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太傅
凡处以极刑者,必先示众,以儆效尤。这是上对死刑的一条补充。 还未到午时,钟建德全家老小就被送上了囚车,在金陵的每一个坊市游行,禁军在两侧压阵,场面浩大。 犯人游街,这在金陵不是稀罕事,只是这两年少了许多,这猛地出现一回,金陵城百姓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行人纷纷站在路的两边,指着最前面的囚车里蓬头垢面,闭目不言的钟建德,议论纷纷。 有天牢狱卒在囚车旁边敲锣叫喊“犯人钟建德,教子杀人,谋图不轨,巧取豪夺,鱼rou乡里,圣上有令,诛其三族,以正天纲。” 钟府被抄家的事全城百姓都有耳闻,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律法,如今知道了,嘿,教子杀人,谋图不轨,巧取豪夺,鱼rou乡里,简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有卖菜的妇人从筐中取出一把青菜,放在手里看了看,可能觉得还能吃,有些舍不得,于是就挑了一把最烂的,扔在了钟建德的脸上“打死这个狗官!” 百姓是盲从的,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短短的时间里,烂菜叶子,坏鸡蛋,果皮,果核,一股脑地全往他身上招呼。 钟建德的脸扭曲了,他的手在抽搐着,想当年,他英姿勃发,步入朝堂,四方乡里无比仰慕崇拜,跟随宰相后,更是青云直上,钟家也成了金陵城少有的大户。 短短五年,那时的荣光就变成了今日的屈辱,犹如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世事无常啊,只可惜我那五岁的孙儿,如今也要跟着我下地狱了。” 钟建德痛苦地嘶吼一声,随后就被漫天的杂物给打了回去,一只臭气熏天的破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他回头一看,一个赤着一只脚的乞丐正在对他龇牙咧嘴。 当羁押幼子的囚车出现时,人群不再扔东西了,看着那些个哇哇痛哭,满脸无助的小孩,所有人的心不由都抽了一下,稚子何辜 “作孽哟,都是钟建德这个祸害,连累了孩子!咱们打死他!”更多的杂物飞向钟建德。 站在一边的狱卒苦着脸,他们遭了池鱼之灾,身上全是蛋清,蛋黄,甚至还有一坨装在荷叶里的屎,整个人仿佛刚从污秽之地出来一样,这是一份十分倒霉的差事,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给狱卒头子送礼呢? 游街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囚车到达了西市刑场,午时三刻,阳气正盛,随着监斩官的一声‘斩’,刽子手手中的砍刀闪电般劈了下去。 一排二十九个人的脑袋瞬间落地,血如泉涌!抬刀,落刀,简单的动作足足做了十几次,接近二百人全部被斩首,整个刑场正可谓是血流成河,人头满地。 血腥气冲天,整个金陵城的苍蝇都被吸引到了刑场,就连垃圾堆上盘旋的苍蝇此时也不见了一只。观刑的百姓刚开始还很兴奋,其间不时传来几句叫好声,随着人越死越多,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有不少心理素质差的人还开始哇哇呕吐。 刘邦看着这份极为详细的报告,心里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刑罚是一件压抑恐怖的事情,尤其是像这样残忍的行刑,他的心里虽然极度抗拒,但也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代,杀戮过甚不是盛世该有的景象,但要盛世降临,杀戮是必须的,只有将那些坏掉的,长成毒瘤的家伙一个不剩的干掉,这世界才会多一份净土。所以,杀人是必须的。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些天里,也许是前段时间杀戮的威慑起了作用,金陵城平静了许多。 听冯辟说,那些江湖帮派已经开始有撤出金陵的打算,平日里,那些发生在阴暗角落的肮脏事,如今也看不到了。 魏鞅给他送来一份长长的邸报,所写均为他们这些日子在金陵城里的见闻,虽然有些片面但也能反映一部分民情。 百姓对新皇的杀伐之举抱支持态度,甚至有些人认为,杀的还有些少,像钟建德这样的大坏蛋,金陵肯定还有不少。毕竟,只要朝廷不要祸害百姓,杀官员,这关他们屁事?说不定,杀的多了,朝廷还会把多出来的土地分给百姓。 铁血,强硬,爱民,这是刘邦给天下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刘邦看了这份邸报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评价虽然不能说最好,但至少也肯定了刘邦这段时间的努力,为人君者,官员怎么看他并不重要,百姓怎么看待这才是最重要的,百姓要是觉得你行,你的皇位,天下就还保得住,百姓要是觉得你不行,那很抱歉,你还是去死吧。 不过,舆论这种东西,是可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那些大家族,大门户,不就掌握了舆论权才自鸣得意,备受推崇吗?他们可以cao控舆论,自己作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凭什么不行? 于是,新皇亲政的时候是如何的威风八面,把那些外国使臣收拾的服服帖帖,新皇是如何劳于国事,关心百姓生计,新皇是如何的聪慧过人,等等传闻就在金陵城悄悄的流行起来,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让刘邦有些不安的是,‘宰相党’最近熄火了,‘太后党’更加嚣张了,好像干掉钟建德就意味着‘宰相党’从此开始走下坡路,他们开始崛起了? 刘邦很清楚,‘宰相党’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别的不说,一个老谋深算的霍政就足以让刘邦畏手畏脚。 直到他听卫青说,这几个官员经常出没于太后寝宫的时候,他才明白,太后这是在背后支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刘邦算是看出来了,太后扶持的这些人,大多都是这些年才被提拔上来的,根基不牢,和霍政这样的大佬同处一堂,难免会有些压力。 俗话说的好,压力有时是动力,为了和霍政这样的家族抗衡,他们便不遗余力的敛财,夺权,扩大自家影响力,压力越大,他们的吃相就更难看。 “烈火烹油的道理谁都知道,可是很少有人能控制自己的贪欲,人如果被欲望蒙蔽了眼睛,再聪明的人,也会变成蠢货!”这话看着玄乎,实则是至理,当局者迷啊。 于是,刘邦又加了一把火。 ‘太后党’一路高歌猛进,又通过几件贪污受贿,失责渎职这样的事情,从‘宰相党’的手中抢走了几个地位不是很高,但都握有实权的位置。‘宰相党’官员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不谋一域者,不足以谋一城;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远见,这就是两拨人之间的差距。 永安元年,五月二十三日,据钟建德被处死已有五天,姜义回京了。 其实这期间,刘邦也接见了不少来京履职的将军,大渝军队每搁一年就要换防一次,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不用多费心思。 而且,兵部尚书陈炳的办事能力也很强,好几万大军出动换防,时间,地点,物资,安排的是井井有条,现在,已经有不少军队都到达了自己新的防区。 他算是刘邦看上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太后党’官员之一,稳扎稳打,不贪功,不冒进,更重要的是为人忠直,虽然立场不同,政见不一,但霍政对他依然是赞不绝口。 姜义为人耿直,性子刚烈,所以一直被大渝众臣所排斥,不过却无一人敢小觑,不为别的,就因为他麾下的五万河西精锐,虽然人数不多,但就这五万人就能让民风彪悍的河西地区稳如泰山,这份本是,就连号称大渝最会打仗的齐王,刘荣都自愧不如。
当然,大渝最会打仗的人是他自封的。 上次姜义来京城的时候,基本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虽然凭借自己皇帝的身份与‘高祖御剑’得到了他的效忠,但情分上总是差了点,所以他这次回京,刘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他喝酒。 还是养心殿。 刘邦拿出了最好的酒,卫青作陪,三人吃rou喝酒,聊的很是投机,酒过三巡,刘邦这才进入了主题,他挥退左右,沉声问姜义“朕打算调河西军来金陵,在高祖祭辰上举行一次军演,卿以为如何?” 本以为姜义会痛痛快快答应的,谁料想,姜义放下酒杯犹豫道:“陛下,此事恐怕有些难做。” 刘邦急了,卫青也一脸的疑惑“为什么?”姜义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长的木盒,交给刘邦,打开木盒,只见里面平放着半面青铜虎符。 “为什么只有半面?” 姜义苦笑一声“先帝驾崩后,立下遗诏,太后,宰相,太傅,三位为辅政大臣,并下令太后,宰相只管朝政,不许干涉军务,太傅留下半面虎符告老还家,不许干涉朝政。 平时在自己的防区调兵遣将还好,用半面虎符就足够用了,但要是想进入别的防区,就必须用完整的虎符,这就需要请示太傅。 如今河西军驻扎在江宁,明日午时前就必须动身去汝阴,耽误一刻便是违制,主将以谋反罪论处,司马可先斩后奏!所以臣没有办法停留太久,更不能调河西军进京。” 刘邦呆住了,他一直以为,主将是有权力调动军队的,如今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自己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这次放过,以后若再想实施计划,恐怕是难上加难,不知又要出多少状况,刘邦有些生气,他瞪着卫青“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卫青一脸苦涩“陛下,臣也是刚知道啊,臣还以为那另外半块虎符在太后,或者在您手里呢。” 姜义叹了口气“陛下,卫将军掌管禁军时间尚短,不知道军中的规矩,其实,军队与朝政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体系,兵部也只是负责军中物资运输,粮饷拨付等后勤事宜。 至于用兵权,一直都是由先帝牢牢把控的,对于这些隐秘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这是军事机密,其余人也很少知道,先帝授予太傅军队半面虎符的事情,朝堂上恐怕也只有宰相和太后知道一点。” “哎,便宜老爹到底还是做了多年的皇帝啊,虎符一分为二,一面负责平日防区的调兵作战,一面牢牢控制统兵权,既能保证军队作战的自由,又能防止军队叛乱,这方法高明是高明,可是苦了我啊。” 刘邦唉声叹气,太傅?好像是叫蒙雄?据说是秦朝名将,蒙恬的直系子孙,因为退休的缘故,再加上蒙家素来低调,一直都没人注意到他。 现在才发现,原来,金陵城里还有一只老狐狸,“他娘的,难道要老子再和太傅斗上三百回合吗?” 我可以把前天说四章结束本卷的话舔回去吗? 还得两三章,才可以结束。 为了表达歉意,加更三千字大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