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踏梦来（七）

    突然，男孩开口了：“你放弃寻找那名安氏女子了吗？”不待少年答话他又道，“如若你真放弃了一切希望，只凭自己一时的冲动在这片大地上漫无目的地找寻，想要背负着一切骂名及百姓的敌视不解，最后抱憾而终——那么你便离开雪谷吧。”

    一子落下，小小的，洁白宛若女子的手缓缓离开棋盘，只留下一记棋子轻叩棋盘的声响“咚”——像是在敲击着少年的心房。

    “或者……你愿意忍一时之不能忍，在雪谷中隐姓埋名，但一切风声平息，待你这个少年将军的名字早已被世人遗忘了之后，去留——由你自己决定。而在此前做我一名无名的影子，如何？当然，我也会四处帮你搜寻那名女子的下落。”

    少年将军微微一愣，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久久不落下，像是在挣扎着，许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丢下了手中的棋，那一颗弃子跌落在棋盘上，打乱了原本少年已显胜局的棋面，伴随着一声：“这局棋，我输了。”

    于是，他继续留在了雪谷，看着这四季短暂的交替，从春的绿叶繁花到夏的蝉鸣晚月走到秋的硕果累枝，在雪谷都只如一瞬，刹那烟逝，唯有漫漫风雪是唯一的永恒……看久了，连他的心，似乎也是茫然而空洞的，就像真的成了一个影子，只知道等待。

    他成了一个影子，守护在男孩身边，看着他以弱小的身躯平稳因老主人去世而变得混乱及涌动的雪谷；以凌厉的手腕扫荡各方不轨势力；以过人的智谋安插自己的人手……雪谷在他的手下比在老主人手下还要快速地壮大着。每次，少年在暗处观察着他的新主人，心中都涌出一阵惊叹：这样的过人之才却仅仅只是一个小孩，在敬畏的同时却又感觉男孩原本就该是这样，像是远山一般只能高山仰止，却不可靠近。然而，却没有人料到这个小孩竟是个病人，包括他自己。

    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离开，但是没想到在这个人身边一呆便是十五年……

    “所以……我们之间不过是下了一盘棋，并不存在什么约定。”慕仞謵勾了勾唇角，原本苍白的脸因这一动作的点缀而明亮了起来，“如今你要自由，我便将自由还给你。”

    鹫愣了愣，心中情绪起伏不定，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纵有万千思绪化到嘴边也不过两个字，“多谢。”鹫突然伏下身去重重叩头，慕仞謵并未阻止，那个影子像是突然间回到了少年，意气风发：“若能有幸归来，定随侍少主左右，此誓此言，绝不背弃！”话毕，鹫便起身而去，跨出门的那一刻，这塞外的风沙迎面而来，吹得他黑色的戎装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一瞬，他的背影坚毅而挺直，带着无懈可击的决心，就像是……不！正是一个将军，即将着银甲、携长枪、骑骏马、杀贼寇！誓不卫我河山永不归！

    塞外的风沙刮得脸颊生疼，就像是战场上的风，如刀子一般割过带着腥甜的血味——这是为迎接他回战场的洗礼吧！他想到了那一年，他银甲在身，即将上场杀敌，与她来做道别。那个安氏女子身姿曼妙，柔软似那江南三春中的柳枝，一双美目盈盈含情，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道尽一句：“平安回来，我等你。”

    年少的他带着少年得志的张扬，翻身上了马，留下一句：“待我归来，定当八抬大轿迎你进门！等我！”马鞭一扬，马蹄卷起烟尘，掩埋一切踪迹……

    不知为何，他突然间心情很好，虽然常年的自制使他嘴角流露不出一丝笑意，但刚毅的面庞却因此而柔和下来。以往那些看得开的看不开的，如今全如烟逝，连女子那一句含情万里的话“我等你”也飘散风中。他想，她一定会等他，在另一个世界。而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有更需要他的人在等待着他……

    战场风沙大漠荒，铁甲银枪军魂光。

    谋士看着鹫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开口问：“真的就这样让他走了？他可是雪谷的左膀右臂呢！你不觉得可惜？”

    慕仞謵转过身去，淡淡地看向谋士：“我已经放他离开。”声音中虽有惋惜但却依旧坚定地不容置疑——他是个骄傲的人，做出了决定便不再后悔！

    谋士看着慕仞謵有些阴柔的脸庞，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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