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密旨 (下)
于是,明磊不冷不热地说:“没想到苏大学士可以秘密调动广东的军队。阎尔梅你可知晓?” “属下不知!”阎尔梅也很震惊,满脸羞愧地答道。 明磊扭脸看定赵广驷,看得赵广驷浑身的不自在。明磊突然笑了:“布政使不知此事!看来多半是苏大学士基于义愤,自己讨腰包出粮出饷,要广驷你出力了?” “是,是,是!”赵广驷被明磊笑得满头冒汗,好不容易听到明磊松了口,想也不想,连忙就坡下驴了。 “很好!不过,现在我等既然奉诏增援,还是要再加派些人手,粮饷我看就和胡以卿他们一起,由苏大学士一并解决吧!” 明磊说着,也不理杨世惠,高声传令:“童以振、陈课!你二人领虎贲营四千士卒,火速增援赣州,即日启程!” “尊令!”童以振和陈课在广州早就憋气,现在能有机会出省为将,很是兴奋,感激地瞅着明磊。 明磊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温言道:“你二人是我广东名将。到了赣州,一定要为我们粤军争光。 将我的话带给万元吉,这次赣州之战,如同当年的松山大战,是关系到我朝国运兴衰的一仗,希望万督师不要做第二个洪承畴! 估计赣州城下,和当年山海关一样,从各地能抽调的军队都抽调来了。能聚集如此多的大军,有利有弊。这些部队各自有各自的系统,根本不能同心同德、密切配合!所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如果不趁着诸军初至,锐气正盛的时机与清军决一雌雄,必败无疑!” 明磊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对二人说:“我的话,万元吉一旦不听。你二人一定要提防金声恒来劫营!而且,胡以卿也是粤军,战败之后,一定要将他的队伍一同带回广东,万万不可只顾自己,放任他们被清军歼灭。否则!就算你二人能逃回来,军法无情,也没有你俩的活路!明白吗!” “末将明白!末将告退!” 打发走童以振、陈课,明磊陪着吴春枝在肇庆游玩了几日,将广州的大员们也耗走了,还不见吴春枝有打道回府的意思。明磊明白,看来明面的事办完了,暗地里还真有事没有讲明呢! 所以,明磊很沉得住气,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走。你不说,我才懒得问呢!看最后谁着急。这天晚上,明磊在书房看书,许忠进来禀报,吴春枝偷偷地溜了来。明磊笑了,也不出迎,只是稳坐着,等着上差吴春枝进来。 吴春枝坐定,端起汝窑小盏喝了一口清茶,先看了明磊一眼,又向四周环视了一眼。明磊挥挥手,看着下人们统统退到院子里远远站定,示意吴春枝也看看,是否满意了? 吴春枝这才放下小盏,直盯着明磊说道:“圣上常说,遂东(王思任的号)对朕忠心耿耿,人以群分,想来璞麟也是个忠臣不是?” 明磊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对圣上的忠心可见天地。就是不知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圣上有心移驾广州!”说着,吴春枝不错眼珠地盯着明磊,希望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噢!”明磊轻轻说道:“实不相瞒,我怎么听说圣上要移驾赣州啊?” 吴春枝站了起来,对着东北方向一拱手,“圣上一心以中兴为念,所以才不避危局,要亲自坐镇赣州!一旦战事不力,才会南下广州。” 别管真的假的,至少朱聿键敢于亲赴险地,这和朱由榔一听清军将至调头就跑,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故此,明磊由衷的赞叹:“我等有此圣主,何愁大明的江山不复啊!璞麟将通知童以振、陈课,一旦有事,一定拼死护送圣驾来粤!” 吴春枝没想到明磊如此痛快地答应,顿时觉得临来时,王思任劝诫自己的话实属多余,高高兴兴地和明磊持礼而别。 三天以后的晚上,王思任很不情愿地来见郑鸿逵。郑鸿逵也很诧异,王思任来西京这么长时间,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望自己了? 俩人分宾主坐定,王思任低着头,也不看郑鸿逵,“平粤伯让下官问候定虏公!” “噢?平粤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王思任抬头看来一眼郑鸿逵,“算了!下官还是不拽这些客套,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侍郎大人但讲不妨!” “吴春枝在肇庆,让璞麟准备圣上移驾广东的事情。璞麟让我问问您这位老朋友,想不想将吴春枝带走啊?” 郑鸿逵一愣,一时也不知如何做答,“事关重大,容我商量后,在作答。不过,璞麟不会没有条件吧?” 王思任不禁苦笑了,“你二人还真是肝胆相照的好友!璞麟说了,请你去南澳岛面谈!” 送走王思任,郑鸿逵急急忙忙地来见郑芝龙了。郑芝龙的二弟芝虎早年过世,其子郑彩是个笨蛋,冒冒失失地刚被削了伯爵,四弟芝豹整个一个莽夫,也不成器。所以,郑氏的大事小情,郑芝龙只能和郑鸿逵俩人商议了。 在密室的巨大蜡烛照耀下,屋子里面很是通明,正中地上大铜盆里的冰块劈劈啪啪地响个不停。郑芝龙面无表情地看着冰块发呆,郑鸿逵坐在另一侧,也是不发一言。 过了好半天,郑芝龙才轻声说道:“咱们郑家就像这冰块,时局变了,就是再大的家业,早晚也要熔化掉。” “听大哥的意思,已经决意降清了?” “能不降吗?你还看不出形势来。清兵当年只有关外蛮荒之地,大明况且奈何不了人家,现在,强弱之势易位,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可我担心,咱们郑氏在福建的势力太大。别的人降了,还可能得到清廷信任,得以安享富贵。咱们降了,恐怕连命都会没了!” 郑芝龙长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为此犹豫。咱们家在海上的势力太大了,就算咱们想向人家尽忠,人家也未必会信任咱们。真是左右为难啊!” 到这时,郑鸿逵才算明白了大哥的真正意思,“您是想脚踏两只船?” “不错!”郑芝龙点点头,“三弟你也是武进士出身。翻翻史书,历朝历代的望族世家,之所以上百年的长盛不衰,就是因为从来不把宝押在一个主子身上。 如今,森儿对隆武帝很是忠心,得知我和洪承畴书信往来后,经常来劝谏我。弄得你啊!真是哭笑不得。” 郑鸿逵知道郑芝龙对自己的这个嫡长子宠爱有加,赶紧接过话茬,说道:“其实森儿秉性忠厚,明白大义所在,大哥应该感到欣慰才对啊!” 郑芝龙被说得终于笑了,隔着几案,身手就抓住郑鸿逵的手,“森儿从小就和你亲厚,大哥想托你照顾他,如何?”
郑鸿逵彻底明白了,“大哥要带着几家的家眷降清,留下森儿和小弟我继续反清复明?” 郑芝龙苦笑道:“这样,是不是太难为三弟你了?” 郑鸿逵也动了感情,眼中含着眼泪哽咽道:“大哥此去北京,恐怕日子更不会好过!” 郑芝龙和弟弟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也有些哽咽,“放心!大哥才不会去北京。老子再不济,这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能逼着他们答应,让老子继续做闽海王! 只是,恐有万一!到那时,就要你和森儿另行举事了!” 又说了一阵今后的布置,郑芝龙话题一转,一下子提到了广东,“将来,万一你们留在闽南,广东的态度就变得尤为重要了。三弟,你说先拿下广东,可不可行呢?” “不可!周明磊这个人很厉害,而且利害就利害在他几乎事事料人于先!大哥请想,您这里只是才动了出兵广东的念头,他那里已经在潮惠之间布下近五万的重兵。人家早就防备着咱们呢! 您还记得,当年提到的阻拦马士英进闽的事,也是他告诉小弟的,可见,这些绝非巧合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惜!一个不留神,让这厮在广东做大了!” 郑鸿逵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周明磊当初到岭东也是带着那一万来人的兵马过去的。大哥也看到了,还是那一万来人,三战三捷,在广东所向披靡。就算当时咱们出兵,也未必就能讨到好去。更何况,那时我在镇江,大哥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小小的兵备道会成为咱们的大敌呢?” 郑鸿逵说着,突然想到“不会,连自己去镇江这件事都在明磊的算计之中吧?”郑鸿逵急忙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疯狂,真要如此,干脆我们郑家投降他得了! 郑芝龙猜不到郑鸿逵竟联想到这些,拍拍三弟的肩膀,“算了!往日之事不可追!现在,既然他约你去见面,也不知是何居心!不过也好,记得大哥我成功的秘诀吗?‘和朋友要亲近,和敌人更要亲近!’既然不管怎样一时还奈何不了这个周明磊,那就暂时亲近他。如果他想和咱们联手,就答应他。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宜再多竖强敌了!” 得到王思任的回信,明磊很是满意,立刻通知小德子,派人将吴春枝投进总督府的地牢,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探视。 五月初十,明磊秘密带着吴春枝来到潮州,并不进城,直接来到汕头港的巡检司后堂,付培信、付培言兄弟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现在的天地会遍布江南各省,付家兄弟已经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和总巡查了,早就不用窝屈在潮州、惠州了,而天地会的总部也设在肇庆了。 明磊也不看站在下面的这两个漂亮小伙子,一边用嘴专心吹着茶杯里面的浮叶,一边问道:“听说,你们兄弟的武功一直没有搁下。不知,做为打行中人,那种打人一掌,半年、一年才死的功夫,你们练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