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一宫伊凡擒众巫(上)
长青忙道,“父亲如何不知那是李寒所为?因那次两家之战中,咱们偶尔提到要立李冰为城主,他便记恨在心了。假传他母亲身体不好,诱云雪子爵李冰进宫,一杯毒酒鸠死了他。” 封辰东本要阻止他说下去,却被陆枫月止住了。 陆枫月听完方道,“这是妇孺皆知的事——我所虑就在于此,这一宴不知是不是鸿门之宴。” 封辰东想了一会,说,“他若早有此心,我们若推不去,他必然会以我们不关心国是为由奏报楚王,让巫学院处置我们——我们也不是李冰那样的凡人,便是去了,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长青拍着椅子扶手道,“对——我们岂是那随便毒得死的人?若他真有异心,到时正好一起端了他的天一宫,叫他做不得城主。” 陆枫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去万万不行。去了也无大碍——除非他找到了天一神权。” 封辰东大笑,“陆巫真是好狡猾,明明比我想得清楚,却要我父子来说破。”又拈了拈须,“你不过是来探我的口风——我前日进宫并不曾发现有天一神权的踪迹——你尽可以放心了。” 陆枫月道,“就怕他藏起来了,专等我们去,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封辰东看了看陆那深遂的眼睛,“陆巫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一介凡夫,没有储物空间,哪里能将一个神器藏得那么好?我这双老眼虽比不得你们的明亮,感知一个神器还不算难。” 三人又吃了一盏茶,陆巫便告辞了。 赴宴那天,众巫都穿着华衣锦裳,佩着明璜组玉。个个神采飞扬,有如参加国祭一般。那些好事的,还准备了策论,探讨如何抗战迎敌。也有些好事的,想到时责问他为何毒杀李冰。 长青更是兴奋不已,自进宫来,那眼就不曾停过上下左右的扫描。 那高大的天一宫门他是见惯了的。那十几丈高的宫门上满雕着的水草纹和海浪纹,卷云盘在柱顶,海浪涌成涡流,两个巨大的卷发高鼻、深眉凹眼、人身鱼尾、赤裸上身的海神雕像擎托着巨大的门形拱券。 后面是高耸入云,错落有致的尖顶。虽带着哥特式的风格,但那最高的尖顶上立着的却是一只鸾鸟——楚国的建筑体建是王宫用凤凰装饰,城邦用鸾、鹰、隼、玄鸟、金乌、鹄等,百姓用鸽、燕等。 那周边上又是重檐叠障的斗拱飞檐,而那立柱及壁间又少不了赤/裸/男女的雕像。秦、楚两种建筑风格摆在一起,倒也还算和谐。 精细的纹样和宏大的气势在这里统一得很好。起码让人不觉得杂揉。 宫门前两个卫兵拿着长长的戟,庄严而立,像是两尊雕像。 广场上的近卫军骑士骑着马在巡逻,他们更像是礼兵,头上没有戴头盔,身上也只是礼兵服,长长的佩剑举在身前,随着马步有节奏地上下弹跳着,像是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从高大的宫门进去,黑、红是主色调。高高穹顶上花窗里透下的天光,经过各处鲛珠一层层的反射,照得殿上厅里格外明亮,还散射着七彩的晕光。清亮的鲛纱阻挡着刺眼的阳光,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在地面上。 漂亮的宫女和优雅的男仆在井然有序地进出,不时向他们行礼问安。 众巫们身上的环佩丁当作响,在这深宫院中传得很远很远。 宴堂上,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宴桌,像是西式的餐桌,却非常的长,又像是乡野的排宴。主位是李寒的,两边是众巫的,可以想象要坐下近百位巫师,桌子得有多长。 宴厅上方,中间一方漆屏,上绘着四十八勇士过归墟的场景。李寒的先祖曾是随熊霄一起划着凤舟登上雪峰山的勇士,之后各代又随着熊霄的子孙平定四方,打下楚国现在的疆域。所以这等光辉的历史是不能不用艺术的形式展示出来的。 漆屏下来是一只几案,上放着博山炉,点着薰香。左右各有一尊虎座凤首鼓,像是摆设。每一架鼓由两个背对的凤鸟衔着一面圆鼓,凤鸟又站在两只卧着的虎背上。鼓架只用黑与红两色漆,显得古朴厚重、神秘庄严。 宴桌的两边是乐队,一边是巨大的编钟、磬石、黄钟、大吕。一边是笙簧琴瑟、笛箫之属。众巫进入时,早已响起了庄重的迎宾礼神之曲。 那近门处,左右两个巨大的青铜冰鉴,有半层楼高,男仆要架着小梯才能从中取酒。几个力士在梯架上抬起巨大的鉴盖,几个男仆从中取酒,那冰鉴中甘洌醇香的美酒随着冰块散发出的冷气向四处弥漫。 等众人依礼按位坐下,已是满满当当近百位云梦城的大巫。 李寒坐在主位上,三击掌,准备开宴。 众人以为后面会鱼贯而出一队丽人,捧出鲜美食物,却不想走出一个大秦魔法师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魔法师已经从斗蓬中伸出了法杖,四道魔光向殿上四角飞去,打开了隐藏在那的巫禁,一道道强大的巫场封锁了全场。 陆枫月大叫不好,却已晚了。自己后悔叫苦不迭——明明想到了这是个鸿门之宴,却偏偏就没躲过。
那巫禁是些高级巫师或魔法师炼的巫器,与巫师的巫力相反,称之为反巫力。巫师一使用巫力,便会与那巫禁中的反巫力发生反蚀,被吸走巫力,不能发挥巫术的作用。 这里哪个不知道巫禁的厉害,巫禁也从来只有楚王的宫殿里才准悬挂。其他人家别说挂,就是拥有,都是死罪——要被巫学院当作异教徒抓来烧死。 可以肯定这四角的巫禁并非李寒所有,而是那个大秦魔法师的。 那魔法师身材高挑,一身白袍,一把手杖。虽然被袍子包住,但并不是那种肥大的法袍,而是修身结体的轻软之物,更显得玉树临风,也表明他的年纪不大——但他却把自己深藏在那兜头帽中。 众巫除个别人面上显得惊慌外,都保持着巫的尊严。并没有在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前恐慌。 巫作为这个国家贵族中的贵族,早已经养成了至高无上的品性。就算是一个平常稀松的行巫,也会以神般冷漠平静的心态对待突出其来的人和物。 这也是楚人们对巫的绝对崇敬而形成的,在他们眼中高傲的巫才是真正的巫,因为有本事的人都目空一切。在他们眼中冷静的巫才是真正的巫,因为有本事的巫有办法应对一切他们认为的恐惧。 正因为这样,巫学院里衍生出了一门学科,叫巫仪态学。 叶知秋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城主这是要做什么?”也不等李寒来回答,把眼来看那白袍法师,“阁下一定是伊凡吧。” 那白袍法师早就注意叶知秋等几个大巫了,因为他有些担心那几个从不显山露水高深莫测的大巫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反抗。伊凡见他认出自己,把兜头帽往后拉下去,现出一张英俊无比的脸来。那是一张有着古希腊俊美男性的脸,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窝,一头乌黑的长发。 后面走出大秦的统率官卡布,“这招果然有效,实在是太好了。” 那穆宏民与穆漠父子看见是伊凡,大眼瞪小眼,气不迭的。只把头撇向一边,无颜面对众人。 陆枫月见穆家父子满脸不悦,有意调侃伊凡道,“穆家的好女婿,怎么连岳父和大舅子也抓呀。” 陆枫月本没有想气穆宏民的意思,但穆宏民父子心里早绷着这根弦,稍稍一有拔动,就响了,“老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没有这样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