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宁巫臣的身世
你开始注意他的模样,这是一张稚气十足,但却英俊秀气的脸。只是眉宇之间有一段忧郁之气而已。他穿着一套很奇怪的服装,无袖裳,长筒裤,佩着长长的摆襟,后来你知道这是这里巫学院的学生装。你摆了摆手,说你还有重要的事情。 旁边有人大叫,“宁巫臣,你又浪费法力赚钱啦——”你不由地向那说话人望去。 这是一个和宁巫臣一般年纪的人。不过从着装上看,要富有和有气派得多。 宁巫臣孩子般尴尬地“呵呵”笑了一下,把你给他的钱放怀里了。骑上凤凰要下大地上去。 “别走——你别这样。要钱找我呀,咱们是好兄弟。再不然问你干爹干娘要呀。”那孩子一把拉住了凤凰的尾羽。估计那一下拽得很用力,凤凰仰头愤怒地长叫了一声。转过头来对着那孩子一张口,朝他喷出一团火焰来。 那孩子仿佛知道凤凰会来这一招,不紧不慢伸出左手,从手掌间形成了一个大气罩。将那火焰罩住。倒把你吓了一跳,闪到了一边。宁巫臣轻轻地拍着凤凰的背,仿佛安慰它一般。 “宙,你别管我。我自己的钱我花得踏实。”宁巫臣说。 宙过来在他怀里乱摸,“看你赚了多少钱?” 宁巫臣和他争抢着,但不是宙的对手,宙把钱拿在手里,“才十几个?你招凤凰的法力才换这么点钱?你脑子有病吧。你要赚钱也行,学学其他人,招几只烂鸟臭鸦能把人驼上来就行了,还要浪费这么多法力招凤凰——多能耐呀。” 你放眼望去,的确,那些人乘坐的根本没有凤凰,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只翼龙而已。正巧,一头载着两个人的翼龙落在了你的附近。那翼龙的皮肤如麻布袋一样难看,摸着都起鸡皮疙瘩。乘客异常的兴奋写在脸上——“哇,太刺激了。”他们说着,像从云宵飞车上下来一样脚还有点打颤,几乎要不经意跪倒在地。 那翼龙在落地后不久,就开始排xiele,拉出一堆小山一样的粪便。这正好给宙的话作了活注解——确实是一群烂鸟臭鸦。 你无心听他们说话,你还要来拜访我。所以你拿出了地图开始向我所在的庄园走来。 没有费很多周折,你找到了我。寒暄过后,你开始说你的感触。说凤凰以及那个叫宁巫臣的小男孩。 “你是说你遇到宁巫臣了?”我说。 “是的。一个很有意思的小男孩。”你很兴奋地说。 “哦,可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如果我没猜错,他父母要么不在了,要么不管他了。”你很有些推理能力,而且也很自信于自己的判断。 “是的。他是个孤儿。他现在的养父——或者叫监护人,是楚国的大祭司屈术。” 你惊讶道,“难怪,难怪他巫术那么高明——能招凤凰。” 我说,“其实他的父亲更有名,只是没有几个人能知道,知道他父亲名字的人都不在人世了,除了屈术、我和几个为数不多的人——连宁巫臣自己都不会知道。” 你忽然来了兴趣,“他父亲是谁?这里面有故事吗?” “当然有故事,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来听故事的吗?不过,我不能说,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且都发过誓,不能说出去,更不能让宁巫臣知道。” 其实我不该这么说,这样更加勾起了你的好奇心,“这么神秘?说来听听,我一定不说出去。” 我表示这是坚决不能说的。 你说,“我是一个来自于你们这个时代以前的人,我知道了,或是说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而且我的这一点心愿你也不能满足吗?” 看着我没有想说的意思,你主动去把窗关上,“这里就我们两人,说来听听吧。” “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听为好。”我说,“再说听了你也未必会信,还以为我是在说鬼话。” 你凑过来,“我喜欢听,我知道你不是在说鬼话。就算你是说鬼话的,那对我又有什么坏处呢?” 我欠了欠身,知道你的好奇心已经越来越浓了,如果不说出来,你会一直缠着我的。“你把门窗都打开——” “打开门窗干什么?”你问,“这不是秘密吗?让人偷听了可不好。” 我笑了,“如果关上门窗,有人在门窗外偷听,我们也不能知道。如果打开了,谁来了,谁走了,我们都看得清楚。就不会被偷听。再说打开门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也好有个分寸。”最后这一句话我很有意味,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 你点头认为很对,便过去把门窗都打开了。 门窗打开,似乎顺着打开的门窗传来了一阵外面的清新空气。远远的田野里几个孩子在跑动。他们的声音像水面的巨大涟漪向四周荡去。我的话振荡着屋里的空气,碰撞在这些涟漪上很快就消失了。 我说,“宁巫臣的父亲叫宁越。” 你看到我说到这个名字时舌头有些打颤,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我解释说,“很久没有提这个名字了,而且——不说这个名字了——我还是称呼‘他’更好吧。” “他很值得尊敬,还是很可怕呢?”你问。 “在凤都这样的环境里,和你所在的科学时代是不同的。巫术的世界里,多提几次一个人的名姓,会把他招来的。而且招来的不是人,是——”我打住了话语,对着门外说,“那是谁?快些离开,要不然我不客气了。未经别人允许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应该的。” 你向门那边看去,当然不会看到任何东西。那是只有巫师才能看到的,用你们的话说,那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其实那些东西比人更干净,也更守规矩。 那只是个偶尔路过我门前的游客,也许是听到感兴趣的话题,才稍微停了一下脚步。他见我如此说,也并不回答,继续走他的路去了。 “他的父亲如果活着,应该是一个和屈术一样伟大的巫师。不——”我马上否定了自己,“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是要比屈术更强大的。只有他们才配得上‘大巫’的称号。我们这些人,只是刚刚入门而已。”我是一向很谦虚的。 “那他为什么死了?”你忙问,其实我也没有说他死了。在凤都人眼里,尤其是凤都的巫师的眼里,生和死并没有很严格的界限的。可你并不懂得这些。 “因为欲望,因为权力——也许什么都不为吧。”我觉得我概括得并不全面,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汇,因为我不是诗人。我怕我的话会误导你,于是说,“就好像人的生死并不需要为什么一样。如果你真正明白什么是生死,就不要问为什么了吧。” “可总有个为什么吧。快说吧——”你有些等不及了。 “哎——还不是因为那么档子事——”我胡乱应付着,越是要说下去,反而不知道从哪说起了,我甚至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想法。 你也许看出了我的想法,启发式地问,“一山容不了二虎,大巫只能有一个?” 我惊诧地看着他,又看看屋外,“不——不——”我有些慌神了,“没有的事——”等我否定后,我又吞吐着说,“也许——也许有一点吧。” 你听了很高兴,大概认为猜中了故事的大概而有些成就感。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是屈术杀了他?”你问,神情很有些得意。每个人猜中了故事的结局总是那么兴奋的。 我诧异于你如此快的得出这种判断,连忙纠正,“不——不——不是,是他咎由自取吧。其实也不能怪他,每个人都想当第一的。就好像在你们科学的世界里,有人为了能达到科学的高峰,也不惜一切代价一样——甚至会不惜性命。”我甚至想跟着你的思路走了,这样你就会对这个故事死心的。没有人会喜欢听那些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故事。 但我又不想因此而改变这个故事的本来面目。每一个故事的形成和流传不单是记录过去,同样也会影响未来,更何况你是一个来自于过去的人,谁知道这个故事经你流传后,会对现在有怎么样的影响呢——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也不会懂的。 “原来是这样——”你说着,眼睛一直看着我,你等着我的说话,可我没再说。我认为我已经说清楚了。 你终于从期待中醒悟过来,“可你什么也没说,弄了半天,我只知道宁巫臣的父亲叫宁越,他死了,死于自己不甘屈居第二的欲望。”你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我知道你很不满。这也难怪,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 “可那些事情都是你不懂得的,我说了你也未必明白。”我说。 “不就是巫术那档子事嘛,我们的时代也有。”你强辩道,“比如什么算命啦,驱鬼啦......你就快说吧,如果不懂,我可以问你的。” 看来我是不能不说的了,“屈家掌管楚国历代的祭祀,大祭司之位也基本是在屈家传承。这并不是他们要霸着这个位子。而是巫术的灵力也是有血脉传承的。这灵力的多少关系到巫术的高低。所以是旁人无法染指的。后天的学习只是激发这种灵力罢了。无数代的修真会让这种灵力越来越强大,使得后世子孙的巫力更加大,更容易进入高深的境界。这就是为什么宁巫臣这么小的年纪就有着比旁人更强的巫力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父亲死后,飞散的灵力不断地向他身上灌注的原因——我们只是不希望宁巫臣走他父亲那条路。” 你点着头。 我继续说,“宁越——不——‘他’——出身在一个贫贱的家庭。但他对巫术有着独特的灵性。这灵性的来历是曲折而不可思议的。” “他真幸运——不过我相信也有他后天的努力。”你说。 “这个我们就无从知道了。你知道的,灵力是无处不在的。我们的身边就有很多的灵力。”我把手向身边一划,告诉你灵力在我们的周围也有。 “你说的是灵魂吧。”你说。 “不,灵力和灵魂是不同的。灵魂是灵力和魂魄的总称。这么说吧,魂魄让我们成为活着的人,而灵力让我们具备超自然的能力。我说这些你能懂吗?”我有些担心你对此的接受能力。 你点点头,很显然你的兴趣并在灵魂之上,而在于宁越的故事。 “他飞散的灵力会随着宁巫臣的长大,而不断地在宁巫臣身上集聚。也许在我们的身边就有他的灵力碎片。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直呼其名的原因。” 我开始为你讲述那个并不遥远的故事。不过这并不是我要说的故事本身,只是一个小小的引语而已。你听得津津有味,其实我是很担心的,眼睛不时地注意着门窗外。 下面就是我的叙述。