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连升楼
郭右五看了他一眼,一个小喽罗:“哼,大鼻子什么时候也学着人模狗样儿开始带手下了,你进去跟他说,顺天府的爷今天来找他麻烦来了。” 出来的汉子们都一楞,敢这么上门找麻烦的人还真没见过,二人大咧咧的样子还真唬住他们了,一群人出来的那股气势顿时就没了。 “你是哪个顺天府我认识的人多了,我怎么不认识你。”一个瘦瘦的男子站在棚子口问道。 郭右五朝刘万年使了个眼色,二人径直挤开外面的众人走了过去。“你就是大鼻子吧,漕帮老大,场面不小哦,喝个茶还几十个人跟着。”边说着边寻了个板凳坐下了。大鼻子拿不准二人的来路,但是敢肯定郭右五二人是衙门的人,刘万年腰上的横刀可是官府的制式用刀,常人绝不敢佩戴的。 “二位既是顺天府的就应该知道这里归通州治中王大人管辖,你我应井水不犯河水吧。”大鼻子冷冷的道。外面的那群汉子又呼啦的进了棚子,一个个的围在二人周围横眉竖眼的。 “简单点,毕园是你干儿子吧,他打了我的人,你说怎么办吧。”郭右五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的道。 大鼻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我看二位爷也是衙门的人,给几分面子,你们也不要太嚣张,这里是漕运码头,我周围上千手下,你们王大人来了还要好商好量的,就你们,也想来找麻烦?” 郭右五仔细瞅着大鼻子,很不以为然的数落道:“吆,出息了,大鼻子,这上千人是给官府搬运漕粮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手下。” 大鼻子被郭右五一句话梗了半天,两眼慢慢有了火气。 “赫,发毛了啊?再说了,你一个背麻袋的,要上千手下做什么呀?这是天子脚下,你组织上千人是给谁卖命的,今天大爷我还要查查。” 此话一出大鼻子再也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指到:“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漕运码头也是衙门管下,你到底什么个意思?” 郭右五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毕园那孙子打了我的人,你说我是来干嘛的。” 大鼻子轻叱一声:“你找毕园去啊,管我何事?” 闻言,郭右五点了点头,“好,是大鼻子你自己说的,不管你的事。”回头对刘万年道,“走,大哥,他大鼻子窝藏案犯,聚党结社,藐视朝廷命官,威胁漕运安全,织造危险言论,咱回去调兵去,收了他这个漕帮老大。” 刘万年立马起身,持刀环顾,一股子肃杀气顿时在棚子里迷漫开来,周围的十几个汉子不由得心里一虚。 大鼻子蹭蹭上前,手拍胸脯、乓乓作响:“我姓毕的死心踏命的给朝廷办差,不是你二人能随便指责的,你要是闹出大事来这耽搁漕粮运转你可吃的起罪。” 郭右五斜眼瞅了他一眼:“幺,你也知道耽搁漕粮运转要吃罪啊,你还真当没了你毕屠夫朝廷就得吃那带毛的猪咧。你瞧瞧你周围的,你以为你敢和朝廷扛着他们就也敢扛着啊,他们不吃饭啊,他们老婆孩子的你养啊?”说着摇了摇头,“还不是得朝廷养着,动不动就口出狂言什么上千手下,真拿了你大鼻子我看有谁会跟你走。” 一番话说得棚子里的气氛复杂了不少,大鼻子周围的十几个人也没了刚才的气势。郭右五站在那里也没出去,趾高气扬道:“怎么了,是管呀还是不管呀?给个话!” 大鼻子被挤兑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响开口道:“毕园把你的人打的什么样了,我喊他赔钱不就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大人你把路走绝了也不好吧。”此话一出就是要管了,郭右五微笑着复又坐了下来,这次二人坐下那群汉子也没再围了上来,看来还是刘万年的威慑力强啊。 “这么说吧,人今天得带走,至于怎么个办他那得兵马司的大人说了算,你不是和兵马司的人熟吗?”说着对着个汉子道,“爷爷们来这么久了就没人倒杯水的,有这么招呼大人的吗?”那汉子哦~了一声,又觉得不大对劲,楞在了那里。 大鼻子有点服软了,示意那汉子上茶,又道:“喂,你们是不是欺负人啊,那毕园只不过随手打了一个扫地的乞丐,也没有多大伤,看在二位爷的份上我多赔点银子不就得了,你们真的要办人啊,别欺人太甚了。” 郭右五冲他冷笑一声:“那扫地的乞丐不是一般的乞丐,他是我顺天府请的人,打了他就是打了我顺天府。就像你这码头上的粮食,这的粮食是一般的粮食吗我给点银子,你去把这码头的粮食烧一麻袋我看看,哼,没点眼水还当老大。”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冲的大鼻子哑口无言,这码头的粮食谁敢烧啊,这是一回事吗?卧槽,这哪来的孙子,不是一般的横啊。 看着大鼻子的模样还想死扛着,郭右五恶狠狠的加了句:“告诉你吧,被打的人是我的人,你手下的兄弟吃亏了你不也得出头的不是。今天要就交人我带走,要不就是大爷我回去喊人来,反正爷有的是时间,告诉你大鼻子,爷不是看你平日还算是乖巧今天就不是这仗势了,你非得来个几百人围了你才高兴啊。” 此话一出大鼻子那是又怒又怨,怒的是这二人也太嚣张了,怨的是毕园太他妈的手贱了,怎么惹上这二位混球。半响,挥了挥手,把棚子中的众手下撵了出去,这才开口道:“二位爷,怎么说周围也有上千人看着我在,你就这么把人带走了我脸往哪放,爷你说赔多少银子吧?”大鼻子想天下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这二位准是来讹银子的。 郭右五呵呵一乐,蔑视道:“你爷爷上个街都得揣个千多两银子才出门的,你看爷像来讹你银子的吗?”刘万年闻言想笑不敢笑,吹吧。 大鼻子沉吟半响,猛的把眉头一皱,道:“爷,给个面子,人我明天送到你顺天府去。” 要的就是这句话,郭右五就势起身,举拳道:“毕爷绝对是个人物,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兄弟打搅了,告辞。”说罢和刘万年出了棚子,“傻强,把车赶过来,回家收衣服啰。” 大鼻子看着郭右五几人上了车,走了老远了手还气得直抖,来者是何人都没搞清楚就被他们掐了个死死的,说出去真没地混了。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坐了一起,傻强竖着大拇指:“五爷真厉害,大鼻子牛的不行的人物被爷三言二语的收了,说出去谁信啊?”郭右五兹鼻道:“再牛也是一混混,跟我斗,心理素质还差远了。”刘万年也接口道:“他今天要是不交人你准备怎么办啊,干嘛不直接带兵来,省的与他这么多废话。”看来刘万年也是个惹事的主。郭右五呵呵一笑:“咱们今天带着百来号人来他大鼻子打死说不知道怎么办,码头这么大你上哪儿搜去。这不挺好,省事!” 车子一路回了城,到了崇文门,瞧见门口围着上百人在那里聚集,热闹非凡。“停车,我看看去。”三人下了车。城门口赫然贴着四张大字报,定睛看去,原来是那四个手贱孙子出的检讨,一个先生模样的人还在那里摇头晃脑的给众人念着内容。郭右五瞧着瞧着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不是照磨房江书吏出的主意,四人的头像都画了上去,缉捕令似的,真有才!怪不得引得众人观看,连交通都堵了,看他马的谁以后还手贱,这就是下场。 马车进城要交钱,三人便步行回去。刘万年说什么都要立马回家,说是家里那位有些不高兴了,郭右五也只好由他去了。看着到了吃饭的点,傻强热乎乎的凑了过来:“爷,今晚小的请,我那叔说什么都要小的请爷去吃个便饭,爷赏个脸。” 今天傻强也算都是帮了忙出了力的,郭右五寻思倒也没什么事,便道:“行,把小朱喊上,我有话问他。” 傻强乐呵呵的:“必须的、必须的!” 梁家园的一角,连升楼就建在这儿,进去一看,估计着房子后面是个小土坡,三进大厅,一进比一进高,用楼梯连着。“怪不得取名连升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郭右五瞅着挺有意思的。 “这是今年,遇上开恩科的年份了,很多外地的穷学生都喜欢住在这里,一来便宜,二来讨个好彩头。”小朱无所不知的介绍着。
一进是大厅,都些散座。二进大厅中间的位置搭了个小小的台子,上面正走着小段的折子戏,几个乐师有气无力的弹奏着,周围的食客们也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瞅着。三进是些包间,不过这些包间都没有门,估计方便看戏来着,一个布帘子挂在门口,不喜欢听就放下来,倒也简便。 估计傻强是这里的常客,在前面耀武扬威的带着路,一个小伙计屁颠颠的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强爷的。到了包间,三人坐下,傻强瞪了一眼:“六个热的六个冷的,赶最拿手的上,跟俺叔说一声俺在这里。” “得了...”伙计屁颠的跑开了。 傻强朝着二人傻笑道:“爷,这里简陋了些,莫怪、莫怪。”也的确够简陋的,陈旧的摆设,油烟味十足的房间,桌子上咧着几个大缝,四周的窗户纸都是黑黑的.... 楼下的食客们不知道怎么了纷纷敲着桌子,“小尼姑、小尼姑....”闹了一会,一声清脆的鼓、板声响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伴随着悠扬的曲笛声一个正旦踏着碎步子上到了台子中央,开口就来了一句:“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语调委婉动人,神态婀娜。 好....众食客大声叫好,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听听,地道的海盐腔。”傻强舔着嘴道,摇头晃脑起来。 “你也懂这个,你个大老粗,字不识一个的。”小朱很看不起傻强在自己面前装逼。 傻强干笑:“小的不懂,多听了几遍。”反正也来了,三人边看着边等着酒菜。一会菜上齐了,演着小尼姑的正旦也下了场,开始有食客三三二二的往戏台子前面扔着铜板,甩落在竹筐子里叮当作响。 “草,闹一天能收个多少啊?”郭右五都觉得心凉凉的。 “从早到晚演三场,估摸着一两银子吧,这都是混个饭钱,一大屋子人要吃饭呢。”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来蔡老板到了,“给二位大人磕头了。”说着蔡全就要下跪。 “不可、不可,随便点好。”郭右五连忙扶住了蔡全。 蔡全没跪下去,还是行了个礼,“前日多谢二位大人......” “嗨,芝麻大的事,忘了,忘了。”郭右五挥了挥手,“一起喝两杯。” 蔡全上了桌子,道:“敬大人应该的,多谢大人赏脸。”四人相互喝了几杯,看出来郭右五也没什么架子,傻强叔侄都放开了不少。 “蔡老板,你这一天就这么点银子不够你开支的啊。”郭右五还在替刚才的那出cao心。 蔡全勉强笑了笑:“有个落脚的地就不错了,刚来京城的时候还惨呢,一天光住店吃饭都得不少钱的,现在总算住的地方不要费银子了,平日里逢着红白喜事的再出去给人家演个几场,倒也能安顿下来。”说话间长叹短嘘的。 “哦,蔡老板你们出去演一天多少银子啊?”郭右五好奇的问道。 “这个倒不一定。”蔡全吸了口气,被酒憋的,看来酒量浅的很,“五两十两也有,多半二三两银子,像我们这样的小班子光南城都有十几个,还别说各个园子里面的。” “什么园子?”郭右五看着小朱,小朱连忙道:“哦,就是那些吃花酒的地方,我们叫园子的。”郭右五听了呵呵的笑了。 “对了,蔡老板,你这班子走的海盐调有什么讲究吗?”郭右五接着问道。 谈起了老本行蔡全两眼也闪出了光芒:“海盐调因成于浙江海盐而得名,与余姚腔、弋阳腔、昆山腔同为南戏四大腔。演唱时,以鼓、板为奏,全凭一副好嗓子,腔调清柔、委婉...........。” 他这边说着,郭右五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不就是打击乐嘛,超现代的啊!是不是....再瞅着蔡全也慢慢的顺眼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