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初见刘谨
立夏，五月初四，天晴，宜婚嫁、动土。 天还没亮就被王家上上下下的嘈杂声吵醒了，郭右五瞅了瞅窗外，靠，不至于吧！掉头准备蒙着头再睡会的，外面叮叮当当～的敲起了门：“五哥，起床了！”小朱手上拿着两套新衣服进来了，“瞧瞧，上好的湖锦缎子，咱们一人一套....” 二人换了新衣服，吃了早饭，磨蹭了半天才卯时(七点）还没到，郭右五郁闷的不行：“嘛的，起这么早，还不是干坐着等。” 小朱一旁不解：“五哥，不去衙门了啊？” 郭右五横了一眼：“去了还不是干坐着等，还不如这里自在。”索性无事，便好整以暇泡了一壶铁观音，自斟自饮。喝着、喝着，这心眼也想歪了，心里不自觉地拿起两个美人做了比较。静儿妩媚、身子骨软、一双眼睛勾人魂似的，必属床上的极品。朝美惠香就不一样了，清丽脱俗，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天天对上都厌不了....小朱以为五哥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在一旁老实的呆着，不时看看外面的天日，心里似猫抓。 “小朱，磨墨，帮我写封信。”郭右五突发灵感。 小朱连忙挽手，伺候好笔墨纸砚，“五哥，说吧！” “原曾想这一次远游，就能忘记你秀美的双眸，就能剪断，丝丝缕缕的情愫，和秋风也吹不落的忧愁。 谁曾想、到头来，山河依旧，爱也依旧，你的身影，刚在身后，又到前头。” 小朱一板一眼的写完，字迹还算是端正，看来也是念了几天私塾的人。“五哥，这是什么东东啊，这好像是哄女孩子的情书咧。”打死小朱也不敢想像五哥在此时还有心情琢磨采花的大事，今儿可是接驾太子殿下的重要日子啊。 “少他妈的废话，马上送到俞府去，交给元灵，她知道该送那里去的。”心中的思绪道出来后，也大感轻松了不少，这每天的点点念想，真叫人纠缠不宁。 ///////////////////// 东便门城外，辰时快到了，郭右五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路边是站得笔直的两府公差兄弟们，顺着大路两边远远的一字排开，个个神情庄重。平生第一次能使唤这么多的人，胸怀中一股豪情不由得上来了：“顺天府的弟兄们，听我口令。”郭右五大声的喊着：“双手靠背后，双腿张开，抬头挺胸！” 顺天府的众差人们摆好了架势，“咱们对面的是哪里的弟兄？”郭右五大声喊道。 零零散散的几个声音：“兵马司的弟兄。” “是你们棒还是兵马司的弟兄们棒，告诉我。”胯.下黑马不安份的打着响鼻，撩着后腿。 “顺天府！！！”周围十几个人同时大声喊着。 “今天谁最神气？” “顺天府，顺天府！”大道一侧顺天府的差人同声大喝。黑马闻得众汉子的吼声‘咴儿咴儿’立起了前蹄，郭右五一放缰绳顿时箭般的冲了出去。 后面的兵马司副指挥使连忙一策马鞭赶了上去。奶奶的，老子兵马司又没惹这个小子，拿老子们开涮来了。身后几名武官也策马动了起来，同时厉声大喊道：“辰时已到，大路戒严，辰时已到，大路戒严。” 潘家铺正门口，两府的高官、王、董等四家老少爷们以及琉璃厂的居户们数十人聚在周围，个个表情紧张的盯着大路，偌大的摊子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有心理素质差的，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心理素质好的，那也是心怀忐忑，不能自如；要知道，马上面见的是太子殿下，大明未来的君主，能有幸站在此地者，就是一生的荣耀。 郭右五没在人堆里，倒是抽空溜到一旁和二人聊上了。这二人是王林请来的画师，据王林讲，这二人是京城里除了宫里面的御用画师外是最好的两个了。 “二位，今天有四个关键的节点，奠基、点睛、剪彩、同乐，你们要抓住这几个节点，用写实的手法尽可能的表现出原状，二位清楚了吗？”郭右五循循叮嘱着。 二人连连点头：“大人，小的尽最大努力....” “不能尽最大努力，是必须！今天是太子殿下亲临，你们今儿画的画可是要摆到皇宫里面去的，你们俩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了，知道吗....”郭右五耐心的解释着要领以及画面上要突出的重点。他说的这些画师一时半会也听不懂，只当死记硬背了。 正在此时，人群中发出了阵阵sao动，这是殿下要到了！在路口接驾的众人不由得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一架平常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踏踏～踏踏～，马车由远至近，速度平稳。驾车的汉子一身华服，神情倨傲，目不斜视；转瞬，马车到了跟前，路口众人连忙排山倒海跪了一地。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小民恭迎太子殿下........” “卑职恭迎太子殿下........” 马车在众人跟前立定，驾车的汉子恭恭敬敬的掀起了帘子，一个青衣男子先下了马车，立在了众人身前。这人垂眉细眼，微微的耸鼻，一双小眼四下扫视着，一付目中无人的神态。 郭右五猛然大怒，本来下跪就不爽，看到这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顿时火了，一下子立了起来，手指厉喝：“你这个奴婢，下跪迎驾的都是朝廷命官、衙门公差，你凭什么受的了如此大礼，还不快滚开。” 这人正是殿下随身太监——刘瑾刘公公，平日随太子出行自是这个场面的，却没料到一布衣男子陡然发难，一下子呆住了。 “刘瑾，怎么惹我教练恼了？哼～！”朱厚照及时窜了出来。“呵呵，诸位平身、平身。”朱厚照今天心情好的很，张永和他说了今天现场会安排众多的民间杂耍表演，朱厚照几日前就惦记上了，教练安排的肯定错不了，再加上来时一路上大道两旁站满的差人也让朱厚照找到了点君临天下的感觉，很是惬意。 刘西元、秋西安首先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把朱厚照迎了进去，人群也同时呼啦啦的跟了上去。刘瑾被郭右五搞了个突然袭击，这会总算缓过来了，朱厚照口中的‘教练’他还是有耳闻的，心想以后再收拾这个胆大包天的浑人吧。便恶狠狠的横了郭右五一眼，抬步就准备跟上殿下。 郭右五身形一动，堵住了刘瑾的去路，两眼蔑视地瞪了过去。 刘瑾大怒，咱家不作声还当咱家怕你不成：“你知不知道咱家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气已是充满了怨恨和威胁。 “哼，你就一奴婢，还敢在爷面前摆谱，爷今天教教你怎么做人。”郭右五胆子比刘瑾想像中的还要大得多得多了，“来人～！！”寸步不离的小朱应声而到，傻强也上来了，傻强听小朱吹牛说今天太子殿下驾临，以为小朱骗他，便死缠烂打的跟来了。 郭右五用脚尖在地上踩了一道线，厉声道：“傻强，给我看住这厮，他要敢过线一步立即棍毙此地。”话语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傻强闷声道：“明白～！”郭右五冲刘瑾轻蔑地一笑：“爷倒要看看你这厮有几大的胆子。”说罢，转身而去。 刘瑾立在原地一脸的惨白，他见过不少横的人，还从没见过像郭右五这般横的，这简直就不是横了，是侮辱、是鄙视。傻强一脸的横rou还有比哭还难看的轻笑以及眼光里流落出的残忍的目光，刘瑾毫不怀疑此人会坚决执行郭右五的指令。天那，太子殿下就在里面，自己堂堂的东宫大太监却被一粗汉拦在了外面。 “五哥，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刘公公可是殿下的亲随太监呀，势力大着呢。”小朱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早就喊了五哥起床的缘故，使得五哥现在有点精神失常了。 “哼，爷整的就是他。”郭右五轻蔑道：“傻强今天砍死他就好了.......”郭右五的自言自语让小朱起了一身的寒毛。 银杏树下，起了一圈新土，上面插着八把铁锹。众人在讲着客套，你让我、我让你的，其实，谁都想能和殿下一起起土、浇水。朱厚照没见过这架势，只觉好玩，但又不知道怎么玩。这时，见到郭右五来了，急忙招手。 郭右五上前，递了一个眼神，同时俯身行礼：“殿下请！” 朱厚照明白了，笑呵呵的抄起铁锹，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哦。 郭右五转身对刘西元。秋西安道：“刘大人、秋大人请～！”二人笑着受了。 “王老爷、董老爷、何老爷、陈老爷请！”喊到的四人膝盖都快垂到地上了，也不觉得累，心里顿时美的不行，能和太子殿下平起平坐，多大的恩德啊。 “老周请，今天你可是东道主哦。”老周心虚的缩了缩头，见刘、秋二位大人没有说话，颤巍巍上前，伸手捏住铁锹的那一刻激动得快昏了过去。 八人手持铁锹，略略起了两下土，此时全场突然鞭炮齐鸣、无数朵烟花鸣叫着飞向天空，一时震天的响。四周几千住户同时下跪：“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厚照扔下铁锹，眼瞅着几百座的新房子，还有这黑压压跪满一地的老百姓，连连点头，这笑容也飞跃了起来。 嘭嘭铛～嘭嘭～！一阵紧凑的锣鼓声响起，一条大龙舞到了场地中央；舞龙的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打着赤膊，嘴里呼喝着卖力的喊着号子，一条大龙也是被汉子们玩得上下翻飞，如急火流星；众人的目光顿时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郭右五引着朱厚照到了场地的中央，一个少女端着个盘子，上面摆放了一只毛笔、一碗浓墨，跪在了朱厚照面前。这时舞着的龙头也凑了上来，在朱厚照跟前上下左右摆动着，龙眼尚在不停的眨动，极显拜服之意。 刘西元就势窜了出来，阿谀道：“请太子殿下画龙点睛。” 众人这时也同声奉承道：“请太子殿下画龙点睛！” 朱厚照高兴的伸出手，抓起毛笔在碗里蘸了一蘸，在龙眼上重重的点了一笔。舞龙的班子确实地道，这一笔下去，刚才还纹丝不动的一条大龙如同瞬间活过来似的，一下子浑身都跳跃了起来，随着越来越响的锣鼓声在场地中央飞速的舞动着，到了后来，在一阵比一阵紧的节奏中，大龙似要飞天般，盘旋的姿态硬是激起了飞砂走石，汉子们的吼叫声更是直冲云霄。这一手，赢得了满堂彩。 抽空中，郭右五朝刘万年微微笑了笑，兵马司派来的六名高手中果然有大哥，现在他们六人神情严肃的围在朱厚照周围，眼睛四处张望，手上鼓着青筋，怀里更是鼓鼓囊囊。今天，他们六个是最无暇观看表演的人了。 朱厚照拍起了手：“好、好～！”舞龙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与民同乐的场景才觉得今天的舞龙特别的有力道，汉子们把龙的气势和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看得能心血沸腾。“有赏、有赏～！”朱厚照也不管身上有没有带银子，高兴起来就乱叫着。随着殿下的打赏声，王林几人动作飞快的扔出了一锭锭的大纹银，都是五两、十两一锭的银子，刺激得无数人心疼。 舞龙的班子在赏银中半跪着下去了，朱厚照又来到了剪彩的地方。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凉台，这会虽然是白天，上面依然挂满了红红的大灯笼，喜庆啊。两个少女牵着一根长长的红绸子，朱厚照站在中间，好奇的打量着。郭右五上前耳语几句，朱厚照连连点头。三个盛装少女端来了三把银剪子，郭右五又朝刘西元、秋西安耳语几句，二人喜得两眼眯成了一线，这个郭经历怎么这么多的花样啊，倒是样样新奇、样样宾主合意，太有创意了.... 三人在全场羡慕、仰慕、激动的眼神中认认真真的剪断了红绸子，朱厚照剪完还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银剪子，引得全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朱厚照侧头：“教练，下面又该什么上场了？” 郭右五笑着一指：“殿下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