!我惊讶地看她,“大姐头,你什么要找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你都没关系啊!” “晴子都跟我说了。她和我的想法一样,你们两个需要坐下来谈一下。我很少见到流川交朋友,而你正慢慢成为他的朋友。我非常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件事而错失彼此,毕竟,朋友难得。” 说真的,对于她的心意,有丝感动,可是,“谢谢大姐头了,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觉得流川会想和我谈吗?对于你的好意,他昨晚说了什么?” 原本热切的神情有所转淡,“他。。。。。” “他一句话都没有,对不对?”我忍不住抢先,除了这个,他还能有什么反应? 她很惊异,“你竟然能猜到!”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只对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感兴趣,摩也玲子也好,我也好,和他的生活没有关系,他不会对我们有任何想法,有任何的兴趣。所以他不会想要和我谈,他也不会觉得我们是朋友,不,事实是他一直都没有把我当他朋友。大姐头,你说这样,我还有和他谈的必要吗?” “不,你不应该这么想他。流川他是自我了一点,但他不是冷漠的人。他是把你当朋友的,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他就是话太少,或者他不想表达。所以,需要你去找他谈,为了你们两个,你去找他,好不好?” “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笑,去找他,总是我去找他,“不。大姐头,我主动了很多次。晴子应该和你说过的,当我说看不起他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不会再去找他了,” “可......” “别说了!”我打断彩子的劝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总之是谢谢大姐头了,你真好!”我微笑着看她,表明自己不想多谈。 她皱眉直视我,“你好像也是一个倔强的人。” “倔强?哪有!我心很软的,要不要剖开给你看一下?”我拿手放在胸前,佯装拉开胸口,这一招逗得她猛翻白眼,“白痴!” 上课铃声响起,我匆匆作别彩子,懒懒地往教室走去。 一句话都没有。这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回旋,对着彩子,我可以满不在乎,说了解他,说不想去找他,对着彩子的时候我是可以的,但在幽暗的心底深处,我不断地为他的冷漠伤感。彩子说得对,我渐渐走近他了,我快要站到他身边了,而现在,前功尽弃。是非欢喜转头空,失衡的心情并不是说能平息就能平息的。他怎么就能做到一句话都没有呢!他怎么能不需要别人呢! 抑郁地敲打着栏杆上楼。整个楼梯间很空旷,木质的白色阶梯,一条一条并列,安静地引导着我的视线往上,阶梯尽头,灰涩的墙廊无声地矗立着,平面沉厚,错眼之间,似要压向我,我定定地站着,不可抑制地想,不被需要,不被他需要,于是,一丝寂寥就那么从心里长出,然后蔓延,蔓延至阶梯,蔓延至墙上。不多时,我就闻到了空气中寂寥的味道。恍惚间,整个楼梯间衍变成我的世界,我的世界里满满是仓惶的寂寥。 噔!噔!噔!悠慢的声音突如其来,清冽地涌入我的世界。我茫然抬头看去,是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居然是他! 脸盘净白如瓷,眉眼沉肃,他一步一步下来,目光深重冷冽,如无锋的钝剑,幽冷,至刚无匹。眼神交锋处,他无坚不摧,我溃不成军,挣扎的目光瞬间被磕碰出一个一个缺口,只能狼狈地掉头。 他属冰,随着他的走近,冷意裹卷而来。他的世界是冰凉的,而他,就是冰点,散发了拒绝别人靠近的气息,而我,即将直面这层气息的锋刃,因为我一直在等待。虽然嘴上说死心,但心里却有期待,期待我对他存有一丁点的意义,期待彩子的游说会产生某些不明显的影响。我固执地等待着,等待那丁点意义显现,等待他有所表现,等待他过来,过来纠正某些东西。 他愈行愈近,鞋子敲击楼梯,不紧不慢,一声一声,恍似踏在我心上,一停一走之间,无限漫长,胸口中的心弦渐渐不可抑止地崩紧, 他过来了,庞然的身躯散发着凌厉的压迫感,我不敢看他,黑影晃过眼角的刹那,心弦蓦然绷至最紧,期待同时达到最高点。凝重间,噔!噔!足音流畅地越过我,越过我向前,没有丝毫停顿。于是,层叠的期待轰然倒塌。我呆呆地站着,感受那股冰意从我身边退去,悠游地退走。 等到足音彻底听不到,浓重的悲凉从心底始,逐渐蔓延至全身,然后彻底淹没了我,我的等待死了,死了。对他来说,我终于什么都不是了,昨日他还怒气勃发,现下这刻,他连怒气都不屑给我。再没有了,我们之间再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再没有了。 茫然转头环顾,周围好空旷,一如我和他的关系,空旷到寂寞,空旷到寒冷。哈,预兆,今天我们漠然地擦身而过,是个预兆呢,预言结束的开始。
************************************************************************* “早阳飞?” “啊,老爹?”我如梦初醒,连忙侧身让老爹进到训练馆。 “怎么站在门口?”说话间,老爹拿下眼镜,揉了一下左眼。 “哦,正要进去呢。”我胡乱应着。下午等我一步一步量到训练馆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训练,场内充斥着跑动的人影,没有一处是空的,热闹的人,热闹的球,热闹的训练,热闹的运动,到处都是充实,与上午的空旷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不觉看痴了,看到忘了进去。我喜欢这种充实,它非常安全,而且强大,它消融了流川的冰冷,涓滴不剩。 “好,休息五分钟!”看到安西教练进来,大猩猩一声令下。随即训练暂停,他大步走到了老爹面前。 我讨好地笑,第二次迟到了。果然,被冷了一眼,“老师,您来了,” “与海南的比赛快要开始了,训练怎么样?”老爹笑呵呵地问, “都照常进行,不过训练强度还不够,有待加强。” “哦,呵呵呵,那你觉得强度应该如何加强?”说着话,老爹又取下眼镜开始揉眼,还是左眼, 大猩猩也注意到老爹的动作,他一边关切地注视着,一边继续说,“我觉得下午的训练应该再延长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大猩猩疯了!按照现在的时间训练下来,大部分人几乎已是生不如死,要是再加半个小时,他们不得过劳死?大猩猩肯定疯了! “老师,您不舒服吗?”眼见老爹揉眼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大猩猩终于担心地问了, “啊,没有不舒服,只是左眼皮不断地跳动,” 左跳灾右跳福,预兆,心里一动,但这层意思没敢说出口,换了种说法,“老爹,神经过于紧张,会导致眼皮不断地跳动。眼皮在警告您,您需要好好休息了,” “是吗?呵呵,我去洗把脸,兴许会好一点,”老爹费劲将庞大的身躯撑起来,颤巍巍走了几步后,回声招呼大猩猩,“赤木队长,你跟我来,我们商讨下训练强度的事,” “是,老师,” 希望老爹不会同意大猩猩疯狂的想法,老天保佑!“安西老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身边突然跳出一张脸,我吓了一大跳,是三井!怎么老爹在哪里,哪里就有他啊! “没有,只是眼皮跳。嘿,我们打赌的机会到了,”我突然记起中午的约定,“左眼皮跳预示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就等着看,看看是否如此!” “嗤!你还当真了啊,行,陪你!” 不久,大猩猩出来,没有宣布延时的消息,估计是老爹打消了他的念头。开玩笑,争取第一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能将命搭进去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分数牌,同时偷看老爹。他可是显示了预兆的人呢。预兆快点应验吧,要不然会被三井那家伙嘲笑死的。 可是,一下午风平浪静。 训练接近尾声,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个预兆,不,三个预兆实现了一个,实现的那个是我和流川行同陌路,两个人完全是不相识的状态,即使目光相遇,也是冷淡如水。左眼跳的老爹安好地准备下班回家,最后一个是三井后来告诉我的,宫城的另一根旧鞋带在下午训练时也断掉了,但直至训练结束,宫城什么东西都没丢。 打扫完训练馆,大家三三两两地走得差不多了,老爹还呆在休息室里。我不死心,磨蹭着不肯走,当然,同行的还有三井,他一定要见到我撞南墙。 大家都走完了,只剩我和三井,还有老爹。又等了一会儿,老爹还是呆在休息室里,没有动静。最后实在等不了,我鼓动三井直接去问老爹。三井原来的意思是一直等,等待老爹出动,那得多久啊! 推开休息室的门,三井在前,我在后,他毕恭毕敬地,“老师,还不回家吗?”这小子,对着我们,总是倨傲,不动声色地张狂,但是到了老爹面前,却是个乖巧到温顺的孩子。 “哦,是你们啊,呵呵呵,我在等玉子。” 玉子是老爹的老婆,每天开车接送老爹上班下班,因为老爹太胖,开不好车,嘿嘿。 “平时这个时候,师母都已经来了啊,” “是的,刚才和玉子通电话,车子开到半途抛锚了,现在正在修车场里修理。车子快修好了,玉子很快就会来接我,不用担心。”老爹不紧不慢地说,丝毫不受意外的影响。 抛锚?抛锚!哈!“哦,那我们先走了,老爹再见。”强压住内心的惊喜,我扯着呆掉的三井走出来。 “怎么样?预兆实现了吧,车子抛锚!哈哈!”待走到室外,我迫不及待地耀武扬威,我一点都没有使用我神的力量,然而意外自己出现了,多么神奇! “哼!这个就是预兆的内容?谁规定了,不算!”耍赖了,三井耍赖了,不过嘴巴上虽然强硬,但气势上他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笃定,哈,他动摇了一点点。 “小三,你可是我尊敬的学长,别做耍赖这等事让我看不起你啊,”我哪里是好随便打发的人,追在他后面,我们穿过走廊,来到花圃前, 晚风中,两朵小黄花自在地摇晃,瞄到他们的惬意,我们便站住了,“看看,‘早阳飞’和‘三井寿’可都看着你呢,要言而有信!” “有信什么了?我们有约定说老师的车抛锚了就实现预兆吗?没有吧!所以不算失信!”他弯下身子,宠溺地撩拨着‘三井寿’,“我们三井寿才不会不讲信用呢,是吧?” 肥壮的“三井寿”立刻摇动硕大的花盘,似在为他呐喊助威,哼!德行! “叫三井的都不是......哎,小心,”背后有劲风袭来,我连忙推了他一下。他重心不稳,被我推dao在地, 我侧身让了一下,一团黑影带着风声重重地朝花圃中飞去。 “喂,怎么回事?”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头上沾了点泥土,头发耷拉在额头,有点狼狈,“那是什么?” “足球,都这么晚了,那帮小子还乱踢球,”我走几步,拿起陷在泥土中的黑白球,哇,还是耐可的,“我们把它藏起来,吓吓那帮野小子!哈哈,怎样?三井。三井,三井?三井?!”半天不见他回应,好像他凭空消失了一样,恩,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三井!”我回身,然后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刚刚还喜笑颜开的人,现在像换了个人,他吓傻了,微凸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动都不能动,凝固的在脸上的是深深的骇怕。有什么吗?被震住的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天!“三井寿”被拦腰铲断! 原本丰硕的花盘现在无力低垂在泥土上,碧绿的茎杆一折为二,触目惊心的断裂处正往外渗出绿色的汁液,不,那是“三井寿”的血!“三井寿”只是在苟延残喘,它没救了。 然触目惊心的是,整个花圃中,只有“三井寿”独自遭厄。它周围的花草迎着风,欣欣向荣,尤其是一直并肩而立的“早阳飞”,不仅毫发无伤,而且在“三井寿”惨象的衬托下,愈发葱茏。 调转头不忍目睹,我想扶三井,却被他甩开,他仍然盯着夭伤的“三井寿”,眼睛都不眨一下,眼底的惶恐浓烈至惊心动魄的地步。我理解他的心情,如果今天“早阳飞”被腰斩,我的心疼可能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幸好不是“早阳飞”,幸好。 “同学,能不能把足球还给我们?”身后有询问声。我看一眼三井,把足球递了过去。 原先似被定了身,这一刻三井却突然发狂地枪过足球,扔在地上乱踩,他红了眼,疯狂地踢打足球,很快,足球被弄得脏兮兮。来要球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不满地上前,要和三井理论,被我拦住。三井为“三井寿”付出那么多,现在“三井寿”倒下了,他需要发泄一下。 等到三井无力地坐到地上,呼呼喘气时,球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蹲到他身边,搜索枯肠安慰他,“没事的,三井,只是一盆花,再养一盆就好了。”他没吭声,低垂的头藏在阴影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我们人有时候走路走的好好的,也会跌倒,何况它一朵花,风吹雨打,被球铲到,都是难以避免的,只能说它运气不好。不过之前有你这么照顾它,它也够了。”他依然不吭声。 天色越来越暗,头顶的黑发没入暮色中,渐不可见,我把我能说的都说了,三井还是那副样子,“好了,三井,起来看它最后一眼,我们走吧。” 我使劲把他拉起来,推着他看“三井寿”最后一眼时,他突然用力推开我往后走,他决然地背过身去,他拒绝看“三井寿”。 “三井,你怎么了?它只是一朵花,”三井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不像是看到一朵花被摧残,反而有点像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他不理我,毅然向前,我被惹火了,“喂,到底是不是男人,一朵花而已,你到底要痛苦到什么时候!” 他猛然站住,低喃了一声,我没有听清楚,走近了问,“什么?” “不是,不是花,是预兆,预兆。” 预兆?我猛然打了个寒战,如果是预兆,那么三井他将......冷汗从额头流下,不可能,“不是的,三井,什么预兆,都是开玩笑的,预兆根本不存在,三井,你听我说,没有预兆,没有!三......”在我的喊叫声中,他落荒而逃。 昏暗的天色中,我茫然回头看伏地的“三井寿”,粘稠的汁液流汇成一方墨绿的固池,边缘折射着凄清的月光,散发出妖异的色泽,错眼间,根茎断裂处变成了一张长开的嘴,它在笑!阴冷的感觉迅速蔓延,我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拔腿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