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沌子起学巫之心

    “我——”子简大着胆子说道，绷紧的神经因为说出了话而感到轻松许多。

    “你是哪家的？”那人继续问。

    “明家的——”子简在声音传来的方向搜索着，他已不再害怕了，他相信和自己关在一起的人一定也不会是坏人，因为他们至少有着共同敌人。

    “哪个明家？”子简终于看清了前方转角的角落里有一个盘坐着的人，黑色麻衣盖在他的身上，像盖着的一堆货物。从声音上听，还算是健康的，只是有些老气横秋。

    “凤都明家——”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那麻衣后向他仔细打量，那人停了好一会才说，“凤都明巫——怎么也被关到这里来了——这里关的都是云梦的巫家。”

    听他这一言，子简才醒悟，原来父亲所说的失踪的云梦巫族都被关在这里了，难怪云梦十二城会被占领。

    子简像是找到了宝藏，高兴地说，“我明家随太子出征来云梦，攻破了云墨，却被魔法师伊凡抓来了。”

    转角处又一个声音传来，声音像是一个球从巷道尽头飞来，撞在墙壁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回声，“楚国派兵来了吗？我们有救了。”

    子简边说边慢慢地走过来，走到麻衣老者所在的转角处，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里面是一个大厅，大厅中盘坐着几百位巫师，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他们共同围坐在一个老人周围，排成整齐的同心圆，在辟谷引气。

    他们并没有因为被囚而失去了信心、信念和尊严，一阵阵的灵气带着轻微的气流运动在这个简陋的大厅里蒸着巫的气息。就像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家族的长老们集体参悟巫术时的情景。

    原来云梦的巫师都被关在这里。

    你可以想象一下中古时的道场，数百位僧人、道士集中在厅堂或广场上，用声音或身形构筑起强大的气场的情形。这几百位巫师手结着不同的法印，面上或喜或悲，或笑而呆，口中念着含混但却有着巨大精神力量的咒语，像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在这个大厅里碰撞。

    那位麻衣巫师站起身来，拉开了头上的头巾——他的脸上满是皱纹，看样子并不比老师爝年轻。看着子简诧异的样子，“除了有幸逃往凤都的，云梦所有世巫级以上的巫师都在这里。”

    另一个中年巫师插话说，“我们被封了巫力，伊凡的魔法比我们想象得要强大得多。”

    子简不假思索地说，“是的，我也被封了巫力。”

    那位麻衣巫师言语中带着一丝轻笑，“可是你不是世巫，你有巫力和没有巫力又有多大的区别？”

    子简有些不好意思了，拿自己和这些世巫、大巫们相提并论，就好像是一个小学生对一个博士后说，“我也不会解歌德巴赫猜想。”

    那盘坐在大厅正中的大巫向子简打来了一道巫之辩识，在子简身后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明”字，他说话了，“光巫家15、6岁的少爷居然都没有修到世巫的级别，将来也只是废物一个。”看那人鹤发童颜，面目慈祥，说出话来却让子简似当头一棒，羞得无地自容。

    子简怯怯地说，“我正在努力学习。”在他的眼前，已经不再是好奇的目光了，随着那大巫的话一出，很多的巫师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不屑和鄙夷。

    那位麻衣巫师看出了子简的不适，“封巫，他还只是个孩子。”封巫——原来他就是父亲曾说以的云梦封家，与明家一样的光巫世家。

    封巫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弃对子简的轻蔑，“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石敬瑭十三岁拜将登台，三国时周公瑾十二岁掌东吴水军元帅，烧曹兵八十万无处葬埋——这些先贤哪一个超过了十四岁。明莫言呀明莫言，好端端败坏了一个巫家的灵根，东皇的延嗣。”

    麻衣巫师默了一会说，“封巫，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吧。按明少的说法，楚军已经攻破了云墨，不日就会进攻云梦。如果我们能冲破封禁，走出这个禁室，与楚军里应外合，势必会减少很多伤亡。”麻衣巫师想岔开话题。

    封巫手结法印，轻闭慈目，眉皱如山，“光巫日渐衰落，明莫言还要将儿子送到大宛去，这本来就是不明智之举。而明家还想通过政治途径实现光巫往日的荣耀，这又是南辕北辙。和巫学院那些抄论文，卖文凭的巫师有什么不同？”各大巫家的历史和现在，每个大巫的心里都有一本帐。

    麻衣巫师招呼子简到身边坐下，“不要理他，他太苛刻了。每个人如果背上了家族命运的枷锁就再无幸福可言了——人应该像水一样自由自在。”又问，“会辟谷吗？”子简摇了摇头，见这位巫师和蔼可亲，便来问他的姓氏。旁边一位年轻巫师说，“他就是云梦水巫的领袖叶知秋。”

    水巫有两大祖庭，一是云梦叶家，一是南海夷家。两家都是水巫中的姣姣者。

    子简自然不会辟谷，叶知秋便教他吸纳吞吐之法。辟谷本是rou身功法，可保rou身康健。既使是数年不食水米，也能生存下来。

    安顿好子简后，叶知秋说，“封巫近来参详得如何？”

    封巫叹了口气，“一筹莫展呀。”

    叶知秋说，“灵力与魂魄，巫力与rou身是人四种虚实相应的东西，称之为‘四大’。现在我们巫力被封，如果能运用灵力，就能打破封禁。”

    “道理上是行得通的。”封巫说，“只是如果真做到这样，就能升为神巫了。地球上唯一存在的神巫只有昆仑山的清晓大师。”

    又是清晓，子简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的巫术有多高，长得什么样？让他无比地向往。

    旁边一个和子简年纪不相上下的人坐到了子简的身边，“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吗？”

    子简说，“我会一点的，巫之辩识，火隐术，还有冰焰——”

    那人笑道，“那就是个坐巫的水平呀——一定是伊凡抓你来作人质的，要不然，你这样水平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抓。”

    子简很有些尴尬，之前，他以一个大宛量子物理学和宇宙论的留学生回国，还充满着自信和荣耀，毕竟在楚国根本没有这样的大学生，既使是在大宛，他也是被作为天才对待的。可以想像一下，一个15岁的少年，就拿下了量子物理学和宇宙论的双学士，跟随知名的教授进行相关的研究，那本身就是一大奇迹。在大宛他不光是作为一个外国人被媒体关注，更是作为一个科学的天才被瞩目。在电视和网站上的风头远远超过了作为王子的霖。

    可他现在才感到与自己国家的隔阂，那不是一般的隔阂，甚至有一种宛如隔世之感。

    但他骨子里有一种好强和谦逊，这好强来自于他作为巫的本性，这谦逊则是爝带给他的。

    他第一次见到爝时，他还是个气高趾扬的“海归”。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带他去见一个住在“乡下”湖边的老巫。他应该带他去参加宫延的欢迎晚宴，或是贵族们的舞会，让他去结识那些权贵和淑女。这些应酬在大宛时几乎是他科研之外的必修课。

    科学家的沙龙、名媛的舞会，大财团的宴席，他都是坐上鸿宾。他那随着这些应酬日益滋长的自信也更加推动着他的学习和研究。使他不断地有惊世的论文出现，当然这也少不了大宛导师这个幕后推手。

    爝的房子在凤都城下圣湖边上，那里安息着楚国先人们的灵魂。湖水幽蓝神秘。爝的家在湖边的一棵大树上，用树枝编成的护梯和栏杆已经长得很粗大了。这像是一个天然的房舍，但却是在大树未长成时先编织捆扎下的，随着树的长大，便成了现在的形状，而且越发地结实了。

    爝据说已经过了百岁。没有人考证过他的年纪。

    虽然子简对父亲的这种安排有些不满意，但这里清新的空气和怡人的景色让他着迷。清澈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月亮，而天上的月亮则被悬浮在上面的巨大的凤都城遮住了。看着湖上的月亮，仿佛那里是天空一样，群星在湖水中，与山林里的萤火虫一起欢快的闪烁。

    爝是那样和蔼可亲的一位老人。

    爝盘坐在树屋前的走廊上，招手让他过去，捏着他的胳膊和胸肌，“良好的身体才能构筑强大的灵力，存储更多的巫力——很不错呀。”子简在大宛学习时可不是书呆子，每天下午都有两个小时的游泳和网球运动。他的导师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任何一颗炽热的恒星都有强大的内核作燃料，任何一颗生机盎然的行星都有着坚实的外壳。”

    “他现在还能行吗？”明莫言跪坐在爝的身前，把子简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学道不嫌晚，悟道永不迟。”爝看着宁静的湖面，“有人一生穷经修典，至死也悟不了道。有人在烧火做饭中就参透了玄机，成为一代宗师。”

    子简对爝的好感，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席话。爝的话像是黑暗中一点星星之火，再一次点燃了被封巫吹灭的灯火。

    子简摇了摇身边的叶巫，“我要学习巫术，请你们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