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五十章 危急
第五十章危急 半个时辰以后,谭泰中军帅帐里的几十员战将早已站得有些不耐烦了,可偷眼看看面‘色’铁青的大将军,谁也不敢出声,更不要说挪动一下身子了。阅读网 “报!”第三拨斥候兵回来了。 “进来!” “报!南营还是营‘门’紧闭,里面灯火通明,营寨四周布满兵士,传令兵进去又没有了动静!” 这已经是第三次派人传令了,潘永禧等三<人抗令不遵,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依着军法,已然算是公然造反了。伊尔德挥手示意斥候出去,看看对面站着的刘良佐和库尔阐,俩人都赶快低下头。伊尔德不禁心里窝火,真是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就让的一丘之貉,但自己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到底如何挑明呢? 现在军中士气已然不高,再闻听近一半人马反叛,实在不敢想象了! 谭泰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其实心里也是又恨又怕,没想到生平第一次遇到手下作‘乱’偏偏选在这么个倒霉时候!他的右手垂在帅案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谭泰暗叫着自己的名字,“不能慌!为大将者,一军之胆!千万不能让手下看出来,否则,一旦传扬出去,说:大将军吓得手直发抖,天知道最后能夸张成什么样子! 他一点一点地将右手背到身后,用左手死命地攥住,平缓了一下,又看看众人,库尔阐等人实在有些让人失望,看来还要指靠伊尔德了。 见大将军示意自己说话,伊尔德没办法,只好上前一步,‘插’手施礼道:“大将军,南营汉军看来是受人蛊‘惑’,公然抗命了!事不宜迟,好在南昌城的金声恒还不知晓,博阳山的粤军尚在二百里之外,我军应以雷霆之势包围南营,断其退路,再对营中众将晓以大义,言明:只捉首犯,协从不问!定可兵不血刃地令贼首伏诛!” 谭泰点点头,“都听明白了?” “喳!” “好!北营人马少,做好战斗准备即可,东、西二营各‘抽’调一半的兵马,限一个时辰,本帅领中军在南营外恭候了。愈期不到者,斩立决!” 半夜子时已过,南营外远处黑漆漆地荒地里,人喊马嘶,竟象有成千上万兵马疾驰而来的动静,虽然看不见,但那股‘逼’人的肃杀之气已经吓得这些汉军兵士们有些胆寒了。 好在南营的右侧就是赣江的江滩,只需少数的哨兵把守即可,重兵都集中在北面的营‘门’。但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听见没?东面、西面也被人家包围了。听刘军‘门’身边的那些戈什哈讲,粤军的火炮那叫一个厉害,八成也要围着咱们用炮轰吧?” “报应啊!谁叫你跟着满人‘乱’杀人!这不,找你报仇来了!” “王三槐,就我吗?你没事?再说,凭什么啊?我们一没动手,二没捞到什么好处,凭什么专找咱们下手啊?” “凭啥?你是不是汉人啊?你是不是明军啊?没听说,汉‘jian’比鞑子更招人恨啊!” “要不,干脆投降算了!当初,俺不也是随大流儿吗?” 突然,外面亮起了火把,一个眼尖地大叫道:“瞎咧咧啥!是大将军的帅旗!” 可大将军怎么会带兵将自己人围住,这些兵丁实在有些糊涂了。 很快,大军在两箭之外的空地上燃起了十几堆篝火,并推出几十号人来,一员大将催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大叫道:“南营的弟兄们!我是你们的主官刘良佐!你们被潘永禧他们几个给骗了,他们要造反!现在,你们已经被大军重重包围,跟着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速速打开营‘门’,大将军有令,只需抓住潘永禧、吴高、汤执中三个,余者无罪!” 营中的汉军大惊,还没来得及议论,就听身后督战的参将大人吼叫道:“弟兄们,招子要亮一点,千万不要上对面刘良佐那龟儿子的当!就是他在谭泰跟前进的馋言,说咱们对他不大服帖,有意谋反。 实话告诉大伙,谭泰连吃败仗,大明督师周大人的大军已经杀过来了,这是谭泰逃走前派人屠营来了。 这些鞑子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千万不能信,这是他们诳咱们呢!一旦冲进来,大家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潘军‘门’有令!只要守住三天,每人赏十两银子。” 不知谁在队伍中大叫道:“有银子领还想个啥?和狗‘日’的鞑子拼了!”不少人随声复和,于是,即便有几个对参将所说的有怀疑地,也不好说什么了! 怪只怪谭泰平‘日’里纵容库尔阐杀人太多,‘弄’得清军残暴的影响深入人心,谁敢相信刘良佐的话?再说,还有银子可拿,汉军的军心算是稳定了下来。 而营寨外面的刘良佐见里面还没有反应,但也没有人放箭,将手一挥,大喝道:“大家看清楚了,这是参将王金生以下三十六名从党,顽佞不化,下场只有身首异处了!” 说话间,南营中的汉军就看到火堆边的这些捆着手脚的汉军兵士被按在地上,马刀挥处,三十几颗圆滚滚地脑袋就掉了下来。 刘良佐命手下提着这些人头的发辫纵马来到营寨近前,用力甩了进去。 “看见没!王参将他们死的多惨!放清军进来,就是这个下场,屠营这话不‘蒙’人吧?” 于是,刘良佐的做为非但没有震慑住汉军,反而让他们更加相信,清军是来屠营的了。 营中早有人将这些首级飞跑着送到了中军大帐。 得到消息,潘永禧将营中哨长以上的军官召集到了一起,站在帅帐外的高台上,三十几颗人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潘永禧和吴高这些金声恒、王得仁一系的将佐不一样,他不是闯王的出身;和汤执中也不一样,并非行伍出身,潘永禧原本是江西饶州本地的举人,三十岁的时候响应朝廷号召,为防贼在家乡办团练,一来二去地就从了军。 所以,他对华夷之辨,很是看重,否则,也不会如此坚定地起兵反正。现在,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上百名军官,潘永禧不禁热血沸腾,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尔等都是汉人,有名字吗?” “有!”“当然有了!”底下的众将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好!既然有名字,就是有姓氏了!但不知诸公可有祖宗吗?” “有!”这回倒是异口同声了。 “好!大伙和我一样,也是有祖宗的!可,这是什么?”说着,潘永禧一把将身后的大辫子举了起来,“拖着这条东西,列祖列宗还认得我们吗?我们死后还有什么脸进自家的祖坟?我们的子孙要也是这副德行,千古罪人啊! 在汉家我们是败类,在大清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在谭泰眼里,满人第一,辽人第二,连江北投降的汉人都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我们算什么,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潘永禧停顿了一下,一副无比沉痛的样子,“本帅是贰臣,在这里,就不敢说什么气节、风骨这样没影的空话了! 当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蝼蚁尚且偷生,清军势大,我等也算为国尽忠了,奈何孤立无援啊!” 一想到当初自己在饶州时的惨景,和从此留下的污名,潘永禧不禁痛哭失声,哽咽道:“不得已啊!羞愧之极! 现在,总算周督师不弃,答应对我等的过去既往不咎,而且还能加官进爵,每人再恩赏半年的饷银,列位,机会难得啊! 眼看着谭泰就剩下三万人马了,跟着他,恐怕也是死路一条,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决定,反了!从新归我大明!致死不悔!” 说着,潘永禧拽出佩刀,手起刀落,随手就将砍下的发辫丢在了高台上。 见众人一阵沉默,胡澹赶紧又跳了出来,“列位将军,原属九江的兄弟都是旧相识了,我是大明九江同知胡澹,奉命前来安排大军举义!
众家兄弟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远处有周督师的十万大军就要杀来,近处金大帅的五万兵马就在南昌城,大家协力守到天亮,大军就会来援,到时,内外夹击定可活捉谭泰,一雪前耻!” “对,一雪前耻!” 毕竟都还算是血‘性’的汉子,原本对八旗的敬畏又已经被粤军打碎,一想起所受的歧视,再加上潘永禧安排好的亲信在下面推‘波’助澜,这些人的火气终于被撩拨了起来,也纷纷提刀将头上的鞭子割了下来。 这等表明心迹的行为在按大清律已是死罪,看到这些手下再也没有退身步了,台上的几个人很是满意。早就不耐烦的吴高,高声叫嚷:“快去将那四十几个谭泰的走狗推上来,砍了!” 眼看这些清军每人一边一个被架了上来,胡澹低声嘱咐负责行刑的游击,“千万别把他们嘴里的草料掏出来,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受死,‘挺’好!” 于是,这些人就在台子下面众人的叫好声中,连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就被砍了脑袋。 刘良佐在营‘门’外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总算见里面有了动静。几十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丢了出来,刘良佐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招呼手下举着火把去细看。 “军‘门’!是人头!好像都是中军的传令兵! 啊!怎么容安牛录也在里头?” 接到前面的禀报,得知才叫去传令的牛录章京容安也被杀了。气得谭泰的长脸都有些扭曲,“进攻!给我将大炮都推过来,轰平了他们!” “军‘门’!”一旁的刘良佐赶紧拦下,“咱们攻寨可是攻寨,南昌城还是要防备的,而且这火炮也不能使用!否则,叫南昌城里听去了,跟着杀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谭泰一愣,随即大骂道:“放屁!你以为拖到天明,金声恒就不知道了?成败就在今晚,还有什么顾忌?” 见谭泰又扭头不搭理刘良佐了,一旁的伊尔德赶紧将话茬接了过去,“再说,就金声恒那点胆子,怎敢连夜出城呢?刘军‘门’大可放心。” 由于江边不容大军展开阵型,再加上金声恒的水军早就全军覆没,料能水遁的也就在少数,谭泰只是派了少许人马监视,所以,全部人马围攻三个方向,声势还是惊人的。 但当初这些军营都是鞭打着数万百姓修筑的,不但营寨的围墙是用挖沟的土垒的,而且当初为了防备有逃兵,还在墙外面加了壕沟,这些清军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进攻自己修筑的营寨。即便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但奈何所擅长的突袭施展不出来,再遇到人数占优的汉军齐心协力,一连发动了三轮针对营‘门’的冲击,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连伊尔德都有些着急了。 谭泰点手叫过传令兵,“去,看看那个该死的穆里玛在磨蹭什么?传我的话,再给他两柱香的功夫,还是不能开炮,就治他贻误军机之罪!” 谭泰偏西一里外的高地上,满洲镶黄旗一等梅勒额真穆里玛正和十几个手下一起将重达千斤的大炮推上高坡,听了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的军令,沉着脸半天没有言语。一旁的牛录们有些忍不住了,“我等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嫌慢?发兵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咱们提前出发啊?八成是攻击不顺手又拿咱们出气!” “就是!也不知咱们大将军怎么就这么倒霉,事事都不顺,打不赢大明的粤军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降兵都崴鼓儿不了了,是不是找个有法力的萨满来看看,不会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吧?” “行啦!”心中郁闷的穆里玛大喝了一声,“再敢瞎议论,信不信老子先阵斩了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