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周明磊的心情很不好。本来大学一毕业,就社招当了警察,连简历都没用做,确实羡慕了不少学弟、学妹,而且工作既轻闲又有实惠,吃喝不愁,经常会收到小礼品,心情一直不错。可前个儿女友说在一起没有盼头,你不会富也不会穷,波澜不惊的,趁年青要闯一闯,怎么看你都是个拖累,分手吧。 男子汉大丈夫嘛,做什么事,就要拿的起,放的下。有了这样的觉悟,明磊当然不好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喔了一声,就算结束了! 可自打昨天开始,明磊突然觉得一下子闲了起来,时间富裕得都没有办法打发了,往日读得津津有味道的书现在怎么也读不进去,换成DVD,也看着无聊;而且好久没有失眠了。 于是,也就早晨5点钟,明磊反常的一骨碌爬起来,出去透透气也许会好一点,便开车直奔了八大处。半山腰的林子里满是草木的味道,北京的5月已经有些燥热了,但这里太阳还没露头,一切都湿漉漉的,很有些小资的味道,“要是…能和内谁一起在这就好了”,想想,明磊的眉头又皱在一起了。 老头、老太太们也在溜早儿,明磊心烦意乱的,只是专找冷僻的地界走,没人的空寂很符合自己当前的心境。 转过一道山弯,一下子闯进一团迷雾里,明磊闻到左边有女友头发的气味,恍惚间怀里又有了那个温腻的身子和鼻下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自觉地向左边走去。猛然间一步蹬空,明磊惊恐地向下细看,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这黑暗一定有生命,它是在把我拽进去。明磊想着并下落着,下意识的摸摸身后,没有保险绳,只有指望兄弟们给我弄个因公、评个烈士、开追悼会、盖国旗。对!独闯龙潭、勇斗毒贩,奈何寡不敌众,被打落悬崖......其实这都是因为女人、红颜祸水啊!明磊下落着,思考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明磊醒来,下意识地活动了活动手脚,还好,都听自己使唤,全身也没有感到有多疼,心里一宽,就又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睁开眼,黑漆漆的天空中间横着一条由无数星星组成的飘带,那一闪一闪的微光仿佛鳞鳞波光似的在无声地流动,银河?明磊生平第二次看到了银河,心中一阵狂喜,不过,这么多的星星比明磊以前见到的都要多、都要亮,明磊又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一阵凉风袭来,明磊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才发现。。自己是被冻醒的。好在是5月里,山里的天气也不是过分的冷,明磊移动了也就十来步得距离,蜷缩在一块岩石下,害怕了一阵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明磊听到一阵阵的咕咕声,忙睁开眼,太阳已经出来了,刚要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头上见了虚汗,肚子里空落落的,心慌的要命。周明磊真是万分庆幸,裤兜里还有几块“德力丝”,否则,说不定自己就死在这个低血糖上。这不儿,一会儿的功夫就缓了过来。 检查了一下周身,钱包,车钥匙还在,手机却摔坏了,最奇怪的是手表完好无损却不走了,看来自己是糗大了。摇晃着脑袋,明磊垂头丧气地向山下走去。周围的景致很是养眼,但,不对啊!八大处的树木是人工种植的,树种一样,个头也差不多,而这里,明磊就算不是林大毕业的,也看得出一路见过的树木不下十几种,还是野生的。 走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明磊的心又开始嘀咕。还好,远处传来嘻笑之声,走近,看到两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砍柴,不对,四下望望,怎么没有发现摄像机。不是拍戏,穿着古装砍柴,明磊的惊讶无以附加。显然,明磊是吓到了他们。 看着他们惊惧地眼神,明磊一下子冷静了,工作的直觉告诉他,不可能从孩子嘴里问出太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他只是笑了笑,含糊地说了声“早”,便一晃而过。“大师…大师好。”身后传来的孩子的声音告诉明磊,标准的北京音,看来和当地人交流没有大的障碍。不过,叫我“大师“,我有这么老吗?有这么怪吗?明磊习惯地耸耸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板寸脑袋,又晃了晃头,没什么不好嘛,就是饿啊! 望着山脚下的村庄,在一片稻田包围着,以近正午,炊烟寥寥。明磊走到村边的小溪,痛痛快快地洗了洗,看流水清澈,便掬一捧尝了一口,“不错,味道甘甜,没有异味”看看四野无人,索性趴在地上喝了个痛快。在树荫下懒散地躺着,看来水喝多了也可以挡饿。 明磊揉着肚子,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村子。这个村子并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沿着面前的土路望过去,可以看到村子的另一头。多是低矮的土坯房,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鸡犬之声不绝于耳,只是村中间又几处院落是土坯墙但也就一人高,从露出的房顶来看是瓦房。没有电线,没有拖拉机,小孩子的装素也眼熟,但绝对是影视作品中常见的,可明明也不像是在拍摄现场。再联系山上的树木,明磊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自己回到过去了?急忙趴在水边照了照,还是自己的模样,长出了一口气。明磊发了半天的呆,也没理出个头绪,决定去城市找出答案。 明磊呆呆地瞅着村子,脑子飞快地转着。看来这些人家并不富裕,装可怜要些吃喝和衣服可能有些难度。明磊思忖着,对了,孩子们瞧自己象和尚,化缘!想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对付土财主,最好的办法是骗。下定决心,明磊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忆“法制办”那些哥们酒桌上讲没讲过化妆出家人行骗的案例,一寻思,自己既不骗钱也不骗色,不过一顿饭,一身衣服和找辆能代步进城的,难度低多了,信心一下子就有了。明磊反复叮嘱自己,小心谨慎,不好就跑,有几年前学的一招制敌,一步一步向村子中央挪去。 村民们奇怪地打量着明磊,小孩子们已经跟在身后走了十几步,工作这几年没有白干,明磊觉着自己应该神色如常,因为心跳还很平缓,小剋司,不就一群没有多少知识的农民嘛!明磊告诉自己,数到二十,准会有人和我搭讪。 数到十八的时候,从土坯墙院子里走出一个老者挡住了去路,上下打量着明磊,面露微笑地说: “小师父,好。看您装束奇特,必是修行之士,小老儿姓刘,也吃斋念佛,想请您到家一叙,尚允。” 明磊看他一身粗布衣裤,头发速在一起襒着用块布包着,留着胡子,一瞥间也就是个大概,心想,看来不是清朝!不紧不慢地回答: “如此,就打扰老人家了。” 进了院子,看到一个汉子正在套车,比马个大,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骡子吧!只是车轱辘是木头的,这玩意走起来得多儿颠啊。 刘老汉刚吃过晌午饭,眯着眼眼看就要睡了,小孙子突然跑进来就嚷,“爷爷,村里里来了怪人!”没法子,谁让咱是里长呢,啥事都要管。边摇着头边走到院子里,从墙上望过去,一个二十五六的后生慢慢地走了过来,穿的叫啥,头发只有几寸长,是个修道的?一定是。看他在众人瞩目之下神色自若,有些道行。眼看快走到大门前了,刘村长这才下定决心迎了出去。 这个怪人和俺说话,连眼皮都不抬,却对这骡车的轱辘盯着看,老刘头嘀咕着,也不敢怠慢地凑过去:
“我二小子这就进城,给大顺皇上拉货回西安,已经去过一趟了。小师父瞅着….。” “什么?大顺?!西安?!”明磊马上联想到是李自成,忙问: “闯王几月进的京?” “三月,那兵多得......” 明磊打断插话的刘家二小子,又问: “往西安运送金银?闯王对百姓不坏,这工钱给得也不坏吧?” 刘家二人用惊异地眼神看着明磊: “您怎知是运金子?来回给十两银子呢。” 明磊觉得他们出奇地配合,很和气地胡邹道: “小僧端悟,自幼在峨眉山修行,算来这甲申年将天下大变,血流成河。我是京城人士,回来再看一看故乡,也算出山历练历练。只是山中无日月,出来后才发现,衣着太是不合时宜了。小道精通奇门之术,万事算来自是精准,老人家不要太过惊奇。” “阳历5月可能就是阴历四月,甲申年四月二十二石河血战” 明磊回忆着,不经意地问道: “今儿是几号?” “四月初九”也是顺口答音。 要不是考研过不了英语关,明磊早就考人大历史系,喝醉了免不了指天骂地,学中国历史,翻史料,和英语有鸟关系。明磊收住跑到岔路的思绪,怜悯地看着他们,不禁也恍然如神仙般看着不知大祸将至的二人。 刘老汉也诧异地看着明磊,心话,这一惊一诈的,许是骗子要蒙俺?明磊从圈地、逃人法、陈名夏等史料中收回思绪,不禁佩服起自己,学得就是扎实,学问老自己往外蹦。 看了看老刘头,他果然很配合地问: “小师父有什么见教?” “鞑子五月进京,西安是去不得的。这锦绣江山是鞑子的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逃,到广州去。黄河以北,鞑子跑马圈地,凡是圈在里面的田产和人口就是他们的,你马上就会是人家的奴隶了,还不快逃!” 明磊做手势打住满脸惊恐的老刘头,一字一顿地说: “天机不可泄露,你我有缘,为此我已毁去五年的阳寿。刚才的话,不能见于文字,不能泄露,你要想救亲朋好友,蒙也好,吓也好,就是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否则,你二人修行不深,必受天谴,殃及后人。切记!切记!” 说罢,明磊做势要走,二人急忙跪了下来,苦苦挽留,明磊只好就坡下驴了。 “去,给我找身读书人的衣服,备饭。”明磊吩咐着走进堂屋,看也不看跪在后面的爷俩儿。 嘴里回味着,喝了一口茶,不禁皱了皱眉,对被自己唬得以为遇见神仙的刘老头吩咐道: “备车,送我进北京城,我换了衣服是要会一个人。我知道你们故土难离,未必信我之言。这样,我说的事,你现在准备,五月,等闯王烧了宫殿,逃出北京大时候,也不用多说,有样学样,跟着跑就是了!不过记住,不是往西,而是南下!我回山的日子不能更改,就不耽搁了。” 明磊提着装着原来衣裤的包袱,上了骡车。刘二鞭子一甩,车子缓缓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