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诺戏三生（十五）

    之后，果然如那小子所料，他出脑，自己只用在适当的时候出面出手出力，没几下便将长老那群没脑子的家伙收拾了。虽然那小子做这些事的时候不避着他，然而他也只是知道那小子抓住了那群呆子的弱点而已，至于怎样捕获这一信息的他却一无所知。上层的矛盾平复了，向下层施加压力，那些闹着要走的人也逐渐没了风声。

    只是……他从未想明白为何不直接杀了那群老东西，还要如此麻烦。平复了暮门的动乱，紧接着那小子便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铁腕掌权。

    那是他第一次踏进雪谷的领域，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狡诈、瘦弱、坚持的慕仞謵——比冰雪还要让人寒冷，平日里还有些温润的眼此刻却像刀一样利。臣服的留下，反抗的除去，直到无人敢违逆他！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死亡，然而那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就站在死亡中心。

    或许那之前他只是嫉妒他，然而从这一刻开始他或许开始惧怕他。

    尽管他们之后的关系似乎和最初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之前更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或许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恐惧的谷壑。所以他开始计划着壮大暮门，哪怕仅仅是在数量上的壮大……

    他始终没有赢过他一次。

    慕磊涨红着脸：“以前赢不了不代表现在赢不了！”

    “是吗？”慕仞謵轻描淡写，“希望你的实力也像你的口气一样大。”

    慕仞謵眼角扫了一下第五薰，“你不许插手。”

    “可是！”第五薰还未说完便被慕仞謵打断。

    青衣的谷主脸色惨白只有嘴唇泛着异样的红。手中薄如蝉翼的剑闪烁着寒光。

    “……师兄，请——”

    恍若突然间回到了小时候，他们站在赛场上的对峙。

    原来，时间有些事真的是无论如何努力，到最后终是会回到原点。

    两人似乎都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各自都使出全力。就好像……就好像彼此真是仇人一样！第五薰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她不知道该期盼谁赢，明明在几天前他们不都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吗？！

    眼前厮杀着的两人，明明是从小就一起扶持着走来的人啊……

    她觉得眼前的事真是荒唐得像个笑话，然而她却无能为力。

    在一缕血色中，两人的厮杀落下帷幕。

    慕仞謵的嘴角淌落着血迹，然而他的剑刃却横在了慕磊的颈边。血正沿着剑刃流淌，最终滴落……

    慕仞謵平息了自己的喘息，声音漠然：“我说过……你赢不了我。”

    慕磊涨得脸色通红，咬着牙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慕仞謵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嘲弄：“如果师兄一心想寻死只要头再往旁边一横，咳咳……便行了。”

    慕磊看着这样的笑容，耻辱得想要就此死去……然而……他看得很准，他知道自己绝没有自尽的勇气，或者说……我，慕磊——惧怕死亡。

    慕仞謵眼中讥笑的神色更加浓重，他收回了剑：“我不杀你。你就在屈辱与不甘中挣扎吧。”

    他转身，将后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他眼前。

    慕磊愤怒但最终没有提剑冲上前去。

    “……师兄，你自己……好自为之。”

    突然间，慕磊听见他的低语，刹那间抬头、失神。

    “阿薰，我们走。”

    他看着那个身影背对着他，没有转身只是向着一旁的少女吩咐。而那个蓝衣女子不知所措地在他俩之间来回张望，最终向他施了一礼，追随着那个背影而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苦笑着低喃。他讨厌那个小子，憎恶他，却又不得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有什么能比这更难堪的事了呢？

    走到了下山口，第五薰突然间听见有人在低唤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压下了一个人影。

    “……少主！”第五薰转头，却看见慕仞謵面色苍白，秀气的眉头堆在了一起，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扶我下山去……要快！”他压低了声音命令。

    “……是，是！”第五薰回过神来，急忙应道。

    压在身上的人很轻，完全不似一个成年男子应有的重量，甚至他的骨头都有点硌疼了她。她突然间觉得这个人其实与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有属于自己的悲欢喜乐。

    突然间，她听见耳旁的低语声：“是了，你怎么会帮我……你不是也想要杀了我吗？怎么不趁现在动手？现在的你一定能杀了我。”话语自嘲得像是放弃了一切。

    第五薰心下一紧，扶着他的手紧了紧，但却加快了脚步——

    “我会杀了你，但是——不是现在。”

    她不知道放弃了这次机会之后，会不会一生再没有时机能够杀掉他。但是，至少现在她不想杀掉他，也或许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后，她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然地说想要杀掉他。

    “你……真是个笨蛋！”他的低语在耳边回响。

    她没有回答只是苦笑。她或许真的是愚蠢吧。

    “是啊！你可真是一个笨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