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魔神

    虽然说着要救治茵蒂克斯，不过在外人看来小风并没有任何动作。墙上的挂钟时间渐渐向着午夜十二点靠近——那是一切落下帷幕的最终时刻

    无论是必要之恶教会的神裂、史提尔抑或被卷入的无辜者上条当麻，三人都难以掩盖内心的焦急，时钟的指针如同最后的审判，但即便如此却没人做出什么举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那由于紧张而如同濒死者一般的喘息，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而真正等待着命运眷顾抑或抛弃的茵蒂克斯却依然恬静的沉睡着。

    神裂的长刀早已被汗水所湿漉、史提尔手中捏着的符文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当麻张合着的右手僵硬的如同痉挛，但他们依然静静凝视着，不安地等待着对方承诺的那份奇迹的降临。

    这一份信任是出于惊愕于对方的力量，学院都市LV5的力量，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真实身份为不知所属教会的神秘魔法师的力量。

    没有做什么，这当然只是表面现象，事实上小风正探测着茵蒂克斯身体的状况，魔法中这种探测类型的法术也很多，不过小风用的并不是魔法，而是神识。

    也幸亏如此的谨慎，因为小风很快发觉到，茵蒂克斯身体中竟然被布下了庞大的禁制，甚至不屑于掩饰，堂而皇之的铺设在茵蒂克丝口腔的部位，没有任何外物的防范。但事实上这禁制的本身就是做好的防范：

    不但隔绝了魔力，其中有很大部分是魔力触发型，如果贸然使用魔法强行侵入，一旦触发了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禁制，就算是神裂这种等级的魔法师也绝讨不得好。如此严密的措施，便是封印巨龙也绰绰有余，但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套住的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不过并非无法理解，因为这就是茵蒂克丝所在的教会为女孩套上的‘项圈’，而女孩所拥有的十万三千册魔导书也确实有此资格。

    不过当然的，对于小风而言想要破除这些禁制显然算不得麻烦，她之所以久久没有动手并非遇到了什么困难，只不过难得的机会，偷偷保存一份十万三千册也是顺便的事情。就算是自己救了茵蒂克斯的报酬吧——某大神心安理得的如此确认道。

    十万三千册魔导书，其中涵盖的内容极广泛，要知道，人类大脑的存储量可是远远超越计算机的，但即便如此，十万三千册也足足占去了茵蒂克斯大半的脑容量，若使用计算机的硬盘去描述，文件的大小更是天文级的庞大。

    不过在盖亚殿下面前这些所谓的阻碍没有丝毫的意义。仅仅是几息的时间，一切都保存完成了。由神力凝成的一颗鲜红的宝石，这是小风自创的储存装置，类似修真界的玉简，却因为由最高层次的神力所凝，记载的信息量更要庞大得多。

    悄悄地，小风将宝石置入了储物空间，然而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警告！禁书目录检测到不明力量侵入，根据十万三千册情报，逆向推算防御的魔法公式……”

    原本安静的少女猛然睁开猩红的双眼，仿佛被细线cao纵的木偶，以不符合力学的姿势僵硬的站起了身。

    说实话，这突兀的变化甚至让小风也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茵蒂克丝的变化惊讶，而是惊愕于自己用以探测的神识竟会被发觉这件事。

    也难怪她会吃惊，要知道所谓的神识是以神力为基础，而神力本就是构成世界的最高层力量，绝不是普通人类魔法师都能所掌握的魔力能够比拟的，可谓是判若云泥，便是比喻为金刚石和肥皂泡都不过分。

    正因如此，神力催动的神识自然不可能被魔法探测到，数遍她之前经历过的世界，她的神识就算在那满是的希腊神话世界都畅通无阻，然而此时却被一个‘普通’人类少女所察觉了，要说意外也是当然的。

    显然，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女孩本身，而是那十万三千册魔导书，其中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人类掌控的魔法的层次。号称其中蕴含的知识甚至能够直达根源，此时小风也确实有些相信了，这或许并不是夸张的比喻。

    随着茵蒂克丝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原本澎湃却安定的魔力此时如同被火种点燃的油库，骤然剧变，露出了凶利的爪牙。

    这样的突变首先惊醒的是神裂和史提尔，眼前的景象打破了他们原本所认定的常理——茵蒂克丝是无法使用魔法的——这是必要之恶教会上层所告知他们的结论，但如今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们明白，那仅仅是高位者的谎言。

    那浩瀚的魔力无疑显示着，茵蒂克丝正准备着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大魔法，那是甚至让身为圣人的神裂都为之战栗的力量。

    人类无法阅读的十万三千册，正如学院都市所宣称的：凡人所以无法理解世界的真理，而一旦领悟了真理便意味着达到了非人之躯的神之领域。但那原本人类无法阅读，比毒药更致命的十万三千册却被茵蒂克丝阅读了、记忆了，学院都市对于LV6的定义也同时被印证——熟读其文的茵蒂克丝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境界，这或许便是学园都市长久以来追求的目标，平时被‘项圈’封印了魔力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少女，但如今禁制暂时解除了，剥夺了人类的理智却能够熟练使用十万三千册中记载的一切魔法，她的存在已然超脱了常世法则的束缚，达到神之领域的魔法师，就算称之为魔法之神也不过分！

    魔法之神并不仅仅是一个威风的称号，在这一刹那少女于卡巴拉生命树的位格之中的地位已然发生了改变，掌握了不属于人类的知识，得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行使了不属于人类的权能，这便是基督教中广义的三位一体的定义（注：1），那么少女便已经不再是人类。

    这样的茵蒂克丝无人能够抗衡，做出这样的结论并非没有道理，但万事总有着特例——比如这个世界有着能够无视任何等级规则的右手，无论是人类、天使、神灵，轻易在生命之树的十个等级中跨越，连神的奇迹、魔的诅咒都能够消除；而此时这个世界更有着另一位规则外的存在，仅仅出于偶然而光临于此。

    更不幸的是这两位此时同时出现在这位‘魔法之神’的面前，所以属于‘魔法之神’的无敌被打破也是意料之中的——

    “推算失败，十万三千册未记载相关事项……变更措施，以保护禁书目录主体安全为前提，开始搜索排除入侵者的最有效魔法。”

    显然，就算察觉到了神识的存在，即使是十万三千册，即使是接近了根源的魔神，想要解析盖亚的神力还是过于勉强了。

    “搜索结果确认，对单体最有效魔法‘圣乔治圣域’准备中……第一节、第二节准备完成，预定的第三节开始咏唱——”

    两环鲜红的魔法阵层叠的出现在茵蒂克丝面前，如同拼图游戏一般重叠在一起，在物理学中正物质与反物质接触能够发生威力庞大的湮灭，而异曲同工的，此时的两副异常融洽而又绝不能相容的魔法阵重合了，空气泛起了波纹。

    ‘圣乔治领域’被称为最强的对单体魔法，但这并不准确，因为世界上并不存在名为‘圣乔治领域’的魔法，那是将无数魔法融合在一起的攻击，《死者之书》的生命切割术、《雷蒙该顿》的魔神诅咒、《乌尔诺咒书》中的命线迁移术……十万三千册魔导书中攻击力最强的十万三千种魔法集合在一起。不同的原理、不同的理念甚至是不同宗教，却在同一时间绽放致命的光华。

    简直是犯规一样，所谓的魔法本质上是类似公式的程序，只要逆向推算总能找到应对的方法，但‘圣乔治领域’不同，同时放射出十万三千种致命的魔法，无从去推算、无从去防范。

    无法防御，这样的形容并没有错，至少以魔法的理论为基础，在这样的攻击下想要做到破解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世界总有着特例，比如能够破除一切魔法的神奇右手，无需去理解和分辨，只要将手挡在身前就能消除一切威胁，但站在茵蒂克丝面前承受这一击的并不是上条当麻，而是名为夜月风的少女，她并没有那如同作弊的右手。

    然而那又如何？既然无法去破解，那就无需使用那些小手段去破解，而是以最强硬的姿态去承受。

    “这种事情……简直太荒唐了！”

    发出被掐在喉咙中一般声音的是史提尔，让史提尔如此评价的并不是‘圣乔治领域’，而是另一边小风的动作。如果说‘圣乔治领域’这样的魔法是犯规的话，小风的动作便是本就无视一切规则了。

    魔法被吞噬了！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虚无的空气中竟然张开了大口，没有任何颜色与光亮的漆黑，将‘圣乔治领域’吞入了其中，看似无比简单的却造成了最无法接受的结果——十万三千种魔法竟然如此莫名其妙的被抵挡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一根手指，这就是小风所做的一切。

    空间被切割了，作为构成世界的最基本的两种向量之一，即使是再强大的魔法也无法摆脱其束缚。庞大的数量和强大的威力都毫无意义，‘圣乔治领域’那宛如无穷无尽的魔力尽数归入了破碎的空间夹层，那里是不存在任何能量与物质形式的虚数空间，就算是堪比大禁咒的‘圣乔治领域’也泛不出半点涟漪。

    作为战斗着的双方，即使面对这样的异象‘茵蒂克丝’依然没有慌张，事实上此时如同机械一般的她或许本就不知道慌张为何物。

    “‘圣乔治领域’无法排除侵害目标，切换其他魔法模式，找到符合条件魔法，‘幻想天皇’准备完成。”

    随着茵蒂克丝的话音落下，原本柱状的魔法分散开成了密密的网状，避过直线之间那空间的裂缝。庞大的魔力化作无数条光的利刃，毫无缝隙的包裹了小风所在周身的一切空间。如同蜘蛛的织网，捕获其中的猎物再无幸免的可能。全范围、无死角的全屏攻击，让人连躲避的余地都不存在。

    在无法突破空间的壁垒的情况下，十万三千册提出的措施并没有错误：绕开壁垒以其他角度攻击。倘若站在对面的是刺猬头少年此时定然已经手足无措了，毕竟即使他的右手能够破除一切魔法，却无法将全身都保护周全，但‘茵蒂克丝’正面对着的并不是这位‘不幸集合体’，而是真正的神灵！

    同一时间，学园都市外侧日本的某一处普通民居。

    时至午夜万籁俱静，虽然不少商业街上依然人来人往，但大片的居民住宅已经陷入了沉睡。并不算豪华的庭院，院墙大门的门牌上写着‘上条’的姓氏。这是一户极普通的四口之家，不过由于长子正就读于学园都市，如今屋中睡着的只有一对夫妻与他们的小女儿。

    与往常并无异样的夜晚，屋内隐约的回荡着一家之主的轻鼾声，唯一不同的是屋内玄关处隐隐散着微光。绝不是屋主大意忘了关灯，那是不同于照明灯具的过于微弱的光芒。

    常人的rou眼无法察觉的，层层的波动扩散着，并非声波、光波这类物质现象，而是本该与这普通的四口之家毫无关联的属于世界另一侧名为魔力的波动。

    并不算强烈的魔力波动，但却在一刹那间扩散开，并不是物理学能够解释的爆炸现象，魔力以让人惊骇的速度散播着，片刻时间波及了整个世界。

    过于微弱的魔力，甚至无人能够察觉，但是世界的改变悄悄开始了。

    生命之树中的位格是固定的，人类、天使与神，互相无法干涉。然而在学园都市正展开着的冲突，茵蒂克丝的位格稍稍发生了改变。

    原本只是‘人类’却被解开束缚，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等‘项圈’再次运作之后她依然会成为平凡的人类，世界本身也会修正这片刻的‘错误’，但是在世界不为认知的角落，在那栋普通的民居中，以此为契机悄悄发生了某些变化。

    在过去，某人将一些道具交给一位有着不幸儿子的父亲的那时起，布局已经开始，而如今的契机更是按动了某个开关。

    在距离学院都市数千公里的一处教堂中，一位身穿着红色修女服的少女正仰望着天空。

    这里是俄罗斯，千年前基督教在这片土地上散下了枝叶，千年时光中与本地的文化相融合，形成了特有的宗教形式——俄罗斯成教。在基督教分裂后，它也被归入了天主教的一支，与罗马正教、英国清教互为制衡，是如今天主教最庞大的三个势力之一。

    少女名为莎夏·克洛伊洁芙，是成教‘歼灭白书’的一员，如同清教的‘必要之恶教会’，‘歼灭白书’同样是一支以歼灭异端为目的而成立的组织，相比理论上属于俄罗斯成教和罗马正教共同组建的‘神之右席’，在成教看来那支虽然名声显赫却尾大不掉的组织，显然‘歼灭白书’更值得器重。

    少女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并非观察什么，也不是带着欣赏夜空的目的，仅仅是不带任何含义的凝视。

    猛然间，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莎夏身体微微一颤，但那仅仅是刹那的异样很快消失无踪，带着疑惑低下头，少女伸出白皙的双手查翻了一下周身，却没有任何的可疑。

    但事实上改变正悄悄地发生着，由于位格的松动，某个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的术式第一阶段被触发了，悄悄酝酿着的，是会在将来某一刻改变整个世界。

    【本章完】

    注1：基督教的‘三位一体’众所周知是指圣父、圣子和圣灵，一般在狭义上圣父就是上帝，圣子就是耶稣，但广义上它们并非独立的个体。

    圣父指的是神本身，包括神的存在、神的力量等等；圣子指的是神的智慧、精神、意志等等，是神主体所拥有的意识状态，耶稣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类，所以可以看做是‘圣子’的具现；而圣灵指的是神主观所造成的一切对世界客观方面的改变。

    茵蒂克丝在‘项圈’解放了其魔力之后，能够使用十万三千册中的魔法，行使的是人类之上的力量，理解的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知识，施展的是人类无法施展的魔法。所以在这个时候她的‘三位’都已经不再是人类，这个状态的茵蒂克丝在生命之树上的位格应该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