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病重
回顾府的日子很快便到了,不出如意所料,顾玉琴留下了绣春在身边伺候,只是给了回去的丫头们不少赏赐,赏给如意的是十两银子和一个赤金手钏,还留了如意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故作不舍地道:“这几个丫头中你是最伶俐的,我原想留了你,只是前一回赵姨娘来府里,还问起你,说你伺候地极好,如此我也不好强要了你过来,好在你回府里也是得脸的。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姨娘,日后自然有好去处。”如意恭敬地应了,接了那些赏赐回下房去收拾衣物。 绣春却是有几分踌躇地立在一旁看着她收拾着,好一会才上前来道:“你若是回了府,万事小心些,切莫再胆大妄为了。”她看如意一脸疑惑,才凑近她低声道:“我们刚过府来时,少夫人让我跟了你好几次,我瞧你去了杂役房,想着她最是忌讳陈大娘,不想让你受罚,就替你瞒下了。” 如意这次明白过了,先前也曾怀疑为何顾玉琴怀疑自己与陈大娘私下来往,却并不让人查,除了那回香莲闯进去,平日都不曾被发现,原来是绣春替自己兜下了。她此时才对平日性子寡淡的绣春另眼相看,顿时福身下去:‘多谢jiejie,我原本是念着与陈大娘的旧日交情,却不想让jiejie担了这般大的风险。” 绣春微微叹气,有几分怜悯地瞧着如意,拉了她起来在床边坐下:“你这一回去,我们怕是难见到了,在一起这段时日,我对你有佩服又感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好在我jiejie明春在抱月斋还算得脸,你把这个拿着,日后有什么难为的去求一求她,她会看在我的份上帮你一帮。”她塞了支素银双股钗到如意手中,满是真诚地道。 如意不明白为何绣春会这般帮她,但看她诚恳不似作伪,也便不推辞了,收下那银钗,向她点头笑道:“多谢jiejie。” 绣春走后不过一会,绿品悄悄摸进门来,见了她便笑吟吟地欠身道:“如意jiejie,我家姨娘打发我来瞧瞧你。” 如意看着绿品一身二等丫头打扮,手里还捧着个木匣,一脸狡黠的笑容,再不似从前那般畏畏缩缩,便微微露了笑道:“你这会子进来,不怕被人撞见了怕是要挨罚的。” 绿品有几分稚气地摇摇头:“不怕的,我知道这会子她们都在当值伺候着,廊上没人,姨娘交代了我要把这个送给jiejie,再要我跟jiejie说声谢呢。” 如意接过那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当初顾玉琴赏给迎儿打那套赤金头面,下面还压着几张银票,有几分惊讶地抬头看着绿品。 绿品瞧了眼那匣子里面东西,笑嘻嘻地道:“姨娘说这头面送到铺子里融了怕也有个十数两金呢。” 如意瞧着那头面一会,才向绿品笑着道:“回去替我谢过姨娘,就说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只管送了消息过来。”一旁的绿品见她收了,却似松了口气似的,笑着应了一溜烟出门不见了人。 几个丫头给顾玉琴磕了头后,便被婆子引着出了内院门,顾家的马车已经在那里候着她们了。如意临跨出门栏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庭院楼台,青瓦灰墙,当初回来时抱着满心怨恨,只想将胡氏除之后快,而不过数月,却意外知道真凶居然是自己亲meimei顾玉琴,连最贴身的丫头迎儿都是帮凶,她们一道害死了她和安儿,为了复仇她潜伏在顾玉琴身边,眼看着她生下儿子,看着她做了正室,只可惜她未必能得意,在如意的帮助下,当初与她联手的迎儿已经成了姨娘,并得了刘玉堂的宠爱,足以与她一较长短了。有时候让对手一步步被自己困死在局里,慢慢失去挣扎之力才是最好的复仇。 如意冷冷垂下眼,向马车一步步行去,这不会是结束,她不会让双手沾满鲜血的侩子手就这样安生过下去。 “如意姑娘……”身后传来一个婆子的叫声。 如意回头看时,一个并不识得的婆子站在内门处向自己招手,口中还道:“姑娘走得急了,连这包袱都落下了,少夫人让我送来与你。” 如意愣了愣,自己只有手上这个包袱,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包袱来,而且这个婆子自己从未见过,应该不是闻莺院的,她满腹狐疑地走过,那婆子却是快步走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道:“二少爷使了我来给姑娘送个包袱儿,让我转告姑娘,好生保重,若有什么为难的事,便让人带信来就是。”如意愣住了,居然是刘锦程,他知道自己今日要走,还让人送了包袱来,留下这样的话。 如意不愿意要那包袱,待要回绝那婆子,谁知她却是把包袱一把塞进如意怀里,高声道:“不耽误姑娘了,我这就去回话去。”转身快步进了内门。 如意只得捧着那包袱愣了一会,听得后面顾府来接的婆子催了,才有几分沉重地上了马车,就此离去。
“她……可曾说过什么?”刘锦程站在蔷薇花架后,远远望着内门外那几架马车扬长而去,有些惆怅地问道。 先前给如意送包袱的婆子,笑着摇摇头:“不曾说什么,不过想来对二少爷是感激不尽的。” 刘锦程怔怔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内门,苦笑着回身向前院而去,只有他知道,她非但不会感激,只会逃得更快更远去。 依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壁上,如意捏着手里的包袱怔怔出神,这一趟她弄明白了当日被害的真相,救下了乳娘,得了迎儿的信任,让顾玉琴与迎儿之间势如水火,也算不枉此行,只是刘锦程……如意不由地泛起一丝歉疚之意,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并非为了一时的美貌和欢愉,只可惜如意对他丝毫没有情义。她轻轻松开手里扎的紧紧地包袱,里面是几张银票,每张都是百两之数,怕有近千两。银票下边却是个漆木匣子,如意轻轻揭开一点,只见里面是一块白玉同心佩,上面还打着红色绦子。她一把拉上了包袱,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刘锦程在郎中府的处境,她是知道的,这些怕也是他大半积蓄了。 “听刘瑞家的说,抱月斋的苏婆子今儿又出去请大夫了。”马车帘子外坐着的婆子与车夫闲话道。 那车夫嘿嘿一笑道:“都已经换了四个大夫了,再换怕不是要去京里请太医呢。” 那婆子叹息道:“大夫人素来待人和气,又是最慈悲的,怎么会病的这般重了?” 车夫却是道:“我那日送四姑娘房里的丫头去水月庵时,听她们在车里说,大夫人是当初大姑娘没了时就落下病了,只是为了打点大姑娘的身后事,才强撑着的,这会子自然是病得重了……” 他们只是随意说着,车里的如意却是心头大震,母亲居然病的这般沉重了,都是为了她!她一把撩起帘子,急急问那二人道:“大夫人身子如何了?” 婆子和车夫都吓了一跳,待认出是先前赵姨娘身边贴身的大丫头,才陪了笑道:“听说请了金陵城里好些大夫来瞧了,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都说是没了大姑娘心气也没了,所以才会越来越重了。” 如意只觉得晴空霹雳,身子微微一晃,手紧紧扣住马车壁上,许久才放了帘子,低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