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驱除鞑虏
沿着狭窄的胡同转了个几个圈,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走得近了,酒香愈发的浓郁,似是一个小院子飘出来的,郭右五知道这一块都是内宫的一些衙门,开口问道:“好醇的酒香,哥哥,这有酿酒的吗?” “哦,那是酒醋面局,掌管宫内用酒、用醋、用面、用豆等物。”说到此张永笑道:“要不兄弟进去看看,看得上的好酒我使唤他们给你送到府上去。” “好呀~!”二人高高兴兴进了酒醋面局。 张公公到访不是小事,转眼,酒醋面局的众太监们从各个角落窜了出来,毕恭毕敬守在一旁,等候训话。张永摆摆手:“都散开、都散开,做什么这是,咱家也就是来看看的。” 掌事的太监姓黄,遣散众人,恭恭敬敬领着二人去了库房。一间间低矮的仓库,里面黑乎乎的,尽是堆着些坛坛罐罐,酒是酒、醋是醋,不下千坛。黄公公一一禀报着衙门里的情况,郭右五没怎么听,眼睛盯上了那些大坛子。 “黄公公,那些是什么啊?”郭右五问到,这黄公公一大把年纪了,须发净白了已经。 “回大人,那是四川进贡的剑南烧春,北宋苏大人赞曰:三日开瓮香满域,甘露微浊醍醐清!说的就是这个了。”黄公公年纪很大,反映还是很快的。 “哦,这可是宝贝!”郭右五嘴巴啧啧地,眼神却瞅向了张永。张永爽快一笑:“兄弟看上了就拿,这点主哥哥还是做得了的。” 郭右五大喜:“走吧,哥哥,咱出去说。”张永又是糊里糊涂和他出了酒醋面局。出了门忍不住问了:“兄弟你又玩什么花样啊,神秘兮兮的。”郭右五拉着他的慢慢朝前走着,道:“哥哥啊,兄弟有个想法。这剑南烧春是贡酒,兄弟想要个几坛子,这是一。再一个,哥哥帮我做五十个一升多大小的银酒壶,这内宫不是有银作局么,哥哥去帮我说下,行不?” 张永站定了,道:“你要酒的直接搬得了,做那酒壶干什么?送人啊,送人的话也不会要五十个啊。” 郭右五神秘的笑了:“我拿出去卖的,一壶酒卖二百两银子,总共卖一万银子,就算哥哥你拿来和我兑帐算了。” “什么?你拿出去卖?还二百两一壶?”张永惊叹得声调都高了不少。 “怎么了,这一壶怎么就卖不了二百两?这是贡酒啊,平常人家谁喝过?二百两都是陛下开恩,要不一千两都不会卖他,哼。” 张永汗珠子都快下来了,这已过了午后,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他还急着赶回宫去,便道:“行,行,都依了你,赶明儿酒壶做好了我喊人送到酒醋面局,那黄公公灌好了你直接拿走,至于卖了多少哥哥我也不管,只不过这兵仗局的差银子事就到此为止了啊,哥哥得走了。” 郭右五大喜,随口问了:“哥哥你慌个什么呀,走,咱们找个好饭馆吃饭去。” 张永急道:“我可没你那个闲工夫,过几天就是七夕了,陛下记着这天,得好好乐一下,我得回去安排安排。”说完急匆匆就此分手。 郭右五也就着回了半壁街,一路上想着张永的话,七夕,这是个浪漫的日子,是不是爷也整点花样出来,这一年一次的,可得好好利用下。正在半路上走着,后面一架人力车赶了上来。回头一看,嘿,熟人,正是唐山。 唐山一抹汗水,笑呵呵地:“五爷请坐,老远瞅着像您,这不,又被小的赶上了。”小伙子言语不多,实在的很。郭右五欢喜地上车:“回半壁街,顺路从太液池转过去。”唐山高兴地应了声,小跑了起来。 “唐山,这会买卖都怎么样了?” “回五爷,还不错,每天可以赶个二十多趟的,捡个五六十个钱吧..” “一个月落着二两银子不..” “唉,差不多了,呵呵...”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闲话,这会车子也到了太液池边。沿着湖边一眼望去,垂柳迎风飘摆,三五个小贩们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沿着湖边叫卖着。 “停,停!”郭右五跳下了车,走了几步,去了湖边。夏日的太液池荷影婆娑,嫣红的花朵燃红了片片绿荫,初绽的荷蕾在微风中摇曳,沁人肺腑的幽香忽隐忽现,使人陶醉。在柔柔的阳光下,重重叠叠的荷叶被罩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在风中轻轻摇曳,韵姿极佳,显得格外英姿勃发。尽日轻风泛画船,波摇翠袖舞翩跹,何缘花里忘归路,贪看湖心并蒂莲!这一刻,真想划着小船,荡漾在太液池上。 湖中心有一个小岛,一艘福船靠在上边,二层高的福船,满船的旗帜,旌旗招展的,显得特别的独一无二。在这个地儿能有这样的船显然是皇宫中的了,郭右五上下看了半天,上车回了家。 这几天唯一的好消息是书摊子生意火爆的很,据小朱讲,每天下午十几个小孩子早早的等在那里,等着小朱出摊子,就十来本小书,一大群孩子翻来覆去都看了个几遍还不肯走。郭右五赶去守摊子的时候果然如此,老远就听见叽叽喳喳的,连元灵她们都出来了,把个摊子围了个严严实实的。 朱祥准时带着红孩儿出来了,一头扎进了人堆,元灵她们拉着她嘘嘘罗罗的聊了个不停,郭右五隔着人群含笑着盯着,朱祥时不时朝这边微嗔一下,郭右五则还以挑逗的挤眉弄眼;那边偶尔翘嘴斥之,这边还以吐舌坏笑,来来回回的好是欢喜。不知道元灵是不是故意,一下午拉着朱祥不放,郭右五也不急,美人就在眼前,挂挂眼科也是享受啊。 幸福的时间总是飞快,转眼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大小孩儿们也开始依依不舍的回家了,元灵她们也开始收拾东西要走了,郭右五见势连忙蹭了过去,随意着说道:“元灵妹子,过几天就是初七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活动啊?” “初七,怎么了,没什么事啊。” 一旁的元路倒乐了:“五哥,带我们出去玩吧,我们有时间的。” 元颖乖巧,轻轻地插了句嘴:“初七是朱jiejie的生日哦,是吧,朱jiejie。”朱祥闻言含笑不语,七月初七不仅是她的生日,还是一个特别的节日,这天晚上无数的有情男女都会在这个晚上,夜静人深时刻,对着星空祈祷自己的姻缘美满....想着想着朱祥偷偷的瞅了郭右五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那灿烂的坏笑。 “你们知不知道太液池?”郭右五很臭屁的道。 “切....”众人斥之。 “你们知不知道太液池上有一艘大船?” “切....”众人斥之。 “那你们想不想在初七的夜晚,秦月当空,荡船于太液池上,作诗唱曲,饮酒当歌,引得万人羡慕?”郭右五说着自己都大笑起来。 这下子点爆了众人:“好呀,好呀,说话要算数哦,骗人小狗哦....” 郭右五笑吟吟的问着女神:“不知道朱姑娘那天有没有空” 朱祥拉着红孩儿的小手转身走了,当这么多人面前问的,实在是羞死了。身后的元灵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一个人歪着头,看向五哥的眼神也有些怪异了。“喂,你们要去就一起去啊,一个个的五哥可没那个时间。”郭右五笑着对他们说着。当时元颖她们就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会把朱jiejie拖去的,这么好玩的地不去她傻啊... //////////////////////////////////////////// 夏雨说来就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静悄悄的,后半夜雷声突起,电闪雷鸣的,轰隆隆的倾盆大雨砸得房顶当当作响,到了天微明的时候,郭右五便起了床,这雨下的睡觉都睡不踏实。 “傻强,喊个车来,我们出去下。”傻强好习惯还真不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来了,有空就在院子里打打拳,这会听见五爷这早起床还不习惯呢。没一会,二人坐着人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正阳门。一看时间还早,找了路边的摊子,点了两碗馄饨,吃了起来。 “傻强,店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傻强回道:“哦,五爷,和连升楼的掌柜谈了几天,花了三百多银子,他狗日的还不乐意,我喊了几十个兄弟天天去闹事,昨天的才买了,写的是五爷你的名字,呵呵。” 郭右五笑了,这傻小子做事还挺上心的,给他便宜都不占,不错。又道:“你那店子怎么个搞法啊?” “哦,小的手下有个小六子,灵光的很,我交给他了。先收拾收拾店子,再请俩厨子,就依五爷您的,专做烧烤这玩意,到时候五爷有时间去指点指点下。” “行,跟你下面的说了,店子要整新点,不要怕花钱,下面的全部做成散台,最上面的一层做成包厢。厨子请山西那边会做烤全羊的,什么鸡鸭鱼rou啊,菜蔬啊,都可以烤着吃的,只要腌制的味道好,价钱要合适,车夫走卒的都吃得起才行;烧烤的铁架子要做一长溜的,到时候来个百十人的上菜的速度很重要....”反正这会也没事,郭右五细细的和傻强交待着,至于他听明白多少也无所谓了。 一碗混沌吃了半个时辰,越到后来郭右五脸色越难看了,傻强也不问,反正五爷咋说我咋做就是了。天色慢慢大亮了,郭右五扔下碗筷,走进了雨中,傻强急忙打着油伞跟了上去。 到了神机营门口,郭右五一人进去了,油伞也没拿,直奔校场而去。果然,校场上空无一人,郭右五喊来守值的士兵,命他速传洪毅前来校场。洪毅得到消息急急赶来,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郭右五,也没待在棚子里,就站在外面淋着大雨,当时心里就一咯噔,暗道怕是不好。 郭右五盯着前来的洪毅,言语也就不客气了:“洪毅,你的兵呢?” “大人,早上雨大,我....”洪毅脸上很挂不住了。 “全体集合!”郭右五冷冷命令到。 “是,大人。”洪毅转身跑开了。转眼哨子声就响起,寂静的校场开始sao动起来,大约一碗茶的工夫,右哨的人马集合到了校场上,虽然步调不一致,但上千人还是找准了位置,一番乱哄哄后站定了下来。
雨下得更大了。郭右五站立在雨中,洪毅稍稍退后半步,站在众人前面,也不知道郭右五心里怎么想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上官的威严和洪毅的紧张慢慢传递到了众官兵那里,人群也肃穆了起来,先前几许微微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官兵们逐渐明白了平日里根本不管事的郭大人为什么发这大的火了,一个个站得笔直笔直的。 站了有一炷香了,郭右五冰冷地问着身旁的洪毅:“早上不出cao练是谁的主意?” “大人,是末将的主意,末将以为早上大雨瓢泼的,我....”洪毅看着此时的郭右五,哪还有平日里半点嘻哈的模样,高大了许多,换了个人似的。 “我军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是什么?大声的背出来。”郭右五没有心思听他的解释,大声的叱道。 “遵命,大人。”洪毅灰着脸,在雨中大声的喊了起来。“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一字一句的,嘶吼的声音在莫大的校场上空回荡着。 洪毅背完,心如死灰,知道大人这是要动军律了。自己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依了手下的规劝,说是早上大雨,爱惜官兵,今天早上就不出cao了,马的..洪毅悔到了骨子里了。 “右哨的所有官兵,全体立正。”随着口令众官兵马上肃立起来,郭右五冷笑着大声问道:“你们洪将军背的好不好啊。”话声落了半天,回答他的是哗哗拉拉的雨声,官兵们不敢回答。 郭右五继续喊道:“督军大人委托本官训导神机营,你们右哨是最好的一哨,朝廷马上有新的火器交给你们,指望你们成为一只精兵、强兵,一只百战百胜的大明强军。我朝的西北面,几十万鞑子蠢蠢欲动,甘肃、陕西、大同、宣府,百万将士枕戈达旦,一天吃二顿还吃不饱,鞑子一来就得上去拼命。你们呢,朝廷养着你们,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为朝廷做了什么,你们能为朝廷做什么,我他妈的替你们丢人,丢人。” 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郭右五大声骂着官兵们,大伙不禁都低下来头,上空的隐隐雷声配合的敲打着他们每个人的心头,耻辱!官兵们在默默念着这个词。 郭右五又朝官兵们喊道:“当有一天,你们走上战场,我怀疑你们有没有勇气冲向掠夺我们的财产、杀害我们的亲人、烧夺我们土地的敌人,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废物,回答我。” 官兵们抬起头来动情的嘶喊道:“不是、不是。” “你们能不能保护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姐妹?” 官兵们依旧动情的嘶喊道:“能!”有人的眼中已饱含了泪水。 “我们的前面就是成千上万的敌人,你们敢不敢冲上去视死如归?” “杀、杀、杀!!”喊声已是嘶哑了,所有人在大声的对着天空大喊着。校场的气氛已经凝固了,瓢泼的大雨已算不了什么,所有人都希望这雨下的再大些,更大些,以浇熄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怒火。 郭右五振臂一挥:“驱除鞑虏,振我大明!!” 顿时校场喊声如雷: “驱除鞑虏,振我大明。” “驱除鞑虏,振我大明。” “驱除鞑虏,振我大明。” 洪毅跟着喊完,半跪了下来:“末将违令,请大人责罚。” “去,领十军棍,下次杀头。”郭右五简短道。洪毅转身起去,一转头,神机营大小将官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来了校场,提督张伯伦带着一帮人等看样子也是站了半天,每个人手上的油纸伞都不好意思的垂在地上,每个人都愿意被这大雨浇灌着。 “全体集合,上校场。”张伯伦大声呵斥着,其他四哨的掌军官反映过来,急急跑开,集合自己的队伍去了。 转眼,神机营五千官兵全部肃立在校场上,提督张伯伦带着众将官淋着大雨陪着将士们站在雨中,整个校场上空凝聚着强烈的肃杀气氛,所有人没有像今天这样能站的这么的笔直,刚才右哨的嘶喊声传出了好远,每个人的心头都憋着一股怒火,驱除鞑虏,叫喊了多年的口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斥着每个官兵的神经,一股子煞气油然而生。当天上午,神机营校场内不时的嘶喊声隐隐传到了天空中,似是要和震天的雷声比个高下,嘶喊声传出了营外,传出好远。 中午郭右五离开的时候张伯伦微微一抱拳,虽然没说什么,当那刻的神情已然是敬意十足,再没了平日里的距离感。练兵首当练士气,神机营已多年没了这股子士气了,从今天起,神机营的士气算是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