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野马
苑楚羽很消沉地趴卧在床上，趴卧的姿势像极了一只猫。 在过去的数小时里，她曾想多次试着像人类一般正面仰躺着休息，可是那样的姿势让她觉得很难受。努力了多次之后，她最终还是屈服于变异后的身体本能，像猫一般地趴着。 一个小时前，她刚得到消息，进化剂试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135基地的霍云天司令曾经很激动对她说，她将成为国家英雄，成为扭转人类与觉醒者实力对比的关键。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我已经变成怪物了！” 就在半小时前，苑楚羽刚刚吃完了午饭——整整一个洗澡盆大米饭，外加一个洗脸盆大荤素菜，这是她一顿饭的食量。苑楚羽本想绝食，可是那不断涌出的饥感感，那种象毒瘾般对食物强烈的渴求，最终饥饿的本能驱使着她在无意识状态下将两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苑楚羽待的房间是135基地研究所的观察室，正当她为自己变成怪物而自怨自艾的时候，观察室的门开了。 进来的人是方宇，带着仪器，对她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林枫在走之前，特地交待过方宇，多和苑楚羽谈心，要好好开解她。 方宇一边替她量体温，一边道：“你认为自己很不幸吗？” “难道不是吗？你瞧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苑楚羽伸出了一只手，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完全是一只猫的爪子，只是更大一些。不到一天的功夫，她的脖子以下的部分，已经长出了三厘米长的白色绒毛。 方宇替她做完检查，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想听！” 苑楚羽很不合作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是关于送你过来的那个林枫林少校的故事，他的过去，要比现在的你悲惨多了。” 苑楚羽的头转了过来，眼睛盯着方宇。 见对方起了兴趣，方宇娓娓说道：“我和林子，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当林枫乘着直升机前往135基地的路上时，欧阳华将军正在看着关于他的个人简历报告。为了查清林枫的老底，老将军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除了派人去135基地和他家中询问试探之外，他更派出一支进化者部队乘坐直升机冒险进入枫城市的人事局里去调取他的人事档案。 即使已进入末世，但国家机器的力量依然强大，林枫的过去，甚至包括他父亲林天的过去，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几乎全被老将军挖了出来。 看完那些档案资料之后，老将军长长叹了口气，表情上略有遗憾地将文件放下。在他身边站着四个人，申彦、高候杰、苏琰以及孙女欧阳兰。老将军开始询问周围人的看法，这些资料他们也都看过。 “小苏，你怎么看这个人。” 苏琰扶了扶眼镜道：“人嘛，除了有点的男人的坏毛病外，其他方面，属于传统型的老男人的性格。” “高干事，你呢？” 高候杰干咳了一声，“现在这局面，很多女人倒贴他这样的强人，这不奇怪。其实进化者部队里，这样的情况很普遍。至于其他的，从他的简历上看......” 高候杰拿起林枫简历看了一眼，笑道： “（150分制）语文96分，英语96分，数理化平均142分，一看就是某方特优秀的“偏科”的学生。这样的人，长大后，往往是很实干能力很强的人，他后来的简历也证明了这一点。” 高候杰滑得像泥鳅，并没有说出对林枫不利的话。 欧阳华微作不满道：“我问的是他的人品！” “这点得问小申了，他调查过他的。” 老将军想做什么，他嗅出来了，所以很聪明地把皮球踢走。做人事这么多年，他非常明白少得罪人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有本事的人，就算上层不重用想打压，也绝对不能得罪。在乱世之中，是金子总会发光，有能力的人，总会得到他释放光芒的舞台，这是谁都打压不了的。 申彦道：“根调查来的情报，都是正面的情况。” 申彦也弄不明白老将军为什么会一个个地问所有人的意见，印象中老爷子是个做事极其决断的人。而就前几天老将军对林枫的态度来看，明显是宠爱有加，怎么在看了这些基本全是正面的资料后，反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欧阳华露出疲惫的表情，轻轻地摆了摆手。除了欧阳兰外，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门外，苏琰、高候杰、申彦三人互相看着，老爷子的态度令他们想不明白。 苏琰先开口道：“那个林枫，前面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子都护着他，怎么现在突然这样了？” 申彦也道：“他刚刚又立下大功，应当不是问题吧。” 只有高候杰若有所思，见两人都望着他，高候杰叹道：“可能就是因为他......” 话刚说了一半，高候杰突然想起什么，两片嘴皮子一闭，任凭二人如何试探，也不肯再漏什么东西来。 “这个老高，果然是属泥鳅的！” 出了指挥部大门时，苏琰很不满地向申彦抱怨。 “高泥鳅，高泥鳅，他不这样就不叫高泥鳅了。” 申彦有点恨恨地道，他心里也想不通林枫哪里惹那位老爷子不高兴了。他现在苦追欧阳兰，老将军的态度很重要，他也想通过这事把握住老爷子的脾性。 房间里，欧阳兰小心地问道： “爷爷，你什么地方对他不满意了？” 欧阳华爱怜地看了孙女一眼，拿起一份档案放在孙女面前。欧阳兰拿起一看，是林枫之父林天的人际关系档案。 “他的父亲有四个兄弟，两个姐妹，全部都住在枫城。而他是最早预见到会发生灾难的人。” 老将军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抬头仰看着灰暗的天空。 “他的叔伯亲戚加起来，也有几十个人，可是他们一个都没有逃出枫城，他没有通知他们。” 老人最后叹气道： “真可惜，他虽是千里马，却是一匹野马，不是战马！” “兰兰，在人类历史上，每逢乱世，当旧秩序崩溃的时候，从前积累下来的各种矛盾都会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地爆发，那过程，就象是积蓄了多年的火山，外部 的压力不能再压制内部的矛盾时，炽热汹涌的岩浆在那一刻喷射出来，摧毁周围的所有事物。而主导一切的，就是那些所谓的“英雄”。” 看着天空，这个传统型军人的眼中出现一丝的悲天悯人光芒。 “林枫，他是过去那个时代悲剧的产物。那天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心中的怨恨，虽然一直在努力地隐藏，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看到这些资料后，我更加确 认了这一点。他这样的人，在这乱世之中，稍一不慎，用不好，就会成为秩序的破坏者，而不是秩序的维持者，我明白......” 欧阳兰怔怔地看着爷爷，不知该说什么。 “爷爷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给这匹野马套上枷锁，我会控制他，引导他，同时，在他变成秩序的维护者之前，我会亲自驾御这匹野马。” 只是一句话，这位老将就决定了林枫未来一段时间里，充当高级打工者的命运。 “爷爷，既然你认为他这么危险，为什么时候不直接.....” “他心中的怨恨，是我们的错误和罪恶造成的，我不能用罪恶的手段，去消灭我们自己的错误和罪恶种出的恶果！” 身为一个正统的军人，在欧阳华心中，他也有他坚持的原则。 与此同时，在135基地里，林枫也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针对普通人的进化者药剂，已经开发成功。” 消息是李老头悄悄告诉他的，这个情报被暂时保密。因为大批量地量产进化者，需要一份不可缺少的原料：由癌症病人变成的进化者体内的血清。 “这种进化药剂，制造过程很复杂吗？” “不复杂，确切地说，是相当地简单。” 私下里，李明塞给了林枫一个U盘，里面存着进化者药剂的制造配方。昨夜送人过来时，林枫曾私下和李老头交流了一番，并开诚布公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老李，我要的东西，很多，你是知道的。” “当然知道，当年你野心勃勃地想把自己变成超人时，我就明白了。” “那么，你愿意帮我吗？” “不要影响我的研究怎么都就可以。” 这恐怕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谈判，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四句话交流过后，眼神互视一眼，林枫和李老头都明白了对方的需求。 “这里正在开发进化者药剂，进展相当地顺利，不过这需要进化者的血。小林，你很特别，我想你的血应当是最好的。” “是因为我得的癌最多吗？” “没错！” “那就给你吧！不过别让人知道是我的血，我可不想将来我的血被输进一堆讨厌的家伙的血管里。” “你也放心，我同样也不想我的研究，被一堆讨厌的，没本事的家伙拿去邀功请赏。” 李明和林枫成为忘年交，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而是两人心里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怨气，前者的怨恨更多的来自抑郁不得志。即使现在他被重用，这份怨气也仍然没有发泄出去。 两个憎恨废话的人之间的交流从来都是精简到极点，不过十句话，双方都知道了对方想要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李明偷偷地把研究的成果备份了一分，送给林枫。其实进化者药剂的制造方式非常地简单，最原始，也最粗糙的办法，就是先让要半觉醒者把普能人感染，然后 直接往普通人体内输入进化者的血——血量的多少视进化者体内的“进化酶”的含量高低而定。当然，双方的血型得匹配，否则会有融血反应。 根据诸多科学家的研究发现，所有进化者的体液，包括眼泪、唾液、汗液、血液以及**，都不同程度地含有一定比例“进化酶”。理论上说，哪怕不使用用半 觉醒剂，只需持续不断地往普通人体内注入这种进化酶，最终也能促进普通人的进化成进化者——只是需要的剂量和持续的时间都相当巨大。 林枫很想去见见那个注射了进化者药剂的试验品，不过他现在被列为最高机密，关押之处高度戒严，只能远远地用感知力扫描了一下。就得到情报来看，那个人造的进化者目前的身理状态从和癌症病人进化时极相似。 不能靠近解析这个人造进化者，确实有些遗憾，林枫倒不是很在意，有李老头这个专家的帮忙，他拿到最新的资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进化者药剂必须从现有的进化者身上抽血提取，这也就决定了他的“产量”不会太高，如何分配这些药剂将成为新的矛盾的发源地，另外，被抽血的进者，一夜“暴富”的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种帮助别人追上自己的事，他们又有多少会愿意去做？ 进化者药剂是人类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根导火索。进化者药剂可预计的生产数量和现有的人类基数不成比例，药剂的分配问题，进化者的意愿问题，必然引发出各种强烈的矛盾。 进化者药剂的出现，对人类是一次机会，但同样也是野心家的机会。林枫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继续等待科学家们完善进化者药剂的研究和制造。再过几天，大割 草行动展开后，135基地和黄华的驻民及平民全部都要转移到天河港去，届时同处同一个城市，他和李明、方宇的联系也更加方便。 和李老头秘密地商谈了一阵后，他特地去看望了苑楚羽一回。 “林少校！” 看到林枫出现，苑楚羽欣喜地抬起了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林枫的一瞬间，原本意志消沉的她整个人一下子都兴奋了起来。 “林少校，听起来很不自在，还是叫我林大哥的好。” 林枫微笑地走床边，再次模仿起陈涛涛勾女把妹时无敌的微笑。 “没吃什么苦头吗？他们没有虐待你吧？” “没有，方医生一直在鼓励我，大家都对我很好。” 林枫顺势坐在了苑楚羽的床边，伸出右手，再度开始抚摸她的后颈，他轻柔地道： “方医生？方宇吗？他是我的好朋友。” 苑楚羽眯着眼，舒服地享受着，林枫的“爱抚”让她感觉异常地舒服。 “喵！林大哥......” 当苑楚羽用甜甜的声音哼出这一句时，通过监视器观看到这一幕的一干医疗室的人员，全被那暖昧至极的激得全身毛孔直竖。 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究：“方宇，那就是你的好朋友吗？” 方宇也对林枫的举动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啊，那个，我的朋友比较喜欢猫。” 镜头里，林枫持续地抚摸着苑楚羽的后颈，才一天不到，这个小猫女体内的超能力完成度已达到百分九十五，最多到明天上午，她就可以达到到二级半觉醒者标准。林枫解析出，她的第一种天赋能力将是空气压缩弹。 “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喵，你叫我小羽好了。” “你在这里，不会待很久的。一个月内，相信你就可以出去的，甚至会更早，” “喵，真的吗？” “小羽，你明天就可以拥有一项超能力了，林大哥现在要教给你一些东西。” “喵，我知道了。” 镜头里，林枫几乎每抚一下，苑楚羽就要忍不住地发出喵的一声，看到这一幕的诸多观众们，到最后终于被“喵”得无法忍受，离屋而去，只留下方宇不解地看地镜头。 “林子，你在搞什么鬼啊！” 方宇知道，这位好朋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做无聊的事，他更清楚的是，镜头另一端坐着的，其实是三年前的那头怪物，因为他脸上那温柔无比的微笑，完全是伪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