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0二章 夜
第三0二章夜 天已经黑了,而白天的热气还没散去,从屋里出来,一股潮热迎面裹上来,外面就象一个巨大的蒸笼一样,走不了几步汗就下来了。 潮生又问了小顺几句把,芳园捧着两个包袱进来,潮生把信写好了,一起递了过来。小顺把信收起,又接过包袱。明天寅时他就要起身再赶回去。夏天里天亮得早,而且趁着早赶路,还不那么热。 潮生夜里没有睡好。 阿永这孩子鬼精鬼精的,知道爹出了门,就赖着要和潮生一起睡。潮生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说:“好,去把你的枕头拿来。” 阿永欢呼一声,果然回屋去把自己的小枕头抱了来,还顺手把小纱被也一起扯了来,拖拖拉拉的,潮生怕他踩着被子摔倒,忙说:“你慢些走。” 阿永抱着潮生的腿撒娇:“把弟弟也抱来吧?” 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潮生让乳娘把宁儿也抱了来。 阿永很有哥哥范儿的拿蒲扇给宁儿扇凉。宁儿裹着红绫兜兜,四仰八叉的活象位大爷,享受着哥哥扇的凉风。没扇几下,阿永胳膊就酸了,可是看着弟弟,他咬牙坚持。还是潮生把他手里的扇子取下来:“睡吧,娘替你们扇。” 宁儿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骨溜溜的转,看看哥哥,又看看母亲,咧开嘴咯咯的笑。他现在已经能说简单的字了,娘、爹,哥哥,都会喊。阿永最喜欢引他喊哥哥,每次宁儿喊一声,阿永都乐得半天合不拢嘴,给装猫叫学狗爬都心甘情愿。 宁儿吮着手指头,口水渍淌了一片,闪亮亮的。阿永打了个哈欠,小声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回来了。你想爹了?” 阿永点点头:“想了。” 潮生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儿子都睡着了,潮生却睡不着了。 月光照在窗纱上,银亮亮的白。大儿子和小儿子一个趴,一个仰,睡得象两头小猪一样。 呃,不能这么想……那自己岂不成了母猪? 不知四皇子这会儿是不是也已经安睡了? 到底是谁传的那个消息?是皇后那边儿?还是贵妃那边儿? 与诚王府隔得不远,梁王府的内院儿,这会儿可不怎么太平。 寿王重重一下捶在桌上,茶盏被震得哐啷响。 “欺人太甚了!以前他风流我管不着我也懒得管,可是这亲事都定下来了,还闹出这种事来!他是成心踩我的脸哪!” 梁氏心说,男人哪个管得住下半身了?你自个儿就特别清白?一样不是个东西。 不过她还是得耐心的劝解:“王爷先别动气。这事儿是霍家不对,霍夫人昨天来,已经把话点明白了,药已经灌过了,霍老四屋里头的那几个,已经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一个都没留。将来十meimei过了门,霍夫人也能保证霍老四三五年内绝不会纳妾的,起码也得等十meimei生下儿子……” 寿王发过了火,听了梁氏说的这些话,脸上露出冷森森的笑:“她觉得她儿子宝贝着呢,好听的话谁不会说?纳妾不纳妾的,也不碍着他睡丫头。” 梁氏拨着指甲不吭声。 是啊,寿王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是蒙不了他的。 纳妾不纳妾的,反正不耽误他睡丫头啊。 前几天,梁氏还刚刚做过安排。她屋里有个丫鬟叫萝儿,生得白皙清秀,一双眼水灵灵的。梁氏那天留了寿王,却让萝儿去打扇捏脚。这捏脚的本事,是梁氏专让人教过这丫头的,果然三捏两不捏的,就把寿王给捏得舒坦了,有兴致了,那天晚上萝儿就伺候寿王过了夜。这几天正新鲜呢,一步都没踏进西边儿那一位的院子。 那边儿那个生得也不算是顶好,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凭什么牢牢的笼络住寿王的?梁氏这一两年安排过好几个人了,可是寿王都没有长性,几天热乎劲儿一过,还是老样子。 “王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改天王爷见见他,再敲打敲打,料想霍老四也不是蠢人,肯定能明白王爷的意思。” 寿王憋着一口气。霍老四他以前就认识,也是个风流人物。风流不算是错处,可是要娶自己meimei的人,再风流可就说不过去了。 要搁着寿王以前的脾气,拎鞭子去抽霍四一顿的心都有。可是这几年来,他已经不象年少时那么肆意妄为了。霍四纵有不好,也得顾着十meimei的将来,不能太不给他脸了。 梁氏亲手端了消暑饮给寿王。寿王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碗来:“你早些睡吧。” 梁氏也不恼,招呼外头的人打帘子打灯笼,好生伺候寿王出去了。 梁氏身边的伍mama进来,小声说:“王爷往那院儿去了。” 梁氏不急不忙地说:“爱去就去吧。” 伍mama有些恨铁不成钢:“萝儿也是个没用的,才三天功夫……” “这也不能怪她。”梁氏拔下簪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她才多大,经的事儿又不多,哪比得上那院儿的心眼多手腕高?” 伍mama猜度着梁氏的心意,陪她说了几句话,又压低声音说:“张道士今天上午还来了,王妃正好去了安国公府上。” “哦?”梁氏来了精神:“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改日再来给您请安。还留了一道求子符。”伍mama把那道符掏了出来:“张道士说这个请娘娘佩在身上,只要心诚……” “我还不够心诚吗?香油钱收得起劲,真办事就不顶用。”梁氏把符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回伍mama手里:“mama先替我收着吧。” 伍mama劝她:“这子女的事情也讲缘,您也别不要心急。左右太医也说了,您身子好着呢,王爷那边儿也没什么不妥当,早晚总会有的,可不能急躁。” 怎么可能不急躁?梁氏深吸了口气,不再提这个话:“田儿睡了?” “已经睡了。” 梁氏刚把这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也是听人说,多抱抱孩子,自己才容易怀上,一开始她倒是没少抱,就算不喜欢,每天也让人抱过来把他放屋里。可是一晃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梁氏的心也冷下来,对这个便宜儿子不象一开始那么热络。这个孩子也是,不讨人喜欢。抱来的时候明明不大,不记事儿,按说他也不可能记着亲娘,养在梁氏这里,应该和梁氏亲才是。可是……梁氏每次看到这孩子,都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舒服。总是不大吭声,问他话也不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好象藏着许多秘密一样。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养也养不熟。 梁氏总是忍不住要想,要是她的亲生儿子还活着……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何必要养着别人生的野种?她一直记得他的模样,一刻都不曾忘。快满月的孩子,脸儿圆圆的,眼睛也会看人了,还会对她笑…… 一想到这个,她心口就一阵绞痛。 伍mama伺候梁氏多年,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梁氏又想起那个夭折的儿子了。 伍mama忙岔开话:“王妃今天去诚王府,诚王妃可知道那件事儿了?” “嗯。”梁氏说:“她不相信。其实我也不大信。诚王那个人,很有城府,遇事也很沉得住气。他真要打算收个人,肯定会瞒得严严实实的,绝不会象现在一样,没影儿的事儿偏搅得满城风雨。” 伍mama试探着说:“那,是有人和诚王爷过不去了?” “谁知道呢。”梁氏倒不太上心,反正不关她的事。 “西院儿那个,他娘家哥嫂和侄子,今天也来了。” “说什么了?” “没多停,待了多半个时辰就走了,也没留下用饭。”伍mama轻声说:“好象听着是说,他哥哥在京城住不惯,还想回乡下去。” “那刘姨娘说什么?” “她劝了她哥留下。” 梁氏点了下头。 那边当铺已经开张了,生意不好也不算坏,含薰的哥在铺子里就是个大闲人,什么都干不了。迎客待客他不会,算账写字他也不会,整天一闲一天,多数时候都在那儿发呆。那边铺子里也有梁氏的人,不过梁氏什么也没做。 她才不会蠢得在这种时候对这人动什么手脚。一个乡下泥腿子,既没见识,又没什么本事,哪值得她去费心思。他他和他妹子可不一样,他妹子脸上纯良,心里jian滑。这个人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倒还算是个老实人。 再说,那边儿那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哥哥要是有个什么,哪怕不是梁氏所为,她也肯定能挑拨着寿王,把火引得烧到梁氏身上来。 谁让梁氏一开始傻,脾气急,性子也坏,在别人心里,都拿她当个恶人。要出件什么事儿,甭管和她有没有关系,都得疑心是她使坏。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小顺已经动身了。月牙还挂在西边儿屋檐上,照得石板白生生的。清早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把困意都带走了。 卡文了=。=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