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望岁 第五章 撒痘
第五章撒痘 就在张同敞愣神的功夫,因与冯辁一同受命制定正式登基典礼,而得到顺治信任,得以站在右首首位的大学士谢升,抢着躬身回话道:“皇上此言明见万里。。。阅读网前儿个,昭命十三衙‘门’立铁牌,严禁中官纳贿干政,一扫前朝旧弊,比之明太祖又胜一筹,实乃天下万民之幸,列位臣工之幸,足见吾皇圣明啊!” 听了这等阿谀奉承之词,顺治微微一笑,“朕亲政时,不就诏告大小臣工说‘朕缵承鸿绪已有年,治效未臻,疆域多故,河山未收全功,皆朕之不德所致。而内外章奏动辄以圣称,是加重朕之不德!爱卿怎么就忘却了?” &<;一句话,吓得谢升连忙跪下,摘掉官帽,叩头请罪。 这是演给自己看的?张同敞诧异地看了一眼跟一条狗似的匍匐在那里的谢升,难道此人也发现顺治说错话了? 这个敏感时期也敢提太祖爷?谁不知道朱元璋开国后都干了些什么?大言不惭地推崇此人,难怪会有样学样呢? 张同敞冷哼了一声,还敢‘插’诨打嗑地妄图糊‘弄’过去?于是,跨出一步,拱手道:“陛下圣明!然而开国之初,杀戮功臣,太祖爷不免有伤盛德吧?” 抛出这计重锤,不论顺治怎么回答,此话已经应和当时běi‘精’的朝局,坐定了他滥杀的恶名,张同敞很是得意。 “贵使此话欠妥!以国家全体而论,当开创伊始,若无约束元勋宿将之力,人人挟马上功劳,骄暴,民生凋敝,岂能立国长久? 汉高祖、明太祖诛杀功臣,虽千古叹为寡恩,其实也是汉、明开国之功所以能够速就的原因。”说话间,福临猛一低头,灼灼发亮的眸子紧紧盯住了张同敞。“我朝上下一心,中兴在望,贵使就不必徒费心机了!” 张同敞突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力之感,原本准备好的关于多尔衮、阿济格的长篇大论一时竟被生生憋了回去。 接下来,两个人话不投机,召见便草草收场了。 见张同敞走远,顺治帝扫视冯辁、谢升、陈名夏、傅以渐这几位大学士,“观此人如何?” 山东籍降臣傅以渐撇撇嘴,“盛名之下,其实难复!” 冯辁是何等人物,号称政坛不倒翁,多尔衮才死,摇身一变,竟又成了顺治的股肱,最善揣摩圣意,此时,不急不缓地说道:“识人,最要紧的是风骨!此人风骨胜我辈远矣!” 在场的诸位悉数都是前明的故吏,尤其是谢升,还入过崇祯的内阁,闻听此言,俱都面红耳赤,低头不语了。 顺治将手在龙椅的扶手上重重一拍,“振鹭爱卿不避嫌,真乃耿介之臣。 兴文教,崇儒术,以开太平,是朕的国策! 诸爱卿要晓谕天下臣工,于政事之暇留心学问、荐举贤才。如能得此风骨之臣争相报效,文武盛世当不远矣!” 说这话,福临‘激’动得不禁站了起来,火辣辣地眼神扫视全场,“诸爱卿放心,朕不问出身,当以国士之礼相待,还望诸公也以国士相报啊!” 在场悉数官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为报雨‘露’皇恩,微臣万死不辞!” 就在顺治还‘激’‘荡’在自己点起的这股热情里的时候,一个小苏拉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万岁!那个南朝来的蛮子在午‘门’外烧纸祭奠多尔衮,招了各部许多官员围观!” “什么?护军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竟没有阻拦?” “阻拦了!可他说,摄政王的陵寝早被毁了,尸首也被挖出来挨了鞭子。他们此行就是为祭奠摄政王的,你叫他们到哪里去祭奠? 说着说着,他还哭了,‘弄’得护军也不好阻拦了!” “就这些?” “还有!”说着,小太监将一纸祭文高举过头,“这是南蛮子散发的,请万岁过目!” 吴良甫没等顺治发话,一遛小跑地接过祭文,临了还不忘狠狠踹上一脚,“滚!这也是你该来的地界儿?” 顺治接过祭文,草草看了几眼,白皙地脸上青筋暴跳,几下就将这祭文撕的粉碎,“不识抬举的东西!来人!将南朝来人通通就地杖毙!快!” 冯辁一见不好,偷偷拽了拽身旁的陈名夏。陈名夏狠狠瞪了老东西一眼,但心里反倒万分得意,这等关键时刻,不还得看我的吗?“万岁!使不得啊!南朝蠢蠢‘玉’动,我朝政局未稳,不能与人与口舌啊!” “万岁三思啊!”傅以渐也跟着跪了下来。 顺治暴怒地来回走遛,“滚!立刻将他们有多远就赶多远!朕再也不想看到他们!”顺治这声吼叫,不要说大臣,就是吴良甫,也是一哆嗦,‘腿’肚子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其后,这些人终于得知了顺治如此震怒的原因了,特别是祭文的最后一段,针对朝廷给出的“‘阴’谋篡逆”的罪名,竟说了这么一段经典之语: “然多尔衮扫‘荡’贼氛,肃清宫禁,分遣诸王追歼流寇,抚定疆陲,创制规模,皆所经画;寻奉福临小儿车驾入都,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王果萌异志,兵权在握,何事不可为,乃不于彼时因利乘便,直至身后始以殓服僭用龙宾,证为觊觎,有是理乎!” 不管多尔衮生前有多少政敌,但他推行的“圈地法”、“逃人法”实实在在地给予了所有满人丰厚的钱财,这一点所有底层的满人都不会忘记。只从午‘门’护军不尽力拦截张同敞导演祭祀这出闹剧,就可见一斑。 据说此文在京城流传开,不但两白旗,就连其它各旗都有人闻之涕下,人心啊!这就是人心!任谁又能拦住呢? 暴怒之下的顺治帝,对张同敞一行很是不留情面,连行李都不容收拾,直接从午‘门’押送出左安‘门’,将他们带到天津卫,从那里坐船出海,‘交’杭州将军鄂硕处置了。 而这边,等孝庄太后得到消息,也看到祭文的时候,张同敞早就出了běi‘精’城。盘‘腿’坐在暖炕上孝庄将这张薄薄的纸片艰难地放到炕头的几案上,轻轻叹了口气,双眼还是不愿意离开这仿佛注有魔力般的祭文,痴痴地如老僧入定。跟随她多年的老宫‘女’苏麻剌姑凑过了轻轻叫了一声:“老佛爷!” 孝庄伸手拍拍苏麻剌姑探过来的肩头,“都说这些南人妙笔生‘花’,今儿个总算让咱们见识到了。” “不就是一篇文章吗?老佛爷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这又能算什么呢?” 孝庄摇摇头,“你哪里晓得!原来都说南人文弱,也就能耍耍嘴皮子,可这几年,和他们没少打仗,胜少负多哟。以前没当事,现在仔细想来,人家那边一定有高人啊! 这次人家是有备而来,这一纸祭文怕只是个幌子,实在猜不透啊!” 苏麻剌姑平静地给孝庄端过一杯‘奶’茶,“皇上年青!就算现在老佛爷这么说,奴才也还是想不明白,他们这会儿都出了城,还能做什么?您是不是多虑了?” “但愿如此吧!可皇帝做事太过急躁了!否则,让这些人都停留一阵子,不就能看明白了? 而且,接见使节,不问国事,竟掉那些书袋子,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 “皇上今年还不到十五,才多大点的人啊!最近读书又读的太辛苦,‘日’思夜想的又都是这些,就是大人也难免不痴‘迷’进去;还要打理多尔衮留下的这副烂摊子,不容易了!” “不容易?他阿玛、多尔衮、多铎,哪一个不是十四岁就领兵打战了。知子莫若母啊!你以为他胆子有多大,他杀人也就是在屋子里画叉叉,真要当着他的面,不用多,一个,就能吓得他‘尿’‘裤’子。 越是胆小的人,才越会以为杀得人越多,自己就越安全。我算看透了,怕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老佛爷!您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皇上呢?” “告诉?怎么说!这不是以前了,现在他身边围着一群人。太宗身边,人才辈出啊!这些人被多尔衮压抑得太久了,太久没闻到血腥味了,有他们费劲心思的挑唆,怎么劝呢?何洛会就是一个例子,劝了,福临也未必会听啊?” 苏麻剌姑下意识地瞅瞅周围,压低了声音:“再厉害,还赶得上摄政王?就放任他们如此胡作非为,老佛爷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 孝庄嗔怪地瞪了一眼在这个冷森森地殿宇中唯一的贴心人,“你晓得什么? 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杀人越多,稳固皇位,就越要指着他们,我也是投鼠忌器啊!” 听了孝庄的话,苏麻剌姑惊惧得眼睛都瞪圆了。她实在猜不透,跟随了几十年的皇太后嘴里的他们到底是谁?济尔哈朗、济度父子?索尼、鳌拜等两黄旗的大臣们?但她还算明白,皇家都是孤家寡人,自己知道得已经太多了,再问,就是拿脖子往刀口上去撞了。 张同敞一行走后没有半个月,天的脚步还没有离开京城,běi‘精’城周围就零星闹起了天‘花’。没几天,这股瘟疫越来越严重,大有席卷整个直隶省之势。 福临没有出过天‘花’,这些天,他深居简出,再不敢离开紫禁城半步,所见的官员,也是有数的几个,早朝也暂时取消了。 突然闲下来的福临,近‘日’里烦恼得要命,又有人递折子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了。福临想不明白,娶不娶亲,什么时候娶亲,这完全是自己的‘私’事,可不管是满洲大臣,还是汉官,这回是难得的意见一致,这就越发‘激’起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反感。“他们明明知道,这是多尔衮给朕定下的亲事,为什么还要‘逼’朕?” 面对满脸怒气的顺治皇帝,乖巧的吴良甫这回馋着脸,一副白痴的傻样。他心里明白,这话可不敢‘乱’接。皇上的心思,他当然知道,可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不但是皇上的至亲表妹,关键是太后老佛爷的亲侄‘女’。 亲侄‘女’!什么概念,这些文武官员都是傻子吗?八成就是老佛爷授意的,自己可不敢多嘴啊! 福临厌烦地盯着他,“吴良甫,你个两面三刀的阉货!还腆脸说什么肯替朕去死呢!怎么就知道装傻?” 说着,越想越气,狠狠踹了吴良甫一脚。“滚!看着你就恶心!叫她们来!” “皇上!”吴良甫哀嚎一声,扑通跪了下去,手脚并用地紧爬了几步,“不能啊!您打小身子骨就弱,龙体要紧!不能再和这些没有身份、脸面的宫‘女’‘乱’来了! 三个阿哥,都三个阿哥了!” 顺治知道吴良甫再说什么。由于皇权旁落,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顺治便将这股邪火全部发在了皇宫里这些宫‘女’身上。由于没有大婚,自己没有立一位嫔妃,有些姿‘色’的宫‘女’也就变着‘花’样地勾引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天子,撺掇得他胡天‘乱’地,甚至于有时一次同时宠幸数个宫‘女’。 一开始,孝庄皇后为了早‘日’抱上孙子,采取了暗中纵容的态度,但后果很严重,几个怀上龙种的宫‘女’不是莫名其妙地小产,就是生下来也活不过白天,今年最后这个,生下来干脆就是个死婴。 孝庄害怕了,知道再不禁‘玉’一段时‘日’,恐怕自己真要绝了后。 福临正在恼火吴良甫不听话的时候,孝庄亲自过来了。看到自己的皇额娘,福临彻底xiele气,赶紧抢上几步打千施礼道:“给皇额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